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月颖带着张起灵走到红府门前时,正听见后院传来压抑的咳嗽声。
那声音细碎而虚弱,像风中残烛,让人心头发紧。
守门的伙计见是她,慌忙掀起门帘:“月主里面请,二爷正急得团团转呢。”
正厅里,二月红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水红戏袍,袖口沾着药渍。
他面前的八仙桌上摆满了药方,却都被揉成了团,散落一地。
见张月颖进来,他猛地站起身,平日里温润的眼底满是红血丝:“月主,求您救救丫头!”
里屋的床榻上,丫头躺着,脸色白得像纸。
她本就有肺疾,近来愈发严重,名医换了一个又一个,药汤喝了一碗又一碗,却不见好转。
此刻她呼吸微弱,指尖冰凉,仿佛下一秒就要断了气。
张起灵站在门口,看着床上的人,突然拉了拉张月颖的衣角。
他虽不善言辞,眼神里却明明白白写着“想帮她”。
张月颖点头,走到床前。
她褪去月神甲的外层,露出腕间的月佩,指尖凝起一缕银辉——那是张家月主独有的“月愈术”,能借月光之力暂缓生机流逝。
银辉落在丫头眉心,她的咳嗽声渐渐轻了,苍白的脸上竟泛起一丝血色。
“只能暂时压住。”
张月颖收回手,额角渗出细汗,“她的肺腑己亏空,我用月力吊住她十年生机,往后需得用长白山的千年雪莲做药引,慢慢调养。”
二月红扑通一声跪下,声音哽咽:“多谢月主!
大恩大德,红某没齿难忘!”
“先别急着谢。”
张月颖的目光转向门口,那里不知何时站了个穿着黑衣的年轻后生,眉眼间带着戾气,正是二月红的徒弟陈皮。
他手里端着药碗,指节却捏得发白,眼底闪过一丝不甘。
张月颖走上前,指尖的银辉突然扫过他眉心。
陈皮像被烫到般后退一步,捂着头闷哼一声——他脑海里那些与裘德考密谈的画面,那些“只要师娘死了,师父就能专心带我”的念头,全被这道银光撞得粉碎。
“三日之内,”张月颖的声音冷得像冰,“你若再与外人勾结,试图加害丫头,我便废了你全身经脉,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陈皮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却不敢反驳。
他能感觉到,这女人身上的威压比佛爷还重,她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
二月红这才惊觉不对,猛地看向陈皮:“你……你勾结了裘德考?”
陈皮扑通跪下,头埋得很低:“师父,我错了……我只是觉得师娘的病没救了,想让您别再耗着……混账!”
二月红气得发抖,扬手就要打,却被张月颖拦住。
“给他一次机会。”
她看向陈皮,“若你真心悔过,就去长白山找雪莲,用十年时间赎罪。”
陈皮咬着牙点头:“我去!
我一定把雪莲找回来!”
等陈皮走后,二月红从里屋拿出一卷红绸。
那绸子红得像血,上面绣着繁复的缠枝莲纹,是红家祖传的“信物”,据说能在危难时召唤门客。
他将红绸缠在张月颖手腕上,打了个死结:“月主若有差遣,红家上下,万死不辞。”
张月颖看着腕间的红绸,又看了看床上渐渐安稳的丫头,突然明白汪藏海为何说“九门之中,红家最可信赖”。
这家人重情重义,哪怕身陷绝境,也守着骨子里的良善。
“我确实有事相求。”
她坐下,指尖在桌上划出九门的分布图,“汪家正在渗透九门,尤其是霍家与齐家。
我需要红家的眼线,帮我盯着他们的动静。”
二月红毫不犹豫:“没问题。
今晚我就派人去查,明早给您回话。”
这时,张起灵突然走到床边,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木雕。
那是个歪歪扭扭的小人,穿着戏袍,像极了二月红。
他把木雕放在丫头枕边,然后退回到张月颖身边,依旧没说话,却让屋里的沉重气氛淡了许多。
二月红看着那木雕,眼眶又红了。
他知道,这孩子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善意。
离开红府时,月光正好穿透云层。
张月颖看着腕间的红绸,又看了看身边的张起灵,突然觉得这长沙城的阴霾,似乎也没那么浓重了。
至少,她己握住了第一缕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