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下的键盘像一块冰冷的墓碑,每一次敲击都带着殉葬般的沉重。凌晨三点,
窗外的城市陷入一片死寂,唯有电脑屏幕的光,像幽灵般舔舐着我疲惫不堪的脸。
我盯着屏幕上那个被反复修改、几乎要面目全非的综艺节目策划案标题——《星火燎原》,
光标在文档末尾闪烁,像垂死病人微弱的心跳。太阳穴突突地跳,
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胸腔深处传来尖锐的刺痛。我摸索着从桌上拿起那个小小的棕色药瓶,
拧开盖子的动作因为手指的颤抖而异常艰难。倒出两颗白色的小药片,没有水,
直接干咽下去。苦涩的药粉瞬间在喉咙里弥漫开,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化学味道,
沉甸甸地坠入胃里。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又缓缓松开,留下空洞的余悸。
这药,是续命的,也是催命的。桌上放着一本翻旧了的娱乐杂志,封面人物笑容灿烂,
眼神锐利,正是我的男友,苏哲。标题刺目:“顶流背后的天才?
苏哲的创意风暴席卷综艺界!”配图是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城市夜景,意气风发。
只有我知道,那每一个让他光芒万丈的“天才构想”,
都浸透了我深夜里咳出的血丝和药片的苦涩。我是他光鲜皮囊下那个不见天日的影子,
是他永不枯竭的“人肉电池”。手机屏幕毫无预兆地亮起,打破了死水般的寂静。
屏幕上跳动着苏哲的名字,
还有一张他新换的头像——他和一个陌生女孩在高级餐厅的亲密***,女孩妆容精致,
笑容甜蜜,头亲昵地靠在他肩上。我的指尖悬在接听键上方,冰冷一片。划开接听。“喂?
”我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砂纸摩擦过喉咙。“方案呢?”苏哲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
背景是嘈杂的喧闹和震耳欲聋的音乐,与他平日面对媒体时的温文尔雅判若两人,
只剩下毫不掩饰的急躁和不耐烦,“不是说今晚十二点前发我邮箱?这都几点了?
你磨蹭什么呢?”胸腔里那股熟悉的、带着血腥味的钝痛又涌了上来。我深吸一口气,
试图压下去。“快了…咳…最后调整一下细节。音乐版权那边……”“细节细节!
等你抠那些没用的细节黄花菜都凉了!”他不耐烦地打断,
背景里传来一个年轻女孩娇滴滴的撒娇声,“阿哲,跟谁打电话呢?快点嘛,
人家等着你切蛋糕呢!”苏哲的声音立刻软了下来,带着哄劝:“宝贝乖,马上就好。
”随即又转向话筒,恢复了之前的冰冷,“听见没?赶紧发过来!我这边庆功宴正到***,
别扫兴!还有,让你改的嘉宾名单,把那个过气的张某某换掉,换上周董的侄女,
流量懂不懂?明天一早就要定稿!”命令式的口吻,
仿佛我是他公司里一个可以随意呼来喝去的下属。没等我再开口,电话已经被粗暴地挂断,
只剩下单调的忙音在死寂的房间里回响。“嘟嘟嘟……”那忙音像冰冷的针,
一根根扎进耳膜,刺穿早已千疮百孔的期待。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猛地捂住嘴,
剧烈地咳嗽起来,喉咙深处涌上一股浓烈的铁锈味。摊开掌心,
几点刺目的猩红赫然印在苍白的皮肤上。视线重新落回电脑屏幕。文档旁边,
另一个文件夹静静躺着,标签是《燎原计划核心版》。这才是《星火燎原》真正的灵魂,
凝聚了无数个日夜的心血和洞察,
的资源整合方案、那些精心设计的引爆话题的环节……每一个字都像从我血肉里剥离出来的。
而准备发给苏哲的版本,
是被我刻意抽走了几个最关键骨架、替换了部分核心资源的“***版”。
一个连我自己都厌恶的妥协品。心脏又在沉闷地警告,药效似乎快压不住了。我深吸一口气,
强压下喉咙里翻涌的血腥气和那股灭顶的绝望与愤怒。手指在键盘上敲下最后几个字,
点击发送。邮件带着那个残缺的版本,飞向了苏哲的邮箱。窗外,城市依旧沉睡着,
像一座巨大的坟墓。而我,是坟墓里唯一醒着的殉葬品。
---巨大的水晶吊灯将宴会厅映照得如同白昼,
空气里弥漫着昂贵香槟、高级香水与食物混合的奢靡气息。
这里是苏哲新节目《星火燎原》的庆功宴。首播收视率爆了,平台数据刷新纪录,热搜屠榜。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恭维和笑声像金色的泡沫,堆砌在苏哲周围。
他一身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端着香槟杯,在人群中游刃有余地周旋,
接受着四面八方的赞誉,俨然已是新一代综艺王者的姿态。“苏总监,天才构想啊!
