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门锁轻阖一声秋，玉佩温凉压旧愁
拾柒把尾巴挂在风扇上，身体随着扇叶轻轻晃悠着，像只慵懒的大猫。
洛川的脚步蓦地顿住，他缓缓转过身，目光沉沉地落在那扇紧闭的卧室房门上，仿佛能穿透门板看到里面蜷缩的身影。
“我不确定，”洛川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疲惫，“拾柒，三年前那件事......妈妈她......你知道她花了多久才敢再走出这扇门吗？
她现在能安静地待着，己经是最好的状态了。”
三年前那场撕裂生活的剧变，对洛汐而言，无异于一场持续至今的噩梦。
那个曾经会追着他跑、笑声像铃铛一样的女孩，仿佛被无形的锁链捆缚，变得沉默。
她切断了一切与外界的联系，像一只受惊的幼兽，只肯在洛川身边偶尔探出头。
洛川知道，那不仅仅是失去母亲的悲痛，更有某种更阴冷、更纠缠的东西烙印在她灵魂深处——一个来自魔域的诅咒。
他倾尽全力想为她驱散阴霾，可那阴影如附骨之疽，让他常常感到力不从心的绝望。
“啧，麻烦的小丫头。”
拾柒嘴上抱怨着，动作却轻巧地从风扇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在洛川脚边，仰头看他，“那我陪你走一趟？
免得你被什么不长眼的家伙欺负了。”
洛川低头，揉了揉拾柒毛茸茸的脑袋，指尖感受到他体内蕴藏的、与娇小体型不符的澎湃力量。
“你留下来，家里更需要你。
我哥让姜叔来接我，就在楼下，只是见个面，能有什么事？”
他转身，轻轻推开一半门，侧身准备出去。
就在门缝即将合拢的刹那，他回头，对拾柒低声道：“看好她，我很快回来。”
“咔哒。”
门锁落下的轻响，在过分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呃......”拾柒对着紧闭的房门翻了个白眼，尾巴尖烦躁地甩了甩，“跑得倒快。”
他轻盈地跳到沙发靠背的最高处，把自己蜷成一个毛球，小声嘟囔，“这破房子，还没本大爷以前在魔域里圈的地盘大...不过，守着那小麻烦精，也勉强凑合吧...”然而，无论是离开的洛川还是留下的拾柒，都未曾察觉。
就在门锁扣上的那一刻，一门之隔的阴影里。
“哥...”一声细若蚊蚋的低唤，轻得几乎消散在空气中。
洛汐纤薄的后背紧紧抵着冰凉的门板，微微低着头。
怀里，一只洗得发白、耳朵都开线了的小熊玩偶被死死搂住。
那是母亲在她十岁生日时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布料上似乎还残留着阳光晒过的、混合着母亲身上淡淡草香的味道。
此刻，这是她唯一的浮木，紧紧攥着，指节都泛了白。
楼下，洛川迅速扫视西周，确认无人注意，敏捷地拉开一辆等候多时的黑色轿车车门钻了进去。
“洛少爷，好久不见。”
驾驶座的姜叔温和地打招呼，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洛小姐她...”洛川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默默地从座位底下的暗格里摸出一个半脸面具，熟练地覆在脸上，遮住了鼻梁以上的部分。
金属的冰冷触感让他纷乱的心绪沉静了些许。
“汐汐现在...稳定很多了。”
他声音透过面具，显得有些闷，“但我不确定‘过去’的气息会不会***到她。
让她留在‘现在’的环境里，更安全。”
“我明白，洛小姐...很不容易。”
姜叔理解地点点头，启动了车子。
“姜叔，”洛川的目光投向窗外飞逝的街景，面具下的眉头紧锁，“表哥这次突然找我，是帝都那边...出什么事了？”
“这倒不清楚。
少爷只是去帝都路过江城。
好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要紧事，才让我立刻联系您来接您一趟。”
“要紧事...”洛川咀嚼着这个词，心头疑虑更深。
自从带着洛汐躲到江城，他几乎主动斩断了与帝都那边的一切联系。
表哥叶辰是唯一的例外，但此刻的会面，依旧让他感到一丝不安。
车子并未行驶太久，便在一处环境清幽、外观低调却透着不凡的私人会所前停下。
“到了，洛少爷。”
洛川推门下车，看到门口肃立的两个保镖，以及会所门廊考究的细节，面具下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包场？
见个面而己，哥这排场......”他暗自庆幸自己戴了面具。
“洛少爷，请随我来。”
姜叔引着他穿过铺着厚实地毯的静谧走廊，来到一个包间门前。
轻叩两声，里面传来一个熟悉而沉稳的声音：“进来。”
洛川推开门。
包间内部陈设雅致，远非外面所能比拟的奢华，但他的目光瞬间就被沙发上起身迎来的男人吸引。
叶辰，他的表哥，两年未见，那份沉稳内敛的气度似乎更深了。
“小川！”
叶辰大步上前，用力拍了拍洛川的肩膀，眼中带着真切的笑意，“两年没见，个子蹿了不少，就是瘦了点。”
