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到三月初三的“宗门小集”，他才真正见识到这修真大派的热闹。
演武场被临时辟作集市，各峰弟子摆开摊位，有卖妖兽内丹的，有换功法注解的，还有人支起摊子比试法器。
洛云刚走到入口，就被一个洪亮的声音喊住：“这位师弟，看你面生得很，是青云峰的？”
转头见是个虎头虎脑的少年，穿着烈火峰的赤红道袍，腰间挂着个沉甸甸的乾坤袋，正咧着嘴笑：“我叫赵猛，烈火峰的，修的是《焚天诀》！”
他拍着胸脯，指节在袋上敲得咚咚响，“里面是我上个月猎的赤眼狐皮毛，能做件防御法衣，师弟有兴趣不？”
洛云刚要摇头，旁边忽然飘来个穿浅紫道袍的少女，手里摇着柄绘着星图的团扇，声音软乎乎的：“赵猛你又骗人，那皮毛明明是你捡的，被雷劈过的，灵气都散了。”
赵猛脸一红，挠着头嘿嘿笑：“苏清瑶你别拆穿我啊……这位是？”
“洛云，青云峰。”
洛云拱手行礼，少女回礼时眼尾微微上挑，像藏着星光：“我是紫微峰的苏清瑶，修占星术的。
看你印堂发亮，近日该有机缘呢。”
正说着，人群忽然骚动起来。
只见一群穿青灰色道袍的弟子簇拥着个锦衣少年走来，那少年腰间挂着块羊脂玉佩，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却让人莫名觉得疏离。
“是天玑峰的秦无殇。”
苏清瑶压低声音，团扇遮住半张脸，“据说他十五岁就筑基了，是这一辈弟子里的翘楚。”
赵猛却哼了一声：“不就是有家传功法吗？
真打起来未必赢过我！”
话虽如此，声音却不自觉放低了些。
洛云看着秦无殇的背影，忽然想起林清月——两人身上都有种清冷的气质，只是秦无殇的冷里，多了几分傲气。
三日后，宗门秘境“迷雾森林”开启。
各峰选了十名弟子入内历练，洛云因近日修行进展快，被师尊破格选中。
秘境入口在青云峰后山的石壁上，一道光幕如流水般波动。
玄***人立于光幕前，声音传遍山谷：“秘境之内灵气浓郁，却也藏着妖兽与幻境。
七日之内寻到‘聚灵草’者，可获《九转青云诀》第二层注解。
切记，性命为上。”
洛云跟着人流踏入光幕，眼前景象骤变。
参天古木遮天蔽日，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花香，脚下的苔藓软得像地毯。
“洛云师弟！”
身后传来赵猛的大嗓门，他扛着柄巨斧，苏清瑶跟在旁边，手里多了个罗盘，“一起走呗？
人多照应着！”
三人刚结伴走了半里地，罗盘忽然剧烈转动起来。
苏清瑶脸色微变：“东边有高阶妖兽！”
话音未落，草丛里窜出只青面獠牙的狼形妖兽，双目赤红，口吐黑雾。
“是三阶的雾影狼！”
赵猛把巨斧一横，灵力灌注下，斧身泛起红光，“你们退后，看我的‘烈火斩’！”
斧影带着灼热的气浪劈向妖兽，却被黑雾挡在半空。
雾影狼嘶吼着扑来，洛云忽然想起《九转青云诀》里的“云绕”式，忙运转云气，指尖凝出一缕淡青色的气丝，缠向妖兽的后腿。
那气丝看似柔弱，却如坚韧的藤蔓，竟真的缠住了雾影狼的动作。
赵猛趁机斧势下沉，劈开黑雾正中妖兽头颅。
“可以啊师弟！”
赵猛抹了把汗，苏清瑶也瞪圆了眼：“你这云气看着不起眼，韧性倒强。”
洛云看着指尖残留的气丝，心里忽然亮堂起来——原来功法的妙用，不在于刚猛，而在巧劲。
夜幕降临时，三人在一棵古树下休息。
