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暴雨夜的心碎我第一次意识到林深可能不属于我,是在那个暴雨倾盆的夏夜。
豆大的雨点疯狂地砸在医院急诊室的玻璃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仿佛要将这脆弱的玻璃击碎。我紧紧攥着那张刚打印出来的 CT 片,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几乎要嵌进胶片边缘的塑料壳里。
走廊尽头的电梯 “叮” 地一声打开,冷白色的光线如利剑般刺破了昏暗的走廊,
林深的身影出现在光晕中。他身上那件我上周才给他熨烫平整的灰色冲锋衣,
此刻正往下滴着浑浊的泥水,在光洁的地板上晕开一朵朵深色的花。
他怀里抱着一个穿着粉色连衣裙的陌生女孩,那裙子的边角已经被雨水浸透,
紧紧地贴在女孩纤细的身上,像一朵被暴雨摧残过的芍药。女孩的额头沁着细密的冷汗,
几缕湿漉漉的发丝黏在苍白的脸颊上,看起来楚楚可怜。“阿晚,帮我挂个号。
” 林深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喘息,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目光在我手里的 CT 片上短暂停留,随即又落回怀里的女孩身上,
眼神里的焦急和担忧几乎要溢出来。我的目光越过他颤抖的肩膀,
落在女孩紧紧抓着他衣襟的手指上。那截皓白的手腕上戴着一串细巧的银铃手链,
随着林深的动作发出细碎的声响,像一把把小锤子,轻轻敲在我的心上,
却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这声音让我想起小时候,林深把偷藏的大白兔奶糖塞进我兜里时,
糖纸摩擦发出的窸窣声,那曾是我童年里最甜蜜的声音。“她是谁?
” 我的声音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连我自己都快认不出这是自己的声音。
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突然变得异常刺鼻,混杂着窗外潮湿的泥土气息,
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味道。“她叫江熠,刚才在梧桐巷口被自行车撞了。
” 林深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抱江熠的姿势,
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我送她过来检查一下,
你先自己……”他的话还没说完,江熠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眉头紧锁,
眼角沁出晶莹的泪珠。林深立刻紧张地低下头,用指腹轻轻擦去她脸颊上的雨水,
动作自然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别怕,很快就好了。” 他的声音放得极柔,
像是春风拂过湖面,荡起圈圈涟漪。那一刻,我手里的 CT 片突然变得无比沉重,
几乎要从手中滑落。片子上显示我的右肺有一片模糊的阴影,
医生说需要进一步检查才能确定是不是肿瘤。我原本想等林深来了之后,
靠在他那总是带着阳光味道的肩膀上,像过去无数次那样,把所有的恐惧和不安都告诉他。
可现在,看着他专注地凝视着另一个女孩的眼睛,
我突然觉得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团滚烫的棉花,所有的话都卡在里面,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走廊里的时钟滴答作响,每一秒都像是在我心上重重地踩过,留下深深的印记。
林深终于抬起头,对上我的目光。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像是做错事被抓包的孩子。“阿晚,”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匆匆道,
“我先带她去处理伤口,等下就来找你。”他抱着江熠转身走向分诊台的背影,
在惨白的灯光下拉得很长很长,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我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突然想起十二岁那年的夏天,也是这样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
把我困在了学校门口。林深把他的蓝色格子伞塞到我怀里,自己顶着书包冲进雨幕,
跑出去很远还不忘回头朝我喊:“苏晚,我明天还你一把新伞!”第二天,
他果然拿着一把崭新的草莓图案的雨伞出现在我家门口,
耳朵尖还带着被他妈妈训斥后的红印。那把伞现在还挂在我家阳台的角落里,
伞面上的草莓已经褪色,但每次看到它,我都会想起那个浑身湿透却笑得一脸灿烂的少年。
“姑娘,挂号吗?” 护士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我低头看了看手里的 CT 片,
又望向林深消失的方向,突然觉得很累很累,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2 雨中的孤影“不了。” 我轻轻摇了摇头,将片子小心翼翼地折起来放进包里,
转身走向电梯。金属门缓缓合上的瞬间,我看见林深正蹲在江熠面前,耐心地帮她脱下雨靴,
动作温柔得像在处理一件易碎的瓷器。走出医院大门,
冰冷的雨水立刻打湿了我的头发和衣服。我没有打伞,任由雨水顺着脸颊滑落,
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就像巷口那棵百年梧桐树,年复一年地抽出新芽,落下枯叶,
永远都会在那里,守护着我们的童年和青春。我沿着人行道慢慢往前走,雨水模糊了视线,
整个世界都变得朦胧起来。路过一家 24 小时便利店时,玻璃窗里暖黄的灯光吸引了我。
我推开门,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暖气扑面而来,让我冻得发僵的身体渐渐有了知觉。
“欢迎光临。” 店员是个年轻的女孩,脸上带着友善的微笑。我走到冰柜前,
拿出一瓶冰镇的可乐。拉开拉环的瞬间,“啵” 的一声轻响,气泡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像是在诉说着我此刻纷乱的心情。我靠在窗边,看着外面雨势渐小,行人匆匆,
突然觉得自己像一个迷失在茫茫人海中的孤舟。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跃着 “林深” 两个字。我看着那两个字,手指悬在接听键上方,迟迟没有按下。
***响了很久,终于停了下来,随即又再次响起,固执得像他本人。我深吸一口气,
按下了接听键,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如常。“喂?”“阿晚,你在哪?
