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撑着膝盖,在清泉庄园门口喘息时,宴会厅的灯火早已通明。管家见到我,
脸上掠过一丝惊讶与尴尬。“傅先生?您,怎么来了?席面都已经撤了……”结婚纪念日,
我的妻子徐嫣,似乎完全遗忘了她还有一位名义上的丈夫。满堂宾客,竟无一人知会我。
我对管家牵了牵嘴角,什么都没说,径直推开了厚重的大门。门内的喧嚣瞬间涌入耳中,
夹杂着劝徐嫣与我离婚的刺耳话语。“嫣姐,萧哥都回国扎根了,
您还不赶紧跟傅云霆把婚离了?别耽误了您和萧哥的好事。”“就是!傅云霆那畜生,
天天人前装的人五人六的,说白了,他的地位还不如徐家养的一条狗高,赘婿而已,
真把自己当人物看了!”主位上,徐嫣一袭深V露背礼服,海藻般的卷发披散,
衬得那副天生媚骨愈发妖娆,却又透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再说吧。”她声线淡漠。“姐!
五年了还拖?傅云霆害得萧哥的亲妈去世!要不是你家老太太护着那赘婿,
早被我们……”徐嫣修长的指尖正漫不经心地描摹着杯沿,余光倏地捕捉到门口那道身影。
厅内骤然一静。有人低声咒骂:“靠!谁他妈通知赘婿狗东西了?”无人应答,
答案不言而喻——我是不速之客。我深吸一口气,攥紧手中的礼盒,一步步走向主位的徐嫣。
徐嫣眉心微蹙,目光带着漫不经心的讥诮:“谁准你来的?”四周响起的嗤笑声,
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着我仅存的尊严。萧宇泽笑着,
手臂自然地搭上徐嫣的肩:“好歹也是你老公,送礼是心意。赘婿,坐吧,嫣嫣就这脾气。
”萧宇泽拉着我入座,我淡然瞥了他一眼,我的妻子,我跟妻子的事,
用得着一个外人来搅和吗。在场所有人都对我充满了敌意,可我还是来了,
只因为徐嫣在十六岁那年跟我许下愿望,她说“云霆,以后咱们结婚了,每年结婚纪念日,
必须一起过”。我沉默地坐下,不动声色地隔开了徐嫣与萧宇泽。
萧宇泽眼底掠过一丝阴鸷:“赘婿,给嫣嫣带了什么好东西,也让我们开开眼?
”好奇的人已经一把夺过礼盒,打开,是一条看不出品牌的项链,设计别致,
显然是手工制作。萧宇泽轻哼一声,带着玩味:“啧,巧了不是?我送的,也是一条项链。
”两条项链被并排摆在茶几上,乍看之下,竟有几分相似,仔细一看上面的宝石,天壤之别,
萧宇泽买来的那条项链不论是宝石的切割还是等级,都堪称顶级。突然“啪”一声!
有人起身,项链不慎钩住桌角!眼看两条项链就要同时掉在地上,徐嫣眼疾手快,
迅速抓起其中一条护住……而另一条,坠地,分崩离析。徐嫣护在怀里的,
是萧宇泽送的项链。我望着那件自己亲手设计、熬尽心血亲手切割打上腰码的项链,
应声坠地粉碎,脸色瞬间褪尽血色。偌大的室内,只安静了一秒,随后响起众人哄笑讥讽声。
“呸!什么狗屁玩意,路边一元店买一送一的吧?”“就是,看咱萧哥送的项链,
不论装饰性还是收藏价值,都跟嫣姐格外搭配。”“一个穷酸舔狗赘婿而已,
你们还真拿他当人啊?哈哈哈哈……”萧宇泽安慰性地拍了拍我的背脊:“哥们儿,
别往心里去。碎了就碎了,宝石廉价也不值钱,根本配不上嫣嫣。就当听个响声,
乐呵一下吧。”我没理会他的惺惺作态,目光看向徐嫣,她却垂着眼睑,将我视若无物。
厅内的空气凝滞得令人窒息,我的存在,俨然成了这场“欢宴”里不合时宜的搅局者,
宾客们纷纷起身,迈步离去。我***原地,目光落在那条被摔得粉碎的项链,
像极了我此刻的境地。我对徐嫣说:“徐嫣,结婚纪念日快乐。
”徐嫣冷声吩咐司机送走萧宇泽。萧宇泽临行前,指尖在我肩头轻点:“你好说话,
别再吵了。”有人按捺不住,投来淬毒般的讥诮目光:“擦!萧哥大度,我可忍不了!