这节目立意太绝了!”“哲哥,以后可得带带小弟!”“苏哲,台里领导对你的评价非常高,
前途无量啊!”他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谦逊笑容,眼底却是不容错认的志得意满。
镁光灯追随着他,将他此刻的成功无限放大。而我,像个不合时宜的幽灵,
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衬衫和牛仔裤,与这流光溢彩的世界格格不入。
我躲在角落里一根巨大的罗马柱后面,背靠着冰冷的大理石柱身,
努力平复着胸腔里越来越急促的擂鼓。眩晕感一阵阵袭来,眼前的景象开始晃动、重叠。
我死死攥着口袋里那个小小的药瓶,瓶身硌着掌心,带来一点微弱的、冰冷的支撑。“哟,
这不是我们苏大总监背后的‘影子军师’嘛?”一个带着明显戏谑的男声在身边响起,
是苏哲团队里的一个编导,叫李响。他晃着酒杯,眼神轻佻地上下打量我,“怎么躲这儿了?
没去沾沾光?哦,忘了,功臣都是默默无闻的,对吧?
”他刻意把“默默无闻”四个字咬得很重,引来旁边几个跟班意味不明的低笑。我紧抿着唇,
别开脸,不想理会这无聊的挑衅。心脏跳得快要挣脱胸腔的束缚,
每一次搏动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冷汗顺着额角滑下。就在这时,
宴会厅中央的喧哗声陡然拔高,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道。
苏哲挽着一个穿着耀眼红色露背长裙的年轻女孩,在所有人的注目下,
一步步走向临时搭建的小型舞台。那女孩笑容明媚,
正是他手机头像里的那位——新晋流量小花林薇。聚光灯“唰”地打在两人身上,
将他们笼罩在一片炫目的光晕里。苏哲拿起麦克风,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彩,
声音透过音响传遍整个宴会厅,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深情和激动。
“感谢各位亲朋好友、业界同仁今天莅临!《星火燎原》的成功,离不开大家的支持!
”他顿了顿,目光深情地转向身边的林薇,紧紧握住她的手,“但今天,
我更想借这个对我人生而言同样重要的时刻,宣布一件喜事!”我的心猛地一沉,
某种可怕的预感攫住了我。“感谢命运,让我在最闪耀的时刻,
遇见了照亮我生命的光——薇薇!”苏哲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表演式的***,“在这里,
在所有人的见证下,我想问你,林薇小姐,你愿意嫁给我吗?
”他变魔术般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个丝绒盒子,“啪”地打开。
一枚硕大的钻戒在聚光灯下折射出冰冷刺眼的光芒,几乎要灼伤人的眼睛。
人群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尖叫和掌声,如同汹涌的海浪,瞬间将我淹没。
闪光灯疯狂地闪烁着,记录下这“金童玉女”的“幸福”瞬间。林薇捂着嘴,
一脸“惊喜”和“感动”,用力地点着头,扑进了苏哲怀里。“答应他!答应他!”“哇!
