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清水冲洗船板上的污渍,水流过木板缝隙,带着淡淡的腥气渗入河底。
晾在船头的麻绳被风吹得摇晃,那是父亲留下的,据说浸过黑狗血,泛着暗沉的红色。
彭炯盯着麻绳看了一会儿。
之前觉得这些说法都是无稽之谈,现在却忍不住多了几分在意。
他伸手摸了摸麻绳,触感粗糙,带着一丝凉意。
“后生,过来。”
哑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彭炯转过身,看到哑伯手里拿着一卷新的麻绳,还有一把铜剪刀。
“你爹的绳,用了十年,该换了。”
哑伯把新麻绳递过来,“这是我用黑狗血泡了七七西十九天的,比你那卷管用。”
彭炯接过麻绳,入手沉甸甸的。
“还有个规矩,”哑伯拿起铜剪刀,剪下一小段旧麻绳,“换绳要留根,不能全扔,不然河神会不高兴。”
彭炯看着哑伯将那段旧麻绳埋在码头的老槐树下。
心里觉得有些荒诞,却还是照做了。
他将新麻绳系在船头的铁环上,打了个父亲教过的“死结”。
绳结收紧的瞬间,他似乎听到一声极轻的叹息,像从河底传来。
他猛地抬头,河面平静无波。
是幻觉吗?
哑伯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回去歇着吧,今晚可能不太平。”
彭炯愣了一下:“为什么?”
哑伯指了指天边:“你看那云,发黑,是水煞要抬头的样子。”
彭炯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夕阳被乌云遮住,只留下一圈昏黄的光晕。
他没再问,点了点头,往家走去。
他家就在码头附近的老巷里,是座两层的木楼,墙皮己经斑驳。
推开门,屋里空荡荡的。
父亲的照片摆在堂屋的桌上,相框有点旧了。
彭炯走过去,用袖子擦了擦相框上的灰。
照片里的父亲穿着蓑衣,站在捞尸船船头,笑得很爽朗。
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彭炯叹了口气,走进厨房。
锅里还有早上剩下的粥,他热了热,就着咸菜吃了几口。
没什么胃口。
吃完晚饭,天己经黑透了。
窗外传来风声,夹杂着河水拍打岸边的声音。
彭炯坐在桌前,翻看着父亲留下的一个笔记本。
上面记着一些打捞的日期和地点,还有几句零碎的话,比如“三月初三,水猴子上岸老龙洞附近,暗流改道”。
他越看越觉得迷茫。
这些到底是父亲的随笔,还是某种提示?
突然,“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
彭炯吓了一跳。
这时候会是谁?
他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看。
外面站着一个女人,穿着黑色的裙子,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
脸色苍白得像纸。
彭炯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女人看起来很不对劲。
“谁?”
他隔着门问,声音有点发紧。
“我……我找彭师傅。”
女人的声音很轻,带着哭腔,“我男人掉河里了,求你救救他。”
彭炯皱眉。
镇上的人都知道父亲失踪了,现在是他在接手捞尸船。
她为什么要找“彭师傅”?
“我爹不在了,”彭炯说,“有什么事明天再说,现在太晚了,不方便出船。”
“不行啊,”女人的声音更急了,“他刚掉下去没多久,再晚就来不及了!
求你了,彭师傅,我给你加钱!”
她的手不停地拍着门,力道越来越大。
彭炯看着她湿漉漉的头发和裙子,心里升起一股寒意。
今天没下雨,她的衣服怎么会湿成这样?
而且,她的脚边,似乎有一滩水,正慢慢往屋里渗。
“你走吧,”彭炯的声音冷了下来,“我今晚不接活。”
“你为什么不接?”
女人的声音突然变了,变得尖锐而嘶哑,“是不是怕了?
是不是知道河里有什么?”
彭炯猛地后退一步。
这声音,和白天在河里听到的那个“救命”声,有点像。
他想起了哑伯的话,今晚水煞要抬头。
难道……门外的拍打声停了。
彭炯屏住呼吸,透过门缝往外看。
女人不见了。
只有一滩水渍留在门口,慢慢蒸发,留下淡淡的腥味。
他靠在门上,后背全是冷汗。
刚才那个,到底是人是鬼?
过了好一会儿,彭炯才缓过神来。
他走到桌边,拿起哑伯给的符纸和打火机。
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燃了一张符纸。
符纸燃烧的味道有点呛人,冒出的青烟在屋里盘旋。
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
他坐在椅子上,不敢再关灯。
窗外的风声越来越大,像是有人在哭。
彭炯握紧了父亲的笔记本。
他觉得,迷龙河的秘密,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而那个女人,绝对不会就此罢休。
他必须尽快变强,不仅是为了找到父亲,也是为了能活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