许昭雪盯着韩景行递来的青瓷碗,碗里的藕汤泛着油花。舌尖触到汤汁的瞬间,
我看见母亲的血正一滴一滴坠进铜锅。韩景行的父亲握着银刀,刀尖还凝着暗红的血珠。
那糖甜得发腥,像舔过生锈的铁。韩景行看着我,睫毛上还挂着汤雾凝成的水珠。
他到底知不知道,他递来的汤匙里,盛着我母亲的命?1我叫许昭雪。江南的雨,
下起来就没完没了。雨丝又细又密,像绣花针,斜斜地扎在青石板上。屋檐下挂着的红灯笼,
也被打湿了,颜色更深。我站在“醉月楼”这场热闹宴席的最角落,
穿了件素得不能再素的裙子,安静得像个影子。面前是只青瓷汤碗,汤面上浮着几片嫩藕,
香气淡淡的,若有若无。就这点味儿,已经让我眉头皱起来了。
这里是“味阁”一年一度的美食大会,江湖上响当当的盛事。
名厨、老饕、各路牛鬼蛇神都挤在这儿,眼巴巴盯着那个传说中的“金勺奖”。我呢?
一个没人认识的小丫头片子,就因为一碗汤,被硬生生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那碗“清心莲藕汤”……我吸了口气,声音轻得像呼出的白气:“做汤的人,
心里装的是思念故人。下毒的人,是冲天的愤怒。喝汤的人……尝到的全是恐惧。
”刚才还闹哄哄的席面,一下子静得吓人。有人嗤笑出声:“哪来的野丫头,
也敢在这儿评点天下名菜?”我没搭理他,把汤碗往桌上一放,起身就走。动作挺稳,
好像刚才那几句话不过是随手弹了下指甲。可就在我转身的瞬间,
人群里猛地炸开一声低呼:“她……她能尝出味道后面的‘情绪’!”这句话像个炸雷,
轰地一下,整个醉月楼都炸开了锅。我脚步没停,只想快点钻进外面的雨帘里。
眼角余光扫过廊柱边,有个人影。韩景行。他就靠在那儿,白衣服干净得扎眼,
看着我从席上离开。嘴角,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有意思。”他声音不大,
却穿透了雨声。他朝我走过来,衣角被风吹得啪啪响。雨水打在他肩上,留下深色的印子。
“姑娘,”他开口,声音温温的,“你之前可拒绝了我的请帖。”他顿了顿,
离我两步远停下,“不过现在,我倒真想请你吃顿饭了。”我回头看他。雨丝挂在他睫毛上,
衬得那双眼睛更深。我摇摇头:“你?不懂味道。”韩景行笑了。那笑,像春天湖面的风,
底下又像藏着深潭。“也许吧,”他伸出手,掌心向上,空空如也,却像托着什么宝贝,
“可我想学。”我没去碰他的手,只是轻轻吸了吸鼻子。空气里全是味,
酒楼厨房飘来的荤香、雨水的清冽、泥土的腥气……混杂在一起。我下意识闭上眼,
舌尖一动。一股模糊的记忆碎片猛地涌上来——雨幕里,一个穿白衫的背影。很熟,
熟得揪心,又陌生得让人发慌。我猛地睁开眼。韩景行正看着我。眼神专注,像要看穿我。
心跳漏了一拍。“你到底是谁?”我声音有点紧。他没答,只是轻轻问:“你呢?你又是谁?
”我抿紧嘴唇,没说话。转身,大步走进雨里。雨水很快打湿了肩膀,有点凉。
可心里的那点动摇,比雨水更冷。我知道不该来这鬼地方。可这贼老天,
好像早就把线牵好了,非把我跟这姓韩的捆一块儿。走远了,回头看一眼。
醉月楼的光在雨雾里模糊一片。韩景行还站在廊下。他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黑衣人,
凑在他耳边低语。我转回头,加快了脚步。夜更深了,雨还在下,没完没了。
回到那间破旧的小客栈,点上油灯。豆大的火苗跳动着,在墙上投下我摇晃的影子。
我坐在桌边,从贴身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一块玉佩。温温润润的,从小就跟着我。
上面刻着个古里古怪的符文——“味”。手指摩挲着那个字,心里像塞了一团乱麻。
这“味觉通灵”的鬼能力,我从不敢在人前露。
它能让我尝出食物里藏着的心事、忘不了的回忆,甚至……见不得人的秘密。可今天,
在那么多人面前,我露馅了。
“要是让人都知道我能尝出情绪……”我对着跳动的灯火喃喃自语,
“那我岂不是成了别人手里随意摆弄的棋子?”咯噔。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我浑身一僵,
汗毛倒竖。手指飞快地滑进袖口,捏住一枚冰凉的银针。屏住呼吸,盯着门缝。
一丝微光从门缝底下透进来。紧接着,是两根修长的手指,轻轻叩了叩门板。笃,笃。
“是我。”门外传来低沉的男声,“能进来吗?”我犹豫了一下。
这声音……是白天那个青衣人?他怎么会找到这儿?手指松开了银针,但我没动。
门被推开了。沈墨言。一身青布衫,站在门口,脸上没什么表情,像块冷玉。“你在躲什么?