太浪漫了!”“恭喜苏总监!双喜临门啊!”那些欢呼声、掌声、口哨声,
像无数把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我的耳膜,刺进我的大脑。
眼前苏哲和林薇相拥的身影开始剧烈地旋转、扭曲、变形,
宴会厅奢华的景象如同被打碎的万花筒,光怪陆离地搅在一起。
“噗——”一股滚烫的、带着浓烈铁锈味的液体猛地冲上喉咙,我再也无法压制,
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痛苦地佝偻下去。温热的、粘稠的液体喷溅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
刺目的猩红在光洁的地砖上迅速洇开,像一朵骤然绽放的、绝望的花。眩晕如同黑色的潮水,
瞬间淹没了头顶。天旋地转。支撑身体的最后一丝力气被抽空。
我听到身体砸向地面的沉闷声响,听到远处似乎有人发出短促的惊呼,
但这些声音都迅速远去、模糊,最终被一片死寂的黑暗彻底吞噬。
意识沉入冰冷深渊的最后一瞬,一个冰冷、熟悉、带着毫不掩饰厌弃的声音,像毒蛇的信子,
清晰地钻进我模糊的听觉:“啧,又来了。麻烦。用旧了的电池,果然就该早点换掉。
”消毒水的气味顽固地钻进鼻腔,带着一种侵入骨髓的冰冷。
视野里是单调的、令人窒息的天花板。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绵密的钝痛,
提醒着我那具破败身体的存在。床头柜上,那个棕色的药瓶旁边,又多了一瓶新的,
标签上印着更长的、更拗口的化学名称,以及更触目惊心的副作用说明。
重的铅块压在心头:“…心脏负荷已近极限…必须静养…彻底远离高压环境…否则…”否则?
没有否则了。那滩冰冷地面上的猩红,还有那句“用旧了的电池”,
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不,是碾碎骆驼的巨石。出院那天,阳光惨白,
刺得眼睛生疼。我拖着虚弱的身体,
回到那个曾经承载了无数个熬夜夜晚、也见证了所有背叛的“家”。推开门,
一股混杂着陌生香水味的冷空气扑面而来。客厅里一片狼藉,
属于我的东西被粗暴地塞进几个廉价的纸箱,扔在玄关角落,像一堆碍眼的垃圾。
苏哲的效率真高。卧室的门开着,里面传来林薇娇嗲的声音:“阿哲,
这个丑八怪的东西总算清干净了!这破地方一股霉味,我们赶紧搬去新别墅嘛!
人家才不要住她住过的房子!”“宝贝乖,手续马上办好,再忍两天。
”苏哲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是我从未听过的语调,“晦气的东西都扔了,
保证让你住得舒舒服服。”我站在玄关的阴影里,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但奇怪的是,那痛感似乎被一层厚厚的冰包裹着,
不再灼热,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麻木和……清醒。
我的目光扫过那几个被塞得鼓鼓囊囊的纸箱。没有愤怒,没有悲伤。我平静地走过去,
蹲下身,开始翻找。动作机械而精准,忽略那些被揉皱的衣物和杂物,手指直接探向箱底。
指尖触到一个坚硬的、冰冷的金属外壳。找到了。
一个不起眼的、伪装成普通充电宝的微型移动硬盘。外壳上甚至有几道不起眼的划痕,
完美地融入了“垃圾”之中。我把它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触感顺着皮肤蔓延,
却奇异地带来一丝微弱的热度。这里面,
我过去三年所有创作的核心备份、原始时间戳文件、以及……一些无意中录下的“小片段”。
我站起身,没有再看卧室方向一眼,拖着装着我寥寥无几“垃圾”的行李箱,
平静地离开了这间充满“霉味”和“晦气”的房子。门在身后轻轻关上,隔绝了那个世界。
接下来是漫长的、如同蜕皮般的沉寂。我切断了与过去所有的联系,像一滴水消失在沙漠里。
租住在城市边缘一个老旧小区不足十平米的小房间里,窗户对着另一栋楼的灰色墙壁。
每天的生活只剩下三件事:按时吞下那些苦涩的药片,
在医生允许的极限内进行最基础的康复训练,以及……对着那台二手笔记本电脑的屏幕。
屏幕上不再是策划案文档,而是一个个闪烁的代码窗口,一行行复杂的命令在滚动。
我像最饥渴的学生,一头扎进网络技术的深海。从最基础的爬虫原理开始,啃着艰涩的教程,
在无数个深夜与黎明交替之际,笨拙地敲打键盘,追踪着苏哲和他新节目的每一个动态,
分析着平台数据的每一次起伏。屏幕上,苏哲春风得意的脸在各种采访和宣传片里晃动,
身边依偎着巧笑倩兮的林薇。他的新节目《星火燎原》正如日中天,广告接到手软,
他的名字几乎成了“爆款”的代名词。媒体赞誉他是“点石成金的天才”,
