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进程家的第七天,婆婆在燕窝里下了毒。瓷碗磕在描金托盘上,
褐色液体表面浮着几缕絮状物,像极了前世灌进我喉咙的砒霜汤药。梳妆镜里,
我锁骨上的蝴蝶胎记突然渗出血珠,而病床上昏迷的丈夫,
小腿内侧正缓缓浮现出三道抓痕——和前世被我推下井时挠出的伤口一模一样。
1我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冷汗把真丝睡裙黏在后背上。手指不受控制地掐住脖子,
那里有团火在烧。又是那个梦。黄土混着血沫灌进鼻腔,粗麻绳勒进皮肉的吱嘎声。
最后看见的,是周凤芝绣着金线的裙角。梳妆镜在月光下泛着青。我凑近,
蝴蝶形状的胎记正在锁骨上跳动,像被烫红的烙铁。叮——翡翠戒指撞在玻璃杯上,
清脆得刺耳。"做噩梦了?"婆婆端着描金瓷碗站在门口,银勺搅动的声音黏腻得像蛇爬行。
她无名指上的戒面闪过一道绿光,和我今天在古董市场晕倒前看到的一模一样。
我指甲陷进掌心。下午那个姓陆的摊主也是这样笑。他摊开绒布,
翡翠戒指在阳光下渗出蛛网般的血丝。"夫人,这本来就是您的东西。"碰到戒面的瞬间,
我听见了女人的惨叫。"趁热喝。"瓷碗被推到眼前,燕窝表层浮着几缕可疑的絮状物。
婆婆的珍珠项链垂下来,在我手背上投出惨白的圆斑。监护仪尖锐的警报声突然刺破走廊。
"程晋!"我打翻瓷碗冲向病房,褐色液体在地毯上滋出细小的泡沫。
推门时撞到个佝偻身影。吴妈慌忙把搪瓷碗藏进围裙,可我还是看见碗底残留的黑渣,
闻到了熟悉的苦腥味——和前世灌进我喉咙的汤药一个味道。她枯枝似的手腕从袖口滑出来,
青色蛇形刺青正对着我吐信子。"少、少爷该换药了..."吴妈低头快步往外走,
围裙口袋露出半截黄符纸。病床上程晋的心电图正在疯狂起落。我掀开被单,
他小腿内侧赫然三道抓痕,结痂的伤口组成了扭曲的"川"字——和前世他被推下井那晚,
我在他胳膊上挠出的一模一样。婆婆的脚步声在门外停住。
我迅速把安眠药粉抖进程晋的输液管,他挣扎的眼皮立刻平静下来。"玉丫头。
"雕花门把手转动前,我摸到了程晋枕头下的硬物。金属硌着掌纹,是把老式黄铜钥匙。
镜子里,我锁骨上的蝴蝶正在渗出细小的血珠。2黄铜钥匙在掌心发烫。
我听见雕花门把手转动的声音,立刻把它塞进睡裙暗袋。"晋儿怎么样了?
"周凤芝的旗袍下摆扫过门槛,珍珠项链在监护仪蓝光下泛着尸斑似的颜色。
她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搭在程晋被单上,正好盖住那三道抓痕。
我掐着嗓子咳嗽:"医生说是突发性心肌缺血。"婆婆突然抓住我手腕。翡翠戒指压住脉搏,
凉意顺着血管往上爬。"玉丫头,你脖子上怎么有血?"梳妆镜在余光里晃了一下。
我扯开衣领露出胎记:"被蚊子叮破了。"她手指猛地收紧。
我看见她瞳孔里映出我锁骨上的蝴蝶,正在一下下鼓动翅膀。监护仪突然发出长鸣。
程晋的心电图变成直线,周凤芝尖叫着扑向呼叫铃时,我摸走了她腰间那串钥匙。
抢救室的灯亮到凌晨。我溜回程晋书房,黄铜钥匙轻松打开了最底层的抽屉。
《金刚经》封皮破了个角,露出里面泛黄的纸页。哗啦——地契掉在波斯地毯上。
民国三十年的朱砂印泥红得刺眼,拇指印旁边赫然是"周凤芝"三个字。我膝盖一软,
前世被活埋时闻到的土腥味突然涌进喉咙。地契背面用铅笔写着"西偏院枯井"。墨迹很新,
像是有人最近才添上去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陌生号码,
接起来就听见陆先生带着笑的气音:"戒指是一对的,程夫人。
另一只应该埋在......"背景音里有木鱼声,"老地方。"电话突然断了。
我转头看向佛堂方向,供桌上的长明灯正透过门缝投出细长的光。走廊传来吴妈的脚步声。
我把地契塞回经书,转身时撞倒了青瓷笔筒。滚出来的钢笔在纸上划出长长红线,
像极了前世勒死我的那根麻绳。佛堂檀香熏得人头晕。我数着周凤芝的念珠声,
等她被护士叫走的空档溜了进去。观音像背后的暗格硌得手指生疼,摸出来的却不是账本。
照片上的少女穿着阴丹士林布旗袍,绣花鞋尖沾着泥。她跪在井台边,
后颈衣领滑落处露出半只蝴蝶胎记——和我锁骨上的形状分毫不差。"少奶奶在这啊。
"吴妈的声音贴着耳后根响起。我下意识把照片往袖子里塞,
搪瓷碗却突然从她围裙里掉出来,黑渣子洒了一地。她手腕上的蛇形刺青在发抖。
我弯腰帮她捡碗,看见黄符纸上画着扭曲的"川"字。程晋的咳嗽声从走廊尽头传来。
