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沉沉地压着七侠镇的青灰瓦檐,厚重得仿佛吸饱了墨汁的棉絮,透不过一丝天光。
同福客栈大堂内,那套来自未来的全息投影直播设备,感应到光线不足,
自动在柜台一角亮起一圈幽蓝的光晕,无声地宣告着新一天的“跨时空直播”即将开场。
白展堂抹布甩得飞起,快得只剩下残影,桌面光可鉴人。“亲娘嘞,”他瞥了眼窗外,
嘴里啧啧有声,“这贼老天,脸拉得比老邢讨债那会儿还长,影响咱客栈的KPI…呃,
仕途啊!”柜台后,佟湘玉正对着个巴掌大的全息记账本,手指头戳得飞快,
陕西腔调带着精明的计算:“展堂!KPI是啥额不管,
但你再把抹布甩到额新做的全息屏上,这个月工钱扣一半!额滴个神啊上帝以及老天爷呀,
这玩意儿可贵哩!”郭芙蓉一脚踏在长凳上,姿势豪迈,
正对着悬浮在半空、只有她能看到的歌词提词器,引吭高歌:“你是电!你是光!
你是唯一的神话——”歌声嘹亮,震得房梁上几缕积年老灰簌簌落下。“芙妹!芙妹!
Hold on!”吕秀才手忙脚乱地试图关掉自己手腕上投射出的干扰光幕,
“子曾经曰过,扰人清梦犹如断人财路…虽、虽然现在是白天,但你这高音,
隔壁街怡红院的姑娘们都要***音准了!”吕青柠坐在角落,
小脸严肃地盯着眼前投射出的复杂三维拼图,
行轨迹异常;线索二:灰尘坠落点分布不均;线索三:娘亲歌声的声波频率…真相只有一个!
”她猛地一拍桌子,“爹!是你在偷偷用声波干扰器改娘的调!”“青柠!诬陷亲爹,
天理不容啊!”吕秀才一脸冤枉,手指头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哗擦!
”白敬琪从二楼栏杆一个利落的翻身跳下,腰间的特制左轮手枪枪套晃都没晃一下,
稳稳落地。他目光炯炯地扫视大堂,最后定格在吕青橙身上,小脸微红,欲言又止。
吕青橙正鼓着小脸,对着掌心凝聚的一小团肉眼可见的、不安分跳动的淡蓝色气旋较劲。
李大嘴端着个热气腾腾、盖着透明能量罩的托盘从厨房冲出来,
罩子里一块焦炭状的物体顽强地冒着青烟。“新菜!宇宙霹雳无敌碳烤流星肉!尝一口,
保证你三天不想娘!”他兴冲冲地直奔最近的佟湘玉。佟湘玉惊恐地往后缩:“大嘴!
快拿走!额看这不像流星肉,像灶王爷他老人家的裹脚布!”“放着我来!
”祝无双清脆的声音响起,身影如穿花蝴蝶般轻盈掠过,伸手就去接那烫手的托盘。
她身边的龙傲天同步动作,手臂一伸,带着不容抗拒的气势:“老婆!小心烫!
呢个仆街炭头有辐射嘎!”老婆!小心烫!那个***炭头有辐射的!
邢育森和燕小六缩在客栈最角落的桌子旁。
邢捕头偷偷摸摸把桌上公用的全息菜单投影仪往自己袖口里塞,嘴里还嘀咕:“亲娘嘞,
这玩意儿…拿回去研究研究案情,不算偷吧?影响不大…”燕小六则“唰”一下抽出腰刀,
警惕地左右看看,快板已经攥在另一只手里,
随时准备来段“数来宝”震慑宵小:“替我照顾好我七舅姥爷他三外甥女!有情况!
”阿楚慵懒地靠在晏辰身上,手指在虚空中轻点,调整着几个悬浮的监控画面,
确保客栈内外无死角覆盖。晏辰修长的手指则在膝上一个薄如蝉翼的光屏上飞快滑动,
分析着环境数据。“辰辰,”阿楚忽然转头,对着晏辰的耳朵吹了口气,声音又软又糯,
“这乌云密不透风的,像不像你上次偷偷给我准备的惊喜派对时,
把咱家客厅窗帘全拉死的样子?嗯?”她尾音上扬,带着促狭的笑意。晏辰耳朵尖瞬间泛红,
轻咳一声,手指一划,光屏切换成一张乌云动态图,故作正经:“阿楚,气象模型显示,
此云层含水量及静电蓄积指数异常,恐有…唔!”话没说完,
阿楚的食指已经调皮地按在了他唇上。“老板,老板娘,”铁蛋那口地道的东北腔适时响起,
他正拿着个巴掌大的银色仪器,对着天花板扫描,“能量读数有点小波动,
不太像自然天气哈。”旁边的傻妞用清脆的川音补充:“就是噻,阴森森滴,
怕不是有啥子幺蛾子要钻出来哦!