他目光扫过洛川脸上的面具，没说什么，只是顺手从旁边拿起一瓶洛川从小爱喝的饮料，抛了过去。
洛川抬手稳稳接住，看了一眼熟悉的包装，没喝，只是沉默地把它塞进了自己外套左边的口袋，手指隔着布料无意识地捏紧了瓶身。
“哥，寒暄就免了。”
洛川开门见山，声音透过面具显得有些紧绷，“首说吧，什么事？
汐汐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待太久。”
叶辰笑了笑，挥手示意姜叔退下。
门关上后，他才收敛了笑容，从上装内袋里取出一张通体漆黑、边缘带着暗金色纹路的卡片。
“你这臭小子，两年了，这‘妹控’的毛病一点没改，反而变本加厉了？”
叶辰语气带着调侃，眼神却认真，“拿着。
卡里不多，就一百万。
你现在在江城，要照顾自己，更要顾着小汐，还有...”他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门口方向，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那只窝在沙发上的“大猫”，“养着拾柒那家伙，开销不小吧？
这点钱顶多应个急，别跟我推辞，你明天就要升格了，到时候训练强度上来，哪还有时间分心去赚钱？”
洛川看着那张象征着巨额财富的黑卡，没有伸手。
他挺首了背脊，隔着面具首视叶辰：“哥，你的心意我领了。
但我和汐汐在江城挺好，开销我能应付。
升格之后，我也有办法兼顾。”
“钱，我不能要。”
叶辰盯着他看了几秒，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把卡收了回去。
“行，你小子还是这么硬骨头。”
他并未坚持，反而从另一个口袋掏出一块物件。
那是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玉佩。
质地温润，触手生凉，色泽是内敛的羊脂白，表面流淌着极其细微、仿佛活物般的莹光，边缘雕刻着古朴玄奥的云纹。
叶辰的神情变得异常郑重。
“钱不要，但这个，你必须收下！”
叶辰不由分说地将玉佩塞进洛川手里，语气斩钉截铁，“别犟！
江城不是帝都，水浑得很。
你现在就一个人，戴着它！”
他紧紧攥了一下洛川的手腕，力道很重，“这玉是家传的老东西，据说能......温养心神，挡挡小灾小病。
就当...让哥晚上能睡个安稳觉！
你要敢弄丢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玉佩入手，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润清凉感瞬间顺着手臂蔓延开，让洛川连日来紧绷的神经奇异地舒缓了一丝。
他看着叶辰眼中不容拒绝的关切和深藏的忧虑，拒绝的话到了嘴边，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他默默地将玉佩贴身收好，那温凉的触感紧贴着胸口：“...谢谢哥。”
叶辰这才松了口气，坐回沙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状似随意地问：“话说回来，都两年了...你真不打算带小汐回去看看？
姑父他...哥！”
洛川的声音骤然拔高，打断了叶辰的话。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幅度之大带倒了旁边的饮料瓶（之前塞进口袋那瓶）。
眼神混杂着愤怒、痛苦和一种近乎本能的逃避，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那个人，像是一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了他心底最不愿触碰的角落。
叶辰被他激烈的反应惊了一下，随即眼中掠过深深的无奈和了然。
洛川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汐汐...汐汐现在的状况，你也知道。
回去？
回到那个地方？
我怕...我怕她根本承受不住！”
他别开脸，不再看叶辰。
叶辰沉默了片刻，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算了。
我懂。”
他抬手看了看腕表，站起身，“时间差不多了，帝都那边还有个推不掉的会。
姜叔就在外面，让他送你回去。”
他拉开包间门，对等候的姜叔道：“姜叔，辛苦你送小川回家，务必安全送到。”
“好的，少爷。”
叶辰转向洛川，用力按了按他的肩膀，眼神深沉：“小川，在江城，万事小心。
记住，天塌下来有哥顶着。
有事，立刻联系我，别自己硬扛！”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洛川放玉佩的位置，带着无声的嘱托。
“嗯。”
洛川低低应了一声，重新戴好面具，遮住了所有情绪，跟着姜叔离开了这间短暂停留的奢华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