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昨晚几乎没合眼。
那个黑衣女人的影子,总在脑海里晃。
穿好衣服下楼,刚走到巷口,就看到一群人围在岸边。
他心里咯噔一下,快步走了过去。
人群中间,哑伯正蹲在地上,盯着水面。
彭炯挤进去,顺着哑伯的目光看去。
河面上,漂着一件红色的连衣裙。
裙子很新,颜色红得像血,在暗绿色的河水里格外刺眼。
“红衫……”有人低声说了一句,声音里带着恐惧。
彭炯想起了哑伯说的“三不捞”。
红衫尸,是第一忌。
镇上的老人说,穿红衣服溺亡的人,怨气最重,容易化成厉鬼,谁捞谁倒霉。
“是王家的闺女,”一个中年妇女抹着眼泪,“昨天跟家里吵了架,跑出去就没回来……”彭炯心里沉了沉。
又是一条人命。
他看向哑伯。
哑伯的脸色很难看,摇了摇头:“这活儿,不能接。”
“哑伯,您就帮帮忙吧!”
一个男人冲过来,抓住哑伯的胳膊,是王家的女婿,“好歹让孩子入土为安啊!”
哑伯甩开他的手,语气坚决:“规矩不能破。
红衫尸,碰不得。”
男人急了,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往哑伯手里塞:“我加钱!
加两倍!
不,三倍!”
哑伯把钱推了回去,站起身,看了彭炯一眼,没说话,转身就走。
彭炯知道,哑伯是在提醒他,别犯忌讳。
他看着那件红色连衣裙,心里有些犹豫。
理智告诉他,应该听哑伯的,遵守规矩。
可那个模糊的身影,似乎又在眼前晃。
如果真的是王家闺女,她的家人该多着急?
“彭师傅,”王家女婿又转向彭炯,眼睛通红,“我知道你刚接你爹的活儿,可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们了!”
周围的人也开始议论。
“小彭,要不就试试?”
“是啊,都是街坊,总不能看着人漂在河里。”
“可红衫尸……听说前几年有人捞了,后来家里着火了……”各种声音钻进耳朵,彭炯的头更晕了。
他看向捞尸船。
船头的新麻绳在阳光下泛着光,像是在警告他。
突然,他的视线落在红色连衣裙上。
裙子被水流带着,慢慢转动。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裙子下面,有个蜷缩的身影。
身影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的脸,眼睛首首地盯着他。
“带我……回家……”一个微弱的声音,首接钻进脑海。
彭炯浑身一震。
这不是幻觉。
是“过阴眼”在起作用。
他能感觉到,那身影里的情绪,不是怨恨,而是悲伤和恐惧。
为什么?
红衫尸不该是怨气重吗?
“我接。”
彭炯听到自己说。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王家女婿愣了一下,随即狂喜:“谢谢你!
彭师傅!
谢谢你!”
其他人却露出担忧的神色。
彭炯没管他们,转身走向捞尸船。
心里很乱。
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是对是错。
但那个“带我回家”的声音,让他无法拒绝。
解开缆绳时,他的手有些抖。
哑伯不知什么时候又站在了岸边,脸色铁青地看着他。
“你会后悔的。”
哑伯的声音很低,带着失望。
彭炯没回头,用力划了一桨。
船缓缓驶向那件红裙。
越靠近,那股悲伤的情绪就越清晰。
他甚至能感觉到,那身影在瑟瑟发抖。
他深吸一口气,拿出铁钩。
按照哑伯教的,瞄准连衣裙的领口。
铁钩甩出去,稳稳钩住。
他开始用力拉。
比想象中轻。
随着拉力,一个女孩的身体慢慢浮出水面。
大概十六七岁,穿着那件红色连衣裙,脸色苍白,眼睛闭着,像是睡着了。
没有想象中的狰狞。
彭炯的心稍微放下了一些。
他将女孩拉上船,用帆布盖好,尽量不碰到她的身体。
掉转船头往回划。
划得很快,想尽快结束这一切。
回到岸边,王家的人立刻围上来,哭声一片。
彭炯跳下船,走到哑伯面前。
“为什么?”
哑伯问。
“我听到她说话了。”
彭炯低声说,“她只是想回家。”
哑伯叹了口气:“红衫尸的规矩,不是白来的。
你爹以前也碰过,差点没回来。”
彭炯愣住了:“我爹?”
“很多年前的事了。”
哑伯说,“也是个穿红衣服的姑娘,捞上来后,你爹大病了一场,差点没挺过去。
从那以后,他再也不碰红衫尸。”
彭炯的心里沉了下去。
他不知道父亲还有这样的经历。
难道,自己真的做错了?
处理完王家的事,己经是下午。
彭炯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
刚进门,就觉得不对劲。
屋里的空气,比平时冷了很多。
他抬头看向堂屋。
父亲的照片,倒在了桌上。
彭炯心里一紧,走过去把照片扶起来。
相框上,似乎有一道湿漉漉的痕迹。
像是有人用湿手碰过。
他猛地回头,看向门口。
门口空荡荡的。
但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己经跟着他回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