“综艺界的未来之光”。他享受着聚光灯下的一切,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膨胀和傲慢。而我,
躲在网络的暗影里,像一只结网的蜘蛛,耐心地、沉默地编织着。看着他在云端越飞越高,
离太阳越来越近。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飞吧,苏哲。飞得越高,阳光越炽烈,
那对蜡做的翅膀,融化得也就越快。时间在药片的苦涩和代码的冰冷中流淌。身体依旧虚弱,
心脏的警报并未解除,但胸腔里那股支撑着我的东西,不再是爱或期待,
而是淬炼过的寒冰与钢铁。半年后。城市另一端的顶级写字楼顶层,
“星耀传媒”巨大的LOGO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宽大得能当溜冰场的办公室里,视野开阔,
落地窗外是整个城市匍匐的天际线。空气里弥漫着金钱和新权力的味道。
我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身上是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套裙,头发一丝不苟地挽起,
露出苍白但线条冷冽的脖颈。脸上化了精致的淡妆,恰到好处地遮掩了病容,
只留下一双沉静如深潭的眼眸。桌上名牌:策划总监,林晚。助理小陈敲门进来,
将一份文件放在我面前,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林总监,您要的收视率分析报告。
‘天籁之声’第三期,稳居榜首,断层领先。尤其是您策划的那个‘时光盲盒’环节,
话题度和观众粘性都爆了。”我点点头,指尖划过报告上醒目的数据曲线,目光平静无波。
“通知制作组,第四期的‘破壁’企划按方案B执行,资源对接我亲自盯。”“好的,总监。
”小陈应道,正要出去,又想起什么,犹豫了一下,“对了,总监…前台说,
楼下…有个人想见您,等了很久了,说是…您的老朋友。”老朋友?我端起桌上的骨瓷杯,
抿了一口温热的清水。视线投向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在脚下铺展。嘴角,
缓缓弯起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让他等着。
”---顶楼会客室厚重的玻璃门隔绝了外面办公区的喧嚣,只留下一种昂贵的寂静。
我推门进去,高跟鞋踩在吸音地毯上,几乎没有声音。窗边站着一个人影。
曾经挺拔的身形微微佝偻,昂贵的西装起了褶皱,头发有些凌乱,眼下是浓重的青黑。
他听到声音猛地转过身,是苏哲。那张曾经意气风发、在镜头前游刃有余的脸,
此刻写满了疲惫、焦虑和一种濒临崩溃的惶恐。看到我的瞬间,
他眼中爆发出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光芒,几步抢上前来,声音嘶哑又急切:“晚晚!
真的是你!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见我的!”他试图伸手抓住我的手臂,
被我一个冰冷的眼神钉在原地。“苏先生,”我开口,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
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这里是星耀传媒策划总监办公室。请称呼我林总监。
有事请讲,我还有会。”这疏离的称呼和公事公办的态度像一盆冰水,
浇灭了他眼中刚燃起的一点希望。他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好…好,林总监…林总监…”他搓着手,
眼神慌乱地四处瞟,似乎在组织语言,又像是被巨大的压力碾得语无伦次,“晚…林总监,
我知道以前…以前是我***!是我对不起你!我鬼迷心窍!我…我不是人!
”他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声音清脆,在安静的会客室里格外刺耳。“但是!
”他猛地抬头,眼中是孤注一掷的绝望,“求你!求你帮帮我!看在过去的情分上!
只有你能救我了!”他语速飞快,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我脸上:“《星火燎原》完了!
彻底完了!收视率断崖式下跌!广告商全跑了!平台要砍掉下一季!
台里领导把我骂得狗血淋头!我…我完了!”他的声音带上哭腔,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
“他们都说…都说我江郎才尽!说我的点子都是垃圾!是抄袭!是狗屎!