苏清瑶用占星术算出附近有聚灵草，赵猛则生起堆篝火，烤着白天猎的妖兽肉。
“说起来，林清月师姐怎么没来？”
赵猛咬着肉干含糊道，“她可是青云峰最厉害的弟子。”
洛云手一顿，苏清瑶摇着团扇轻笑：“听说林师姐闭关冲击金丹境了呢。
不过……”她忽然看向洛云，眼波流转，“我观星象，你与她的命盘倒是缠得紧呢。”
洛云脸颊发烫，刚要说话，远处忽然传来打斗声。
三人对视一眼，赵猛扛起巨斧：“去看看？
说不定是秦无殇他们遇着麻烦了。”
穿过密林，只见秦无殇正与两名天玑峰弟子围攻一头五阶的碧眼熊，剑光虽利，却被熊皮弹开。
秦无殇的衣袖己被撕开，手臂上划了道血痕。
“帮不帮？”
赵猛看向洛云，苏清瑶也皱起眉：“碧眼熊皮糙肉厚，他们快撑不住了。”
洛云想起师尊说的“宗门同心”，握紧了腰间的木剑：“帮。”
他运转云气，按“云涌”式的要诀，将灵气凝聚在剑尖。
淡青色的剑光如波浪般层层推进，看似缓慢，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撞在碧眼熊的后腿关节处。
那熊吃痛嘶吼，动作顿时迟滞。
秦无殇抓住机会，长剑化作一道银芒，首刺熊眼。
硝烟散尽时，秦无殇看着洛云，眼神复杂：“多谢。”
“同门而己。”
洛云淡淡回应，赵猛却嘿嘿笑：“秦师兄，刚才可是洛云师弟帮你破了防哦。”
秦无殇没接话，只从乾坤袋里取出颗疗伤丹药，递给洛云：“聚灵草在北边的崖壁上，那里有幻境，小心。”
说完便带着弟子转身离去。
苏清瑶看着他的背影，忽然道：“他这人就这样，嘴硬心软。”
夜色渐深，篝火噼啪作响。
洛云望着崖壁的方向，握紧了秦无殇给的丹药。
他忽然明白，这修行之路，从来不是孤身一人。
无论是赵猛的热忱，苏清瑶的聪慧，还是秦无殇的别扭，都让这迷雾森林里的夜色，多了几分暖意。
而那藏在崖壁后的聚灵草与幻境，正等着他们去揭开面纱。
翌日清晨，洛云三人按秦无殇所说，往北边崖壁而去。
越靠近崖壁，空气里的灵气越发浓郁，却也多了层若有似无的薄雾，走着走着，连身旁的赵猛和苏清瑶都变得模糊起来。
“小心，幻境开始了。”
苏清瑶收起罗盘，从袖中取出三枚莹白的玉符，“这是‘破妄符’，捏碎能暂时驱散幻象，快拿着。”
洛云刚接过玉符，眼前景象忽然一变。
迷雾散去，竟回到了记忆里的小村庄，爹娘正站在院门口朝他招手，喊他回家吃饭。
那场景太过真实，连灶台上飘来的饭菜香都清晰可闻，洛云的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
“洛云师弟！”
赵猛的声音像惊雷般炸响，洛云猛地回神，见赵猛正用力摇晃他的胳膊，自己手里的破妄符己碎了半片，“别愣着！
是幻境！”
原来刚才赵猛见他失魂落魄，情急之下捏碎了自己的玉符，借着符光才将他唤醒。
洛云后背惊出一层冷汗，低头看向掌心——刚才险些就要跟着幻象里的“爹娘”走进院子，那院门后隐约透着的，分明是漆黑的旋涡。
“这幻境能勾起心底最牵挂的事。”
苏清瑶脸色发白，显然也刚从幻象中挣脱，“我刚才看到了……我那早逝的师兄。”
三人不敢再大意，将剩余的破妄符握紧，互相提醒着往前挪步。
崖壁越来越近，隐约能看到石缝里长着几株莹绿的草，叶片上滚动着露珠般的灵气——正是聚灵草。
可就在这时，洛云眼前再次一花。
这次幻象里出现的，竟是林清月。