” 林深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焦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背景里隐约传来医院特有的嘈杂声。
“我刚安顿好江熠,她只是轻微脑震荡,没什么大碍。你检查得怎么样了?”“我没事。
” 我握着可乐瓶的手指微微收紧,冰凉的触感透过玻璃传到掌心,
让我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些。“医生说只是普通的炎症,开点药就好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传来林深松了一口气的声音。“那就好,吓死我了。
”他顿了顿,又说,“我可能还要在这儿陪江熠一会儿,她一个人在这儿我不太放心。
她爸妈在外地出差,一时半会儿赶不过来。”“嗯,” 我轻轻应了一声,
感觉心里某个角落像是被掏空了一样,空荡荡的。“那你先忙吧,不用管我。”“阿晚,
” 林深突然叫住我,声音里带着一丝犹豫,“对不起啊,刚才……”“没事,
” 我打断他的话,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些,“救人要紧。那我先回家了,
你也早点休息。”“好,路上小心。到家给我发个信息。”“嗯。” 我挂了电话,
将手机塞回口袋里,仰头喝了一大口可乐。冰冷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带着刺痛的感觉,
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酸涩。3 梧桐巷的秘密走出便利店,雨已经停了。
月亮从云层里钻出来,洒下清冷的光辉。我沿着湿漉漉的街道慢慢往家走,
影子被路灯拉得忽长忽短。路过梧桐巷口时,我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巷子里静悄悄的,
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那棵古老的梧桐树在月光下舒展着枝丫,像一个沉默的巨人,
守护着这条承载了我和林深所有回忆的小巷。我走到那面斑驳的墙前,借着月光,
依稀能看到那些深浅不一的刻痕。最下面的一道刻痕旁边写着:林深,120cm,苏晚,
118cm,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那是我们八岁那年刻下的,
当时林深还因为搬来的梯子不够高,差点摔下来,磕破了膝盖。我还记得他当时强忍着眼泪,
咬着牙说:“苏晚,等我长大了,一定长得比你高很多很多,这样就能一直保护你了。
”如今,他确实长得很高了,比我高出一个头还多。可他的保护,
似乎已经转移到了另一个女孩身上。我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那些刻痕,指尖传来粗糙的触感。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倒流,那些欢声笑语、吵吵闹闹的画面像电影一样在我脑海里回放。
在梧桐树下埋的 “时光胶囊” 一个装着我们最珍贵的宝贝的铁盒子:他掉的第一颗乳牙,
我画的第一张他的画像,还有我们攒了很久的硬币。我们约定好,等我们都考上大学,
就把它挖出来。可现在,我突然不确定,那个约定还有没有实现的意义。回到家时,
客厅里还亮着灯。妈妈听到开门声,从卧室里走出来,脸上带着担忧的神色。“晚晚,
你回来了?检查得怎么样了?林深那孩子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妈,我没事,
就是有点感冒。” 我换了鞋,走到客厅沙发上坐下,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轻松一些。
“林深他遇到点急事,先去忙了。”妈妈走过来,摸了摸我的额头,眉头紧锁。
“怎么淋成这样?快去洗个热水澡,别真的感冒了。” 她转身想去给我找干净的衣服,
却被我拉住了。“妈,” 我看着她,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如果…… 如果我的病真的很严重,你会怎么办?”妈妈愣了一下,随即紧紧握住我的手,
眼神坚定。“傻孩子,别胡思乱想。不管你的病有多严重,爸爸妈妈都会陪着你,
一定会治好你的。” 她的手有些颤抖,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医生到底怎么说?你跟妈妈说实话。”看着妈妈担忧的眼神,我突然觉得很愧疚。
我不该让她担心的。我勉强笑了笑,摇了摇头。“真的没事,妈。医生说就是有点肺炎,
吃点药就好了。我就是刚才在医院有点害怕,所以才胡思乱想的。
”妈妈显然不太相信我的话,但她也没有再追问,只是叹了口气。“好了,快去洗澡吧,
洗完澡早点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我点了点头,站起身走向浴室。热水哗哗地流下来,
冲刷着我的身体,却洗不掉心里的疲惫和失落。我靠在瓷砖墙上,闭上眼睛,
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林深抱着江熠的画面,还有他温柔地为她擦去雨水的样子。
我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直到水温渐渐变凉,我才回过神来,关掉水龙头,
裹着浴巾走出浴室。回到卧室,我拿出手机,看到林深发来的信息:“阿晚,你到家了吗?
”我回复道:“嗯,刚到家。你呢?还在医院吗?”很快,他就回了信息:“嗯,
江熠睡着了,我在旁边守着。你早点休息吧,晚安。”“晚安。” 我放下手机,躺在床上,
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汽车鸣笛声。我翻来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