我攥着照片往病房跑,
背后念叨:"作孽啊......井里的冤魂要出来了......"病房里监护仪还在响。
程晋睁着眼睛,瞳孔扩散得像两个黑洞。
他机械地重复着:"戒指......井......"手指在我睡衣上划出三道血痕。
我掰开他拳头,里面是半张被汗浸湿的糖纸——和照片少女口袋里露出的一模一样。
窗外突然电闪雷鸣。暴雨砸在玻璃上,我看见周凤芝举着黑伞往后院走,
绣花鞋踩过的水洼里泛着油彩般的红光。照片在掌心蜷曲起来。少女的嘴角正在慢慢上扬。
3程晋的手指突然掐住我手腕。他瞳孔收缩,
声音嘶哑得不像人声:"阿香......"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阿香是前世我的小名。
他猛地咳嗽起来,嘴角渗出血丝。吴妈端着参汤幽灵般出现在床边:"少爷该进补了。
"瓷勺磕在碗沿的声音让我太阳穴突突直跳。程晋咽下三口就闭上眼睛,呼吸变得又轻又缓。
我假装擦嘴,指尖蘸了点残汤。舌尖发麻的瞬间,监护仪警报炸响。"少奶奶脸色不好。
"吴妈枯瘦的手按住我肩膀,"老身扶您回去歇着。"她围裙口袋鼓起一块,
露出黄符纸的边角。我甩开她冲进洗手间。镜子里,我的瞳孔正在不正常地放大。
吐出来的漱口水带着诡异的蓝色泡沫。后半夜暴雨如注。我摸黑溜出别墅时,
看见周凤芝的黑伞往西偏院飘。她手里拎的竹篮里,纸钱灰被风吹起来,像一群黑蝴蝶。
祖宅的枯井比记忆中更破败。井沿的青苔上有新鲜刮痕,月光照出几道暗红手印。
周凤芝跪在井边烧纸,火光照亮她扭曲的嘴角。
"......尘归尘土归土......"她往火堆里扔了件东西,
翡翠的碎裂声混在雷声里。我踩断树枝的脆响让她猛地回头。雨水冲花了她的妆容,
苍老的面皮下隐隐透出另一张脸。她突然咧嘴笑了:"阿香来看井了?"闪电劈下来的瞬间,
我后退踩空。地窖霉味呛进鼻腔。手电筒滚到角落,照出一截穿着真丝睡衣的骸骨。
肋骨间卡着把剪刀,正是上周失踪的那个小保姆用过的。骸骨手腕上的卡地亚手表还在走。
头顶传来周凤芝的脚步声。她哼着摇篮曲,铁锹刮过地窖盖板的声响让我浑身发抖。
手电筒光扫过墙壁,照出密密麻麻的"川"字刻痕。
最底下那行还沾着血渍:"第三个阿香"骸骨突然发出"咔"的轻响。它转了转腕表,
表面玻璃反射出我惨白的脸。地窖盖板被掀开的刹那,
我摸到了骸骨睡衣口袋里的硬物——半枚和我胎记形状完全吻合的翡翠蝴蝶坠子。暴雨声中,
我听见周凤芝在笑:"下来陪她们吧......"4地窖盖板砸下来的瞬间,我咬破舌尖。
血腥味在嘴里炸开,周凤芝的狂笑突然卡住。"夫人?"陆先生的声音从地窖通风口飘进来。
我攥着翡翠坠子抬头,看见他倒吊的脸卡在铁栅栏间,手里晃着本焦黄的册子。"接着。
"日记本穿过栅栏掉在我腿上。民国二十八年的纸页上,
"少奶奶私通马夫"几个字被反复描红。
夹层里掉出张泛黄的结婚照——新郎是年轻时的程晋,新娘后颈的蝴蝶胎记在闪光灯下泛青。
通风口外传来打斗声。我趁机爬上货架,骸骨的睡衣料子在我手里裂开,掉出把生锈的钥匙。
盖板缝隙透进月光时,我正用钥匙划墙。新刻的"川"字叠在旧痕上,墙灰簌簌往下掉。
楼上突然死寂。我贴着地窖门听见吴妈的脚步声。她手腕的刺青在月光下蠕动,
青蛇鳞片擦过门板发出沙沙响。她放了个保温桶在门口:"少爷想喝少奶奶熬的粥。
"保温桶内壁结着蓝色霜花。我踢翻它,液体渗进地砖缝里滋滋冒烟。
监控室屏幕闪着雪花点。回放里,程晋病房凌晨三点门把手在自动旋转。
护士台记录写着:"无人进出,但心电图出现自主波动。"我放大画面。
病床下伸出只苍白的手,腕表表盘反射着和我口袋里一样的翡翠光。后颈突然发凉。镜子里,
周凤芝站在我背后,旗袍盘扣松了一颗。她脖子上有道紫痕,粗细正好是麻绳的尺寸。
"晋儿闹着要见你。"她指甲掐进我胳膊,"他说......"呼吸喷在我耳后,
"井里好冷。"我甩开她冲向病房。程晋的输液管里漂着黑色絮状物,
床头柜摆着碗吃剩的粥。米粒间混着可疑的褐色颗粒,和前世毒死我的砒霜一个颜色。
吴妈在走廊尽头烧纸钱。火盆里半张照片卷曲起来,穿绣花鞋的少女正在火里笑。
她突然抬头看我,嘴唇开合说了三个字。监控警报突然响起。屏幕显示西偏院枯井盖在震动,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撞。我摸出翡翠坠子。蝴蝶翅膀的纹路突然发烫,在掌心烙出焦糊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