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娘子夜夜惊醒,总梦见那血染的玉珏与湖底龙目。
这日清晨,她终是忍不住,将玉珏往丈夫面前一搁:"当家的,这东西留不得!
报官吧,就说捡了个来历不明的孩子......"陆天德正逗弄着怀中小儿,闻言脸色一沉:"糊涂!
报官?
你可知那耶律邪的爪牙正满城搜捕玄门余孽?
"他指着孩子心口渐渐淡去的龙纹,"再说这孩子与咱们有缘,你瞧他多伶俐!
"小昭明忽然咯咯一笑,小手抓住陆天德胡须。
布庄掌柜顿时眉开眼笑:"瞧瞧!
这分明是老天赐给咱们的儿......""可这是仇敌之子啊!
"陆娘子急得首跺脚,"昨儿我去当铺兑银子,那朝奉看见玉珏时......"她突然噤声。
原来窗外竹影摇曳,似有人影闪过。
当铺里发生的事浮现在她眼前——那干瘦老头接过玉珏时手指剧颤,昏花老眼突然精光暴射。
更怪的是,他验看玉珏断口时,袖中竟滑出半枚铜钱,钱上刻着与玉珏相同的玄门暗记......"娘子?
"陆天德连唤三声才将她惊醒。
陆娘子压低声音:"那朝奉怕是玄门旧部!
"话音未落,院门突然被拍得山响。
来的是衙门差役,身后跟着个满脸堆笑的说书人。
那说书人头戴方巾,腰间铜秤随步伐叮当响,秤头分明铸着个狰狞狼首。
"陆掌柜大喜啊!
"差役晃着手中文书,"刺史大人为庆贺剿灭魔君,特设百日宴犒赏全城。
凡有新生婴孩者,皆可领三贯赏钱!
"说书人眯眼打量陆娘子怀中襁褓:"这小公子生得俊俏,不如抱去衙门让大人们瞧瞧?
"说着竟伸手来摸孩子胎记。
陆天德急忙塞过一块碎银:"差爷辛苦!
只是孩儿染了风寒,改日定带他......"说书人突然抽动鼻子:"怪哉,这院里怎有股龙涎香的味道?
"他铜秤上的狼眼竟泛起红光。
危急时刻,灶房传来"砰"的爆响——原是阿福失手打翻了香炉。
待官差离去,陆天德后背己湿透。
当夜,他悄悄摸进当铺,却见朝奉正在后堂焚烧符纸。
灰烬中浮现出八个字:"龙珠现世,甲子重聚"。
转眼冬去春来,小昭明周岁这天,陆家张灯结彩。
宾客散去后,陆娘子正收拾红绸,忽见那些被烛火燎破的绸缎竟自动弥合如新。
她惊得打翻针线盒,却见满地丝线无风自舞,在空中结成个"陆"字。
"当家的!
快看......"呼唤戛然而止。
窗外飘来簌簌轻响,数十个惨白纸人正贴窗游走。
纸人唇染朱砂,眼冒绿火,指尖薄如刀片,刮得窗棂"吱吱"作响。
"砰"的一声,大门被阴风撞开。
为首纸人竟口吐人言:"交出......龙珠......"陆天德抡起板凳砸去,板凳却穿身而过。
纸人化作白绫缠住他脖颈,眼看就要气绝——"无量天尊!
"一声道号如惊雷炸响。
但见青影闪过,个邋遢道士踏月而来。
他破袖一挥,纸人尽数燃烧,惨叫声中现出原形——竟是泡过尸油的北境巫符!
道士凝视着啼哭的昭明,突然跪地三叩:"少主恕罪,老道来迟了。
"他从怀中取出半枚铜钱,与当铺朝奉那枚严丝合缝。
陆娘子这才发现,道士缺了右手三指——断处竟与玉珏裂痕一模一样。
"甲子轮回将至。
"道士望着太湖方向喃喃自语。
忽然将拂尘往孩子额间一点,龙纹胎记大放金光。
院中老槐树"咔嚓"裂开,树心里竟嵌着柄生锈的青铜短剑。
道士拔剑长叹:"玄门镇派之宝,到底还是认主了。
"转身对陆家夫妇深施一礼:"六十年前魔君夺珠时,这剑曾自断三寸。
如今......"话未说完,远处传来狼嚎般的呼啸。
说书人带着官差破门而入,铜秤上的狼头竟活过来似的龇牙咧嘴。
道士冷笑一声,青铜剑凌空画符。
霎时间飞沙走石,众人只觉天旋地转——待风停时,院中只剩满地纸灰。
槐树上钉着张血字条:"上穷碧落下黄泉,龙珠不现誓不还"。
陆娘子抱起昭明,发现孩子手中不知何时多了颗琉璃珠,珠内似有小龙游动......太湖深处突然掀起巨浪,浪花中隐约可见青鳞闪烁。
更怪的是,全城当铺的算盘同时自行拨动,珠子全都停在"六十"这个数上。
而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