”莫小贝抱着一本封面是动态火焰特效的武功秘籍《九阳真经青春典藏互动版》,
看得津津有味,头也不抬:“管它幺蛾子还是幺鸡,敢来同福客栈撒野,
尝尝我新练的‘冰火两重天’!”她掌心随意地腾起一小簇冰晶环绕的火焰,
周围的温度瞬间变得忽冷忽热。恰在此时——毫无征兆,毫无声息,
甚至连一丝空气的涟漪都未曾荡起。就在大堂正中央,
佟湘玉最宝贝的那张擦得锃亮的榆木八仙桌旁,一个身影如同从凝固的墨汁里分离出来般,
骤然显现!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来人身材瘦高,裹着一件长及脚踝的黑色皮质风衣,
风衣领子高高竖起,遮住了小半张脸。脸上架着一副硕大、镜片漆黑如深渊的圆形墨镜,
将眼睛完全隐藏。他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站姿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僵硬和疏离,
仿佛一尊刚从某个哥特式古堡里搬出来的现代雕塑。唯一露出的下半张脸,
皮肤是一种久不见阳光的、不健康的苍白,薄薄的嘴唇紧抿着,
嘴角向下撇出一个冷硬的弧度。“嗡——”全息投影设备反应极快,幽蓝的光芒瞬间聚焦,
将这个不速之客的身影清晰地捕捉、放大,投射在客栈最显眼的墙壁上。同时,
一片片半透明的、闪烁着微光的弹幕文字如同被惊动的鱼群,瞬间在投影周围炸开,
密密麻麻地滚动起来:***!瞬移?!新NPC?
这造型…刚从《黑客帝国》片场走错门了吧?风衣墨镜!逼格满满!
但七侠镇今天湿度百分之九十,他不热吗?赌一包辣条,这货是来碰瓷的!掌柜的!
快看!有人要吃霸王餐的节奏!小郭姐姐排山倒海预备!白大哥葵花点穴手预备!
这阴间出场方式,比邢捕头讲的笑话还冷!客栈内,针落可闻。
白展堂的抹布“啪嗒”掉在地上。佟湘玉倒吸一口冷气,手捂住了心口。
郭芙蓉的高音戛然而止,像被掐住了脖子。吕秀才的“子曾经曰过”卡在喉咙里。
李大嘴手里的“碳烤流星肉”托盘差点二次坠毁。邢捕头塞到一半的投影仪僵在袖口。
燕小六的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快板脱手飞出。白敬琪的手瞬间按在了左轮枪柄上。
吕青柠的拼图哗啦散开。吕青橙掌心的气旋失控地窜高了一尺。莫小贝掌心的冰火噗地熄灭。
祝无双下意识地挡在了龙傲天身前。龙傲天眯起眼,周身气息瞬间变得危险莫测。
阿楚和晏辰瞬间坐直了身体,眼神锐利。铁蛋和傻妞悄无声息地移动了半步,
正好卡在阿楚晏辰与那风衣男之间可能存在的攻击路径上。一片沉寂中,
只有全息弹幕还在疯狂滚动,发出轻微的、如同无数蚊蚋振翅般的嗡嗡声。
风衣男似乎很享受这种被聚焦、被惊愕包围的感觉。他那苍白的、薄薄的嘴唇,
终于缓缓向上扯动,拉出一个毫无温度、甚至带着几分讥诮的弧度。
他插在风衣口袋里的手没有拿出来,只是微微扬起了下巴,视线仿佛穿透了那漆黑的墨镜,
扫过一张张惊疑不定的脸。他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异常清晰、冰冷,像金属片刮过玻璃,
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直接压过了弹幕的嗡嗡声:“诸位,不必惊慌。吾名,‘真相侠’。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品味这个名字带来的重量,“踏遍千山,洞悉万界。此来,
只为撕开这同福客栈…精心粉饰的太平画皮,揭露那些藏污纳垢、自欺欺人的…虚伪真相!
”最后一个“真相”二字,被他咬得极重,如同两块冰冷的铁坨撞在一起,
发出令人心头发颤的声响。真相侠?噗!中二病晚期鉴定完毕!厚礼蟹!