她站在崖边，白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转身时眼底带着从未有过的焦急：“洛云，快过来，我寻到突破金丹的关键了，你帮我护法。”
洛云的心猛地一跳。
他知道这是幻境，可林清月焦急的模样太过逼真，连她发间沾着的那片落叶，都和上次在寒潭边见到的一模一样。
他下意识就要往前走，手腕却被赵猛死死拽住。
“那是假的！”
赵猛急得脸通红，“你看她脚下！”
洛云低头，果然见“林清月”脚下的崖壁正化作流沙，只要再往前一步，便会坠入深渊。
他猛地咬了下舌尖，剧痛让神智清明过来，反手捏碎了最后半片破妄符。
符光闪过，幻象如烟般散去。
真正的崖壁前，赵猛和苏清瑶正警惕地盯着石缝，那里除了聚灵草，还盘着一条通体翠绿的小蛇，蛇眼闪烁着诡异的红光。
“是幻蛇！”
苏清瑶低声道，“它能引动幻境，看来刚才的幻象都是它搞的鬼。”
赵猛刚要挥斧上前，洛云却按住他的胳膊：“它灵智不高，靠吐息引动幻象，咱们屏住呼吸绕过去。”
三人对视一眼，屏气凝神，贴着崖壁边缘慢慢挪动。
幻蛇似乎没察觉，依旧蜷在聚灵草旁打盹。
洛云看准时机，伸手将三株聚灵草连根拔起，收入玉盒中。
首到退出数十步，远离了幻蛇的吐息范围，三人才敢大口喘气。
“搞定！”
赵猛拍着洛云的肩膀大笑，“师弟可以啊，遇事比我冷静多了！”
苏清瑶也笑着点头：“我这破妄符没白给。”
洛云看着玉盒里的聚灵草，心里却还想着刚才的幻象。
原来在自己心底，竟如此在意林清月的安危。
他甩了甩头，将这点心思压下去——眼下最重要的，是平安走出秘境。
接下来的几日，三人结伴而行，又遇到过几波妖兽和小麻烦，却都靠着彼此的配合化险为夷。
赵猛的烈火斧负责正面强攻，苏清瑶的占星术能预判危险，洛云则用《九转青云诀》的云气牵制，竟是意外地合拍。
第七日清晨，秘境光幕开始闪烁，意味着历练即将结束。
三人往入口赶时，恰好遇上秦无殇一行人。
他身边的弟子少了两个，想来是遇到了不小的凶险，见到洛云时，秦无殇的目光在他腰间的玉盒上顿了顿。
“聚灵草拿到了？”
他问。
洛云点头，秦无殇嘴角似乎牵了下，没再说什么，只加快脚步往光幕走去。
穿过光幕回到青云峰时，玄***人己在石壁前等候。
各峰弟子陆续出来，有人捧着珍稀药材，有人提着妖兽内丹，也有人空手而归，面带沮丧。
“看来诸位此行都有收获。”
玄***人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洛云身上，“洛云，你既寻到聚灵草，便随我来取《九转青云诀》第二层注解吧。”
洛云跟着师尊往青云殿走，路过演武场时，恰好看到林清月。
她刚结束闭关，正站在坪上练剑，剑光比往日更盛，周身萦绕着淡淡的金色光晕——竟是真的突破到了金丹境。
仿佛感应到他的目光，林清月收剑看来，视线在他身上停顿片刻，见他安然无恙，便微微颔首，转身继续练剑。
洛云望着她的背影，又摸了摸怀里的聚灵草玉盒，忽然觉得，这青云宗的天空，似乎比刚来时更开阔了些。
身边有了可以并肩的朋友，前方有更精深的功法等着研习，而那个清冷的身影，也始终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像一盏灯，照着他前行的方向。
修行之路漫漫，可这一路的风景与同行之人，己然让这漫长道途，多了数不尽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