傅云霆你这狗赘婿心里没点逼数?还敢在萧哥面前晃悠?不知死活的东西!”“徐嫣。
”我的声音轻如叹息。徐嫣猛地狠狠灌下一口红酒:“又想说什么?
”我牵起一抹自嘲的弧度:“离婚吧。”徐嫣眼中猝然掠过一丝惊愕:“呵,又玩什么花样?
当年你像狗皮膏药一样黏着我,扔都扔不掉,现在倒装起清高提离婚了?”“现在提离婚?
***早几年干什么去了!傅云霆我告诉你,离,你一分钱也别想拿到!”“我净身出户。
”我眼底死寂,声音平静无波。当年,徐嫣被徐家认回,连同我这个“附属品”一并带走,
徐家岂容继承人下嫁普通百姓,一纸赘婿的名分,才勉强堵住了悠悠众口。
徐嫣胸膛剧烈起伏,冷冷睨视着我,起身的刹那,掷地有声。“离!净身出户,你可别后悔!
”外面不知道啥时候开始下雨了,别墅在郊区山顶上,这里打车挺难的。其他人开车走了,
我来的时候是坐出租车的,现在我成了最后一个,站在屋檐下,看着雨点细细地落。
十六岁的徐嫣想和她一起过二十六岁的生日,但是二十六岁的徐嫣已经烦我烦得要命。
这些年来,我们客客气气的,几乎都没怎么回家。圈里人都说,
我是那些嫁入豪门的男人里最惨的一个,除了一个好看的笼子,啥都没有。在大家眼里,
我是那个让萧哥的亲妈变成植物人,又抢了萧宇泽未婚妻的坏蛋,是该被千刀万剐的家伙。
但好像没人绿̶记得,我从十一岁到二十岁,一直陪着她从最困难到开始成功。
都说徐家给了我一个干儿子的身份,我还不满意,还要用几年的陪伴来道德绑架徐嫣一辈子。
转眼又过了九年,算来算去,她在徐嫣身边,竟然已经十六年了,我低下睫毛,
盯着手机里的订单,还是没司机愿意接单。回到紫云庭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
我的西裤湿透了,贴在脚踝上,深秋的天,冷得嘴唇微微发颤。别墅内灯光依旧明亮,
我在玄关处换鞋时,瞥见了坐在沙发上处理公务的徐嫣。徐嫣的骨相堪称完美,
这张脸无论凝视多久,依然令人惊艳至深。傅云霆自然不会认为她在等待他,
毕竟四年前两人已彻底决裂。我从曾经的开朗,到如今对镜自视,
仿佛不再认识那个满含怨恨的自己。我安静地换好鞋,随后拾级而上。
主卧内属于我的物品众多,只因徐嫣这几年来回家的次数寥寥无几,
所有人都在背后嘲笑我守着一段名存实亡的婚姻。我提起一个小巧的箱子,
装了一些日常穿着的衣物,而对于那满墙的奢侈品,我始终未曾触碰。徐嫣曾说,我不配。
在她眼中,我如同一个见钱眼开的贪婪之人,面对奢侈品却无动于衷,
这无疑是对我的一种折磨。我拎着箱子走下楼,将签过字的离婚协议放在茶几上:“徐嫣,
我已经签字了。”这几年,我们每次见面都以争吵告终,准确地说,是我单方面的控诉。
我控诉徐嫣的冷漠,像个疯子般试图引起她的注意,而她却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冷眼旁观我逐渐失控,带着一种隔岸观火的冷漠与清醒。
徐嫣的视线从电脑屏幕移至我的行李箱上,她冷笑一声:“带这么点儿东西,
是打算以后每隔一段时间就回来取吗?傅云霆,你忘了当年你是如何坐上这个位置的?