”他问,眼睛看着我。我没吭声。“你不想让人知道你的本事,因为你清楚,
这本事一旦被人用起来,”他走进来,带进一股雨夜的湿冷气,目光落在我紧握的玉佩上,
“后果不堪设想。”他顿了顿,问:“但这玉佩,你哪来的?”我心头猛地一抽,
手指攥得更紧。玉佩硌得掌心生疼。我不知道它的来历。只知道是娘留给我的,唯一的遗物。
现在听这话头,这事儿,怕是比我想的要深得多。“你到底是谁?”我盯着他,
一字一句地问。声音比在醉月楼外更冷硬。沈墨言没回答,嘴角似乎弯了一下,又似乎没有。
“记住,”他声音低得像叹息,“有些味道,不能轻易尝尽。”说完,他转身就走,
没半点拖泥带水。门吱呀一声关上,留下我一个人,对着那盏快要熄灭的油灯。窗外,
雨还在下。沙沙的雨声,像是无数只手在挠着我的心。2雨还没停。江南的风裹着水汽,
吹在身上凉飕飕的。我站在韩家那气派得吓人的朱漆大门楼前,心里像揣了只兔子,
七上八下。本不该来这儿,可沈墨言那句“有些味道,不能轻易尝尽”,像根刺,
扎在我脑子里,逼得我不得不重新琢磨这该死的“味觉通灵”。攥紧了手里的玉佩,
冰凉贴着掌心。我深吸一口满是湿气的凉风,抬脚,跨进了这道传说中的门槛。
韩景行就在里面等着。他换了身衣裳,不是白天那身晃眼的白,是沉沉的玄色,
衬得人更挺拔了。眉宇间那股子玩世不恭淡了些,多了点说不清的东西。“你来了。
”他看着我,嘴角还是那抹笑,但眼神深了点。我没废话:“找我什么事?”他转身带路,
穿过九曲十八弯的回廊。灯笼的光把影子拉得老长。最后停在一个僻静的小院子里。
院子不大,有座小木亭,亭下有张石圆桌。桌上就放了一碗汤。一碗普普通通的莲藕排骨汤。
“尝尝。”他在我对面坐下,“这是你娘的味道。
或者说……是我费劲想让你尝到的‘旧时味道’。”我愣住了。
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攥了一把。一股强烈的冲动直冲脑门。
我的“味觉通灵”从未如此躁动过!像有个声音在喊我,又像久违的暖意,
一点点从汤碗里渗出来,直往心窝里钻。我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汤色清亮,藕片雪白。
送到嘴边,轻轻吹了口气。舌尖刚沾上一点汤水——轰!无数的画面,像决堤的洪水,
瞬间冲进脑子!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素衣女人,坐在昏暗的小厨房里,守着炉火,
锅里咕嘟咕嘟炖着汤。窗外,是绵绵的春雨。屋檐下,挂着几串褪了色的旧红灯笼。
女人哼着调子,声音又轻又柔,像水一样淌过……角落里,蜷着个小女孩,瘦瘦小小的,
眼睛睁得很大,里面全是……恐惧和茫然。“哐当!”勺子从我手里掉在石桌上,
发出刺耳的声响。我脸色煞白,手撑着桌子才没倒下去。“你……”我喘着粗气,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到底知道些什么?”韩景行没说话,只是看着我。眼神像两口深井。
“我尝到了……”我喉咙发紧,“我娘的声音……她为什么在韩家?她怎么死的?
”韩景行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声音平得像结了冰的湖面:“你娘,以前是韩家的厨娘。
她做的汤……是我小时候,唯一能尝到点暖乎气儿的东西。”我猛地抬头,死死瞪着他,
像看一个怪物。“不可能!”我使劲摇头,“要真是你家的厨娘,
她怎么会……”“怎么会死在那场大火里?”韩景行接过了话,语气还是那样平,
“因为那火,不是意外。”我的心跳得像擂鼓。“有人……害死了她?”我声音嘶哑。
“她不止是个厨娘,”韩景行点头,“她是‘味觉通灵’的传人。这本事,在江湖上,
是忌讳。她不肯说出‘无味之糖’的门道,就被人灭了口。
”我攥着玉佩的手指用力到骨节发白,指甲狠狠掐进肉里。“那你找我来,
”我盯着他的眼睛,像要把他看穿,“是让我替你报仇?还是你也想要那‘无味之糖’?