这开场白比龙傲天还浮夸!虚伪?他说同福客栈虚伪?放屁!小郭姐姐实诚人!
赌十包辣条!下一个目标白大哥!盗圣身份危!快看掌柜的脸色!额滴神啊,
要晕过去了!邢捕头!燕小六!上啊!展现你们仕途的时候到了!
“真相侠”的嘴角那抹冰冷的讥诮加深了。他无视了满墙滚动的弹幕,
像是早已预料到众人的反应。他那只一直插在风衣口袋里的右手,终于缓缓抽出。没有武器。
只有一根苍白、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审判的姿态,
精准地指向了如临大敌、额头已见冷汗的白展堂!“你!” “真相侠”的声音陡然拔高,
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尖利,直刺人心,“白玉汤?盗圣?呵…好大的名头!好响亮的招牌!
”他发出一声短促、冰冷的嗤笑,如同毒蛇吐信,
“不过是江湖以讹传讹、三人成虎堆砌起来的泡影!一个惯于鸡鸣狗盗、溜门撬锁的小贼,
披上了件‘盗亦有道’的破袈裟,就真当自己是那劫富济贫、来去如风的传奇了?笑话!
沽名钓誉,欺世盗名!你这‘圣’字,从头到脚,都透着假!冒牌货!”“哗擦!
”白敬琪怒目圆睁,左轮手枪瞬间拔出,枪口直指“真相侠”,小脸涨得通红,“你放屁!
我爹他…”“敬琪!”白展堂猛地一声低喝,声音有些发颤,却异常严厉地制止了儿子。
他脸色煞白,嘴唇紧抿,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滚落。那根指向他的手指,仿佛带着无形的重压,
将他钉在原地。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喉咙里却只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眼神中闪过一丝被戳中最深隐痛的慌乱和无措。***!真冲白大哥来了!一针见血啊!
白大哥脸都白了!心疼!盗圣怎么了?偷你家的了?
这嘴比李大嘴的炭烤流星肉还毒!小六!快用快板diss他!邢捕头!
冷笑话攻击啊!弹幕如同沸水般翻腾,充满了愤怒和担忧。
“真相侠”的手指没有丝毫停顿,如同冰冷的探针,在空中划过一个轻蔑的弧度,
瞬间移向了柜台后,捂着心口、摇摇欲坠的佟湘玉!“还有你!
”他的声音转向一种刻薄的怜悯,如同观看笼中困兽,“佟湘玉?龙门镖局的千金?
死了丈夫的可怜寡妇?”他发出一连串令人极其不适的低笑,
“啧啧啧…好一副情深义重、贞洁烈女的牌坊!可这牌坊底下,压的是什么?
压的是你对身边这位‘贼汉子’白展堂,那份欲盖弥彰、剪不断理还乱的心思!守寡?伤心?
怕不是早就春心暗许,只等时机一到,便忙不迭地要撕了这身寡居的孝服,
好与情郎双宿双飞吧?你这眼泪,是流给亡夫的,
还是流给…你自己那点见不得光的小心思的?假伤心!假正经!假得令人作呕!
”“额…额…”佟湘玉如遭重锤,身体晃了晃,脸色由白转红又转青,指着“真相侠”,
嘴唇哆嗦着,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有大颗大颗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
砸在柜台的木板上,洇开深色的圆点。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又像是被剥光了衣服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巨大的羞愤和委屈瞬间淹没了她。“娘!
”白敬琪急得大叫,枪口剧烈晃动。“掌柜的!”郭芙蓉怒不可遏,周身气流鼓荡,
双手猛地抬起,“我排——!”“芙妹!冷静!”吕秀才死死抱住郭芙蓉的腰,
“子曾经曰过,君子当以理服人…啊呀!”话未说完,被郭芙蓉一肘子撞在肋下,
痛得弯下腰去。“厚礼蟹!扑你个街!够胆就嚟真噶!”***!扑你个街!够胆就来真的!
龙傲天彻底怒了,周身瞬间爆发出极其恐怖的气息,地面细小的灰尘无风自动,盘旋而起。
祝无双死死拉住他:“师兄!别冲动!他…”“够了!”一声清叱,带着不容抗拒的穿透力,
瞬间压过所有嘈杂。是阿楚。她不知何时已站到了晏辰身前,俏脸含霜,眼神锐利如刀锋,
直视着“真相侠”。晏辰站在她身侧,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个巴掌大的银色立方体,
立方体表面流光溢彩,无数细小的符文般的光线明灭闪烁,散发着无形的能量场。
“这位…‘真相侠’先生,”阿楚的声音冰冷,“口舌之利逞完了?你所谓的真相,
就是靠肆意侮辱、揭人伤疤来标榜的吗?真是…Low穿地心!