我与萧宇泽订婚时,你在我们的订婚宴上给我下药,让我与你被人捉奸在床,
逼得我不得不嫁给你。”“是我的错。”我紧握着行李箱的拉杆,指尖用力到发白,
沉默了许久,才艰难地开口。“徐嫣,我想知道,你为何突然就不爱我了。”这几年里,
我反复思考这个问题。曾经,我们两人互相依偎在狭小的出租房里,
她信誓旦旦地说徐嫣会一辈子爱傅云霆。后来,他被徐家找回,有人提醒我,
趁早拿一笔钱离开,徐家不会接纳我这种出身的女婿。我不顾一切,坚守那个承诺,
却等来了她与萧宇泽订婚的消息,她说不爱我了。怎么就突然不爱了呢?“因为你不配。
”这五个字如同重锤击打,让我头晕目眩。我无法形容这种痛苦,心脏仿佛被戳了无数个孔,
鲜血汩汩流出。爱的时候,她说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男孩;不爱的时候,
轻飘飘地说我不配。以这样平凡不堪的身份,我在那些高高在上的豪门子弟面前捍卫爱情,
在他们眼里,我不过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丑。可我一直以为自己是骑士,
以为她的订婚有不得已的苦衷。我自欺欺人多年,现在梦该醒了。我拎着箱子,
转身走到玄关处,“那你在上面签字吧,明天中午,我在民政局门口等你。”说完这句,
我换了鞋,笑了笑:“徐嫣,对不起,这些年打扰你了。”徐嫣握着合同的资料手一颤,
力道之大仿佛要把纸张扎穿,然后无力地松开。“是啊,终于要解脱了。”听到这话,
我心如刀割,却只能转身离开。特助慕青在门口等着,见我拎着箱子,
脸上满是难色:“先生,总裁今晚并非故意没通知你,她……”我拖着箱子,走进雨中,
仿佛一刻也不想多待。可走了几步,我又停下,看着依旧站在门口的慕青,
轻声问道:“水云涧庄苑,她养在外面的人是谁?能告诉我吗?”慕青浑身一震,
飞快低下头,似乎惊讶我如何得知那里。见慕青的反应,
我微微吸了一口气:“她几年前就在那里养了人,是吗?”“先生,抱歉,我不知道。
”慕青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是徐嫣最亲近的人。我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身上也已湿透:“没事,不想说就算了。”“先生……”我已经迈入了雨中。十八岁那年,
她将自己的第一次交付于我,我们曾憧憬过两人的未来。没想到二十六岁时,
一切变得支离破碎,放弃徐嫣如同挖掉一半血肉。可我真的不想要了。
当我拖着行李抵达傅博海大哥的家门时,心中充满了难以言说的苦楚,从紫云庭离开后,
我一无所有,口袋里仅存的五十元现金是我唯一的财产。在婚姻的岁月里,
我饱受无休止的争执之苦,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变得不敢与人接触,
只能在别墅中深居简出,每天沉迷于烹饪,即使双手被烫得满是血泡也毫不在乎。
我依旧深爱着徐嫣,渴望修复那摇摇欲坠的关系。然而,
我精心准备的饭菜一次又一次地变凉,徐嫣却从未品尝过一口。傅博海并非我的血亲大哥,
我们曾一起逃离偏远的山村,他很快被一个家庭收养,过上了平静而温暖的生活。后来,
我遇到了徐嫣,在我几乎饿死的边缘,她递给我一个馒头,我便厚颜***地跟随她,
与她一起四处打工谋生。尽管我死皮赖脸地留在徐嫣身边,她实际上从未亏待过我,
在青春懵懂的年纪,我误以为那是爱情,却不知她只是将我视作弟弟。现在,我全身湿透,
水珠不断滴落,我轻轻擦了擦脸,按响了门铃。傅博海穿着睡衣来开门,
看到我的样子有些吃惊,立刻将我拉进屋内,并急忙去洗手间取了一块干毛巾。“云霆,
你怎么这么晚来了?还全身湿透,你和徐嫣吵架了吗?”“哥,我可以在这里借宿一晚吗?