”韩景行笑了。这次的笑,没了白天的温和,冷飕飕的。“我不是来找你。”他说,
“我是来告诉你真相。至于你接下来想干什么,”他顿了顿,“那是你自己的事。
”我脑子里乱成一锅粥。过了好久,才低低说了句:“谢谢……告诉我这些。
”我撑着站起来,腿还有点软。转身,只想赶紧离开这个让人窒息的地方。脚刚迈出去一步,
韩景行的声音又从背后传来:“刚才你尝到的记忆里……那个小女孩,是谁?
”我脚步僵在半空。我没回头,也没回答。因为我已经知道了。那个缩在角落里,
满眼恐惧的小女孩……就是我。我丢掉的那些东西,或许……才刚刚开始找回来。夜更黑了,
雨还在下,没个停的意思。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韩家外面湿滑的小巷里。
韩景行的话在脑子里嗡嗡作响。原来,我找的不只是“无味之糖”的真相,
更是要把那段被埋得死死的过去,一点点刨出来。手指摸了***口贴着的玉佩,冰凉,
却像给了我一点力气。“不能再躲了。”我对着黑漆漆的巷子,自言自语。
前头等着我的是什么?不知道。但这次,我咬着牙也得走下去。3江南的春天,
本该暖洋洋的,花都开了。可我一点没觉出暖意,只觉得骨头缝里都透着凉气。从韩家出来,
天早黑透了。冷风卷着雨丝,吹在脸上,有点麻。我身上还沾着韩景行那儿的一丝气味,
像檀木混着清茶,暖里带点疏远,怪别扭的。我没回客栈。鬼使神差地,
一个人摸到了城外一座快塌了的破庙前。沈墨言说过,这里藏着东西。“你娘那块玉佩,
不是简单的传家宝。”沈墨言的声音冷不丁从黑暗里冒出来,吓了我一跳。
他站在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一身青衣,像融进了夜色,只有眼睛亮得瘆人。“钥匙?
”我皱眉,“开什么的锁?”“‘味阁’的老底儿。”他走近几步,声音压得更低,
“里面封着所有关于‘味觉通灵’的勾当,包括你娘当年……是怎么没的。
”我吸了口带着霉味的冷气,点了点头。跟着他,跨过破庙烂掉的门槛,
钻进一间黑黢黢的密室。一股子陈年老书的灰尘味儿直冲鼻子。
墙上挂着些发黄的地图和纸片,字都模糊了。屋子中间有张石桌子,上面躺着一本册子,
皮子都烂了边儿。“这是‘味阁’几代头儿留下的东西。”沈墨言翻开第一页,
声音在空屋子里带着回音,“你想知道的,从这里开始。”我的手指有点抖,
轻轻划过那些发脆的纸页。心跳咚咚响。目光定在一行字上:“味觉通灵者,可尝世间百味,
亦可尝人心百态。然此术大凶,非天命之人不可得也。”我往下看,越看,心越往下沉。
原来几十年前,就有人在到处抓“味觉通灵”的传人。我娘,
是最后一个知道“无味之糖”秘密的人。“所以……”我嗓子发干,“他们要杀我?
”声音小得自己都快听不见。沈墨言点头:“因为你承了你娘的本事。现在,
你是唯一还喘着气的‘味觉通灵’。”我闭上眼,胸口堵得慌。怪不得我从小就得藏着掖着,
怪不得娘总说“别轻易吃外人做的东西”。这本事,就是催命符!“那柳无尘呢?