”“真相侠”那苍白的嘴角似乎抽搐了一下,显然没听懂“Low”的意思,
但这并不妨碍他感受到阿楚话语中的强烈鄙夷。他缓缓将指向佟湘玉的手指收回,
重新插回风衣口袋,头颅微昂,那漆黑的墨镜对准了阿楚和晏辰的方向。“侮辱?揭伤疤?
不,我只是在陈述事实。”他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冰冷的平静,却更显傲慢,
“至于你们…来自未来的窥探者,带着这些奇技淫巧,搅动此间风云,自以为高人一等?
殊不知,你们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扭曲!最大的虚假!你们…”他的话,戛然而止。
并非被阿楚打断。而是因为他周身骤然爆发出强烈到令人窒息的精神波动!那波动无形无质,
却如同一个巨大的、透明的罩子,以他为中心轰然扩散!嗡——!整个同福客栈的空间,
猛地一震!光线瞬间扭曲、暗淡。桌椅板凳的轮廓变得模糊不清。
墙壁上那些欢快滚动的弹幕,如同信号不良般剧烈闪烁、扭曲,最终彻底消失,
只留下直播设备那圈幽蓝的光晕在混乱的力场中顽强地明灭着。
所有人都感觉脑袋“嗡”的一声,仿佛被重锤击中。眼前的景象飞速褪色、变幻!
白展堂惊恐地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无尽的虚空中,脚下是万丈深渊。
无数张扭曲的、充满鄙夷的脸孔从四面八方涌来,唾沫横飞地指着他:“贼!小偷!冒牌货!
欺世盗名!”那些声音汇聚成洪流,冲击着他的耳膜,他拼命想辩解,喉咙却像被堵住,
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冷汗浸透后背。佟湘玉则发现自己回到了龙门镖局,穿着大红的嫁衣,
周围是震耳欲聋的喜庆唢呐。可当她看向铜镜,
镜中映出的却是一张冷漠麻木、眼中毫无喜色的脸。
宾客们的欢声笑语在她耳边扭曲成尖利的嘲讽:“假伤心!装贞洁!想男人了吧!
”她想撕掉这身嫁衣,手脚却僵硬得无法动弹,巨大的恐惧和羞耻感将她淹没。
郭芙蓉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排山倒海”掌力,打在对手身上如同泥牛入海,对方纹丝不动,
反而投来轻蔑的嘲笑:“花拳绣腿!徒有其表!”她想再运功,却发现丹田空空如也,
像个废人。吕秀才则身处无尽的黑暗迷宫,四周回荡着无数个声音,
用各种语言重复着“百无一用是书生”,他引以为傲的学识和逻辑在这声音中寸寸瓦解。
李大嘴看着自己精心烹制的菜肴在食客口中瞬间变成焦炭,
食客们呕吐咒骂;莫小贝的冰火内力失控,在体内左冲右突,
鬼脸;吕青橙掌心的惊涛骇浪气旋变成沉重的锁链缠住她的手腕;祝无双想喊“放着我来”,
声音却嘶哑无声;龙傲天那恐怖的力量被无形的墙反弹回来,震得他气血翻腾,
一口粤语脏话憋在胸口。阿楚和晏辰眼前也幻象丛生。
阿楚看到自己引以为傲的发明失控爆炸,
晏辰在火光中消失;晏辰则看到自己精密计算出的数据全部变成乱码,
阿楚在数据洪流中坠入深渊。他们试图抓住彼此,手指却穿透了对方的虚影。
绝望、怀疑、自我否定的冰冷气息,如同瘟疫般在每个人心头疯狂滋生、蔓延。
整个同福客栈,被这名为“真实拷问”的诡异领域彻底笼罩,陷入一片精神炼狱。
“真相侠”的身影在扭曲的光线中显得更加高大、冰冷、如同主宰。
他墨镜后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所有人的灵魂,欣赏着他们灵魂深处的恐惧和挣扎,
那苍白的嘴角,再次勾起一丝残酷而满意的弧度。弹幕呢?信号呢?***!全息屏花了!
刚才那一下…我隔着屏幕都感觉头晕!完了完了!掌柜的在哭!白大哥脸好白!
小郭姐姐好像动不了了!龙傲天被弹开了!这是什么妖法?精神攻击?老铁!
傻妞!快想办法啊!放BGM!我们需要士气!就在这精神重压几乎要将众人彻底压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