”“当然可以,这里还有一个房间,虽然小了些,希望你不要介意。
”傅博海递给我一件崭新的睡衣,并迅速整理好了床铺,洗手间空间狭小,仅能容纳两人,
但做到了干湿分离,角落里却覆盖着经年未清洗的褐色水渍。
傅博海轻声叹息:“你们怎么走到这一步了?记得徐嫣过去对你多好,
那时你瞒着她偷偷打工,结果被她责备了一番。她一天做五份工作,承担了你们俩的学费,
还获得了各种奖学金,全都用在了你身上。记得有一年你遭遇车祸,差点儿就失去了理智,
那一年她夜以继日地翻译挣钱,现在条件好了,却……”我的喉咙感到一阵剧痛,
连吞咽口水都变得艰难,正是由于过去虽然贫穷却充满温馨的生活,
徐嫣才紧紧抓住那几乎看不见的牵绊。“哥,我下午就去找工作。”“云霆,如果你想哭,
就尽情哭吧。”然而我却哭不出来,这几年的婚姻生活,泪水早已流尽。饭后,
我主动承担了洗碗的工作,傅博海看到我这双修长的手沾上了油渍,不禁感到心疼。
“你这双手怎么是用来做家务的呢?徐嫣过去再怎么穷,都不忍心让你做这些。
”我顿时愣住了,一阵阵密密麻麻的痛楚突然袭来,几乎让我喘不过气。傅博海还要去上班,
匆忙地离开了,我独自一人在这里待了一会儿,然后拿起证件,前往民政局,
但直到下午三点,徐嫣仍未出现。我拿出手机,给徐嫣拨打了电话,像往常一样,
她没有接听,我只能联系慕青。“慕特助,徐嫣在哪里?”“先生,总裁出差了,
可能要五天后才能回来。”这些年来,我只能通过慕青来了解她的行踪。我感到头晕目眩,
难受得蹲了下来:“你能把徐嫣最近的行程表给我看看吗?我想知道她什么时候有空。
”慕青有些为难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女人,那女人周身散发出一股冷漠的气息,
让人感到难以接近。“先生,徐嫣最近确实非常忙碌,刚处理完一项重大的并购事宜,
新公司遗留了许多财务问题。”我沉默了,我明白徐嫣的忙碌,这些年来,
她忙到连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我的生日,以及每一个节日都忘记了,
我总是独自一人在家度过。“如果徐嫣有空回来,请通知我一声,可以吗?”“先生,
您太客气了。”我挂断电话,凝视着民政局里来来往往的人群,
新婚夫妇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而那些刚领了离婚证的夫妻们则像是陌生人,
仿佛对方是令人厌恶的存在,避之不及。我接到了奶奶的电话,说在家等我,
又叮嘱我注意安全,虽说我不想跟徐嫣再有任何瓜葛,但奶奶算得上是在徐家对我最好的人,
而且奶奶有心脏病,不能被***到,想到这,我决定先回去一趟,剩下的事看情况再说。
我打车去了别墅,下车迈步走到门前,我以前从未想过,我和徐嫣会变成这个样子。
也从未想过,我有一天会恨不得立即逃离徐嫣的身边,像是一场逃难。我转身进入别墅小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