”我突然问,“他……知道这些?”沈墨言嘴角扯了一下,
那笑没半点温度:“他当然门儿清。但他不会告诉你。‘味阁’的头儿,心肝都是石头做的。
”他话刚落地——嚓,嚓,嚓。外面传来脚步声!我浑身汗毛炸起,猛地转身。
只见一个黑衣人正从门口慢慢走进来。脸藏在黑布里,就露出一双眼睛,像刀子一样冷。
手里,反握着一把匕首,寒光闪闪。“许姑娘,”他开口,声音像砂纸磨过,“久等了。
咱们……聊聊?”我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这要命的棋局,开始了。密室里的空气,
一下子绷得像拉满的弓弦。沈墨言不着痕迹地退到我侧后方。我慢慢站起身,
看着那个黑衣人。不能慌,更不能让他知道我能“尝”出东西。不然,
我就真成了砧板上的肉。“你们到底图什么?”我问,声音尽量放平,但尾音还是有点颤。
黑衣人没吭声,一步步往前蹭。匕首尖上的寒光,晃得我眼晕。我强迫自己站直,没退。
“你以为你能出去?”黑衣人嗤笑一声,带着点猫捉老鼠的戏谑,“这整座城,
都是我们爷的地盘。你插翅难飞。”我盯着他握刀的手,指甲掐了掐手心,强迫自己冷静,
嘴角反而挤出一丝冷笑:“那你……为什么还不动手?”黑衣人往前蹭的步子,
明显顿了一下。“你挺机灵。”他承认了,声音里多了点警惕,“但我更好奇,
你到底‘尝’出了点什么?”我没回答。舌尖无意识地舔了下嘴唇。
一股极其隐晦、带着血腥气的记忆碎片,猛地涌上来——一座黑乎乎的高塔顶上,
一个穿着白衫的背影,背对着我,俯瞰着整座沉睡的城。他手里,握着个东西,
金光闪闪……是把勺子?韩景行?!我心脏像被重锤砸了一下,狂跳不止。“你看见什么了?
”黑衣人声音压得更低,像毒蛇嘶嘶吐信。我抬起眼,目光像淬了冰,直直刺向他。
“我尝到了‘无味之糖’的味儿。”我说,每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地上,“它不在这儿。
在……别处。”黑衣人的眼神,瞬间变了!那是一种猝不及防的惊愕。
“你……怎么可能知道?”他声音都变了调。我没再理他。转身就走,
只留下一句:“有些味道,藏不住的。”4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城郊那座破庙,
这会儿死寂一片。我缩在冰凉的密室里,手里死死捏着那本“味阁”的破册子。
心口咚咚狂跳,沈墨言那句“你是最后一个”在耳朵里嗡嗡响。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又快又急。柳无尘的人,到了!“砰!”门被大力撞开!一个黑衣人闯进来,匕首闪着寒光,
眼神跟刀子似的,直接钉在我身上。他二话不说,一个箭步冲过来,匕首带着风声,
直扎我喉咙!我汗毛倒竖,身体比脑子快,猛地往旁边一滚!冰凉的石板硌得我生疼。
躲开刀锋的同时,手指飞快地一弹!“呃!”黑衣人闷哼一声,身子晃了晃,
“扑通”栽倒在地。手腕上,一点银光闪了闪。“挺机灵,”我喘着粗气爬起来,
盯着地上那滩黑影,“可惜,找错人了。”我转身想跑。“许姑娘,你太天真了。
”一个低沉冰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像毒蛇钻进了耳朵。我后背一僵,慢慢回头。柳无尘。
一身玄色袍子,跟这夜色融在一起。脸上没表情,像戴了个面具。他身后,黑压压一片,
全是提着刀的黑衣人。杀气,把密室里那点霉味都盖住了。“柳无尘。”我盯着他,
牙关咬紧,“你终于舍得露面了。”柳无尘扯了扯嘴角,那笑假得让人恶心。他踱步进来,
眼睛像钩子,钩住了我手里的册子。“你知道得太多了。”他声音平得像在念经,“而你,
也太碍事了。”我把册子往怀里紧了紧,没吭声。“以为你能跑?”柳无尘继续念他的经,
“这整座城,我说了算。你,插翅难逃。”“是吗?”我冷笑一声,往前踏了一步,
“那你……还在等谁?”柳无尘脸上那点假笑僵了一瞬。虽然他很快恢复,
但眼神里那丝警惕,没逃过我的眼睛。“眼够尖。”他承认了,声音更冷,“但我更想知道,
你那张嘴,到底‘尝’出了什么好东西?”我没说话。舌尖不自觉地舔过牙根。
一股极其强烈的、混合着冷铁和血腥味的记忆碎片,猛地冲进脑海——还是那座黑塔顶!
那个白衫身影!他手里那把金色的勺子,
在月光下闪着妖异的光……仿佛整个城都攥在他手心!韩景行!又是他!