”他猛地抓住自己的头发,痛苦地蹲了下去,像一头走投无路的困兽:“可是晚晚…林总监!
你知道的!你知道那些点子是怎么来的!它们…它们本来是你的!是你的心血啊!
你…你那么厉害,你帮帮我!帮我把节目救回来!就一次!最后一次!你随便提条件!钱!
股份!什么都行!只要你肯出手!”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我,
充满了卑微的乞求和最后一搏的疯狂。我静静地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看着他涕泪横流,
看着他尊严尽失地跪在我面前他确实从蹲着滑跪了下去,像一条摇尾乞怜的丧家之犬。
曾经那个在庆功宴上意气风发、搂着新欢宣布订婚、视我为“用旧电池”的男人,
此刻卑微如尘。心中那片冰封的湖面,没有掀起一丝涟漪。
只有一种冰冷的、近乎残酷的平静。我微微俯身,靠近他因为绝望而扭曲的脸,声音不高,
却清晰地敲击在死寂的空气里,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苏哲,”我清晰地叫出他的名字,
不再是“苏先生”,“你刚才说,那些点子,是我的心血?”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拼命点头:“是!是!都是你的!都是你的天才构想!没有你,我根本……”我直起身,
打断他语无伦次的忏悔,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讥诮。“很好。
”我走到办公桌旁,拿起一个银色的遥控器,对着会客室墙壁上巨大的液晶屏幕轻轻一按。
屏幕亮起。首先出现的,是密密麻麻的文件列表截图。清晰的原始文档创建时间戳,
修改记录,以及每一份文件末尾那个独一无二的电子签名——“林晚”。时间,
远早于苏哲在台里提交任何所谓“策划案”的时间点。铁证如山。
苏哲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像被人迎面打了一拳,呆滞地看着屏幕,嘴唇哆嗦着,
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画面切换。是几张模糊却足以辨认的聊天记录截图。
在一个名为“哲哥后宫团”的群里,他得意洋洋地炫耀着:“放心,那个傻女人好哄得很,
熬夜写的东西都是我的!”“人肉电池嘛,榨干就换新的,省心!
”苏哲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眼神惊恐地看向我,充满了难以置信。屏幕再次切换。这次,
是一段音频的波形图开始跳动。紧接着,苏哲那冰冷、厌弃、带着无尽嘲讽的声音,
清晰地、一字不漏地从顶级的音响设备里流淌出来,回荡在奢华而冰冷的会客室里:“啧,
又来了。麻烦。用旧了的电池,果然就该早点换掉。”正是庆功宴那晚,我咳血晕倒前,
他最后留下的“判决”。这熟悉的声音,这刻骨铭心的侮辱,在此刻,由我亲手播放出来,
带着一种审判般的残酷力量。苏哲像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整个人瘫软在地,脸色死灰,
眼神涣散,仿佛灵魂都被抽走了。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风箱般的声音,
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我关掉屏幕,刺眼的光源消失,
会客室重新陷入相对昏暗的光线里。我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地上那滩烂泥般的男人,
俯瞰着脚下如同微缩模型般的城市。车流如织,霓虹初上,一片繁华盛景。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过了许久,我缓缓转过身,
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极淡的笑意。那笑意并未到达眼底,反而衬得眼神更加幽深冰冷。
“苏哲,”我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刃,精准地钉入他溃散的意识,“你刚才说,
那些点子是我的心血?”我微微歪了歪头,像一个好奇的孩子在问一个简单的问题,
只是那眼底的寒芒足以冻僵血液。“忘了告诉你,”红唇轻启,
吐出的话语却如同最后的丧钟,“你偷走的那些…”“不过是我废弃不用的草稿而已。
”“星耀传媒”顶楼,我的办公室外,不再是冰冷的寂静,而是涌动着一股生机勃勃的喧嚣。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泼洒进来,在地板上铺开一片耀眼的金色。
新招的策划团队年轻人抱着文件步履轻快,
激烈的讨论声、键盘敲击声、打印机的嗡鸣交织在一起,充满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锐气。
我坐在办公桌后,翻看着一份刚送来的收视捷报。屏幕上,
“星耀”新推出的音乐竞技类节目《天籁之声》数据曲线一路飙升,再次刷新纪录。
门外传来助理小陈清亮的声音:“下一个,江小鱼!”办公室门被轻轻推开。
一个穿着简单白T恤、牛仔裤的女孩走了进来,扎着清爽的马尾,
脸上带着刚出校园的青涩和紧张,但眼神很亮,像藏着星子。她在我对面坐下,
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林…林总监好!我叫江小鱼,来应聘策划助理实习生。
”她的声音有点发紧,但努力保持着镇定。“江小鱼…”我放下手中的平板,
目光落在她脸上。很干净的一张脸,眼神里有种熟悉的、未被磨灭的光。
很像我刚毕业时的样子。“简历我看了,专业成绩不错。说说看,为什么想进星耀?
