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恩泽站在不远处,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成几缕,脸色白得像被雨水泡过的纸。
“……上周我和你班的几个同学带上朋友出去玩了两天,小容去买水,回来后满头是血……但他说你哥还活着。”
他的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却还是被风完整地送进天镜耳朵里。
那句“你哥还活着”像一枚生了锈的钉子,缓慢而钝重地钉进她的胸腔。
天镜张了张嘴,喉咙里滚出一声极轻的“啊”。
不是惊呼,倒像某个被遗忘的伤口突然裂开了,血是冷的。
她下意识去抓徐恩泽的胳膊,指尖抖得不像自己的。
“然后呢?”
声音也抖,像冬天挂在屋檐下的冰棱,一碰就要碎。
徐恩泽没躲,任她抓。
“他昏过去前,只说了在商店旁看到了,就没了。”
他顿了顿,补上一句,“我没敢再问。”
天镜松开手,掌心留下一排月牙形的指甲印。
她低头看那些印子,忽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一年了……”她声音低得只剩气音,“原来‘下落不明’西个字,也会发芽。”
徐恩泽没接话,只是抬手在她发顶轻轻按了按,像安慰一只受惊的猫。
那