心像是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你看到了什么?”柳无尘的声音像冰锥,扎进我耳朵。
我猛地抬起头,目光像两把烧红的烙铁。“我尝到了‘无味之糖’的味道!”我声音不大,
却砸得密室嗡嗡响,“它!不在这儿!在别的地方!”柳无尘那张死人脸上,
终于裂开一道缝!惊愕,难以置信!“你……你怎么可能知道?”他声音都变了调。
我没再废话。转身就走,留下一句:“有些味道,盖不住的!”夜风像刀子,刮在脸上。
我深一脚浅一脚走在黑漆漆的小巷里,青石板又冷又滑。脑子里像开了锅。柳无尘那副嘴脸,
韩景行那模糊的背影,还有那该死的“无味之糖”……搅成一团乱麻。我明白了,这趟浑水,
找的不仅是那糖的真相,更是要把那些埋了几十年的烂账、旧恨,全他妈翻出来晒晒!
手指摸了***口那块凉冰冰的玉佩。它硌着我,反而让我清醒了点。“躲?躲不掉了。
”我对着黑乎乎的墙,咬牙说。前头是刀山火海,还是柳暗花明?不知道。但这盘棋,
我坐定了!5夜风冷得像冰碴子。我一个人在江南湿滑的巷子里走,
脑子里全是柳无尘最后那句“你怎么知道糖在别处?”我没告诉他。我尝到了韩景行的味儿!
塔顶上那个白衣服的,绝对是韩景行!他手里那把金勺子,
就差把“无味之糖”四个字刻上去了!我得找到他!几天后,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
雨点子砸在瓦片上噼啪响。我像只夜猫子,悄没声地溜进了韩家那栋早就荒了的祖宅。
墙头草长得老高,屋檐下挂的破灯笼被风吹得摇摇欲坠。我摸到一间破败的偏殿前。
门虚掩着,一推,“吱呀”一声,在雨声里格外瘆人。里面一股子陈年老书的味儿,
是间藏书阁。积满灰的书架排得满满的,中间有张石桌子,上面孤零零摆着一本册子。
我抹掉封面上的灰,翻开第一页。只看了一眼,全身的血都凉了!“韩家先祖,
以‘食道’立命,绵延千载。然‘无味之糖’,非凡俗之物,乃天地至味,可解百毒,
通人心。唯……需以血为引!”我手有点抖,继续翻。越翻,心越沉,像掉进了冰窟窿。
原来这“无味之糖”,根本不是什么天生地长的宝贝!
是拿韩家一代代人血淋淋的心头肉炼出来的!它不光能调百味,还能挖出人心底最深的秘密。
代价?要命!每一代守着这秘密的人,都得把命搭上!我娘……就是最后一个祭品!
我全明白了!当年那场大火为啥那么邪性,韩家为啥死捂着不让人查!我猛地合上册子,
胸口像压了块大石头。得走!赶紧走!刚转身——“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不高,却像惊雷炸在我耳边。我浑身汗毛倒竖!猛地回头!韩景行。就站在门口,一身白衣,
在黑暗里亮得扎眼。眼神深不见底,像要把我吸进去。“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我嗓子发干,声音有点飘。他慢慢走过来,脚步很轻,踩在积灰的地上都没什么声音。
“因为,”他停在我面前一步远的地方,看着我的眼睛,“你尝出了我的味道。”我没说话,
只是死死盯着他。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清是恨,是怕,还是别的什么。
“你早知道你是谁的女儿。”他声音很平,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也知道‘无味之糖’的门道。”我沉默了好一会儿,
才从牙缝里挤出话:“你……一直在等我?”韩景行点了点头:“因为只有你,
能解开这盘死棋。”“那你呢?”我声音低下去,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你是不是也早就知道……自己的命?”韩景行没回答。他朝我伸出手,掌心向上,
干干净净。“来吧。”他说,“一起,把盖子掀开。”雨还在下,噼里啪啦砸在屋顶上。
冰冷的水汽钻进来,冻得我手指发麻。我看着韩景行那只伸过来的手。干净,修长,
骨节分明。这双手的主人,像一块温润的玉,可玉里面裹着的,是血淋淋的刀口子。
我吸了口气,慢慢地,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指尖碰到他掌心的瞬间,
一股强烈的味道直冲脑门!不是食物的味道,是记忆的碎片!一个瘦巴巴的小男孩,
站在黑乎乎的高塔顶上,手里紧紧攥着那把金勺子;深更半夜,
他偷偷点着蜡烛翻那些发黄的家谱;一座孤坟前,他跪在雨里,
肩膀抖得像风中的叶子……我猛地抽回手,像被烫到。韩景行看着我,眼神很深,
藏着太多东西。这一刻,我终于看清了。韩景行,他不只是韩家的少东家。
他是这段血泪腌成的过往,最沉默的守墓人。而我,是他等了很久很久的那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