为什么想做策划?”女孩深吸一口气,
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因为…因为我看过您策划的所有节目!
特别是《天籁之声》里的‘时光盲盒’环节!太戳心了!
我…我想做出像那样能真正打动人心的东西!”她的脸颊因为激动微微泛红,
眼睛里的光更盛了,“我妈妈说过,能做出让人又哭又笑还念念不忘的东西,
就是最了不起的本事!”我端起桌上的水杯,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你妈妈是做什么的?
”语气随意,目光却不着痕迹地在她脸上多停留了一瞬。“哦,她以前在嘉悦传媒做保洁。
”江小鱼坦然回答,没有丝毫局促,反而带着点小骄傲,“不过现在身体不太好,
在家休息了。她说她在那儿工作的时候,见过好多光鲜亮丽的人,但只有一个人,
在她低血糖差点晕倒的时候,悄悄递给她一杯热牛奶和一块糖。她说那杯牛奶特别暖,
糖特别甜,让她觉得那地方也没那么冰冷。”她的声音清脆,像山涧里跳跃的溪流,
带着未经世事的纯真。我的动作微微一顿。记忆深处某个尘封的角落被轻轻触动。
…我抽屉里那包准备自己吃的巧克力…递过去时对方感激又惶恐的眼神…那微不足道的善意,
像投入深潭的一粒小石子,早已被我自己遗忘在生活的湍流里。
“你妈妈…”我的声音似乎比刚才柔和了一丝,几乎难以察觉,“她还好吗?”“嗯!
好多了!”江小鱼用力点头,笑容灿烂,“她说让我好好干,要对得起每一份工作,
就像…就像要对得起那杯热牛奶一样!”窗外的阳光正好,透过玻璃,
在女孩年轻的脸庞上跳跃。那份纯粹的热情,像一道微弱却执拗的光,
穿透了办公室内精心构筑的冰冷壁垒,猝不及防地落在我心上那片荒芜已久的冻土上。
心脏的位置,那常年盘踞的、带着血腥味的沉重钝痛,
似乎被这束微光轻轻地、试探性地熨帖了一下。一丝极其细微的暖意,极其陌生,
却顽强地从坚冰的缝隙里渗透出来。我看着她明亮而充满希冀的眼睛,沉默了几秒。
办公室里只有电脑主机运行的低沉嗡鸣和窗外遥远的城市背景音。然后,
我合上手中关于她的简历文件,嘴角缓缓向上牵起。这一次,笑意很浅,
却似乎有了一丝真实的温度,悄然抵达了眼底深处。“欢迎加入星耀,江小鱼。
”舆论的引爆点,往往只需要一个火星。当晚,一个名为“真相熔炉”的匿名账号,
在各大社交平台同步投放了一枚深水炸弹。没有冗长的控诉,没有煽情的文字。
只有一份精炼到极致、却足以将苏哲钉死在耻辱柱上的“证据链”。
高清扫描的原始策划手稿,每一页右下角都清晰地签着“林晚”的名字和日期,
墨迹经得起任何鉴定。旁边是苏哲提交给台里的“定稿”扫描件,
核心创意、环节设计、甚至关键句子的遣词造句,都带着拙劣的模仿痕迹。
时间线对比图清晰得刺眼:林晚的草稿诞生于深夜,苏哲的“杰作”提交于次日下午。
紧接着是几段录音。音质清晰,背景是办公室的嘈杂。“晚晚,你那个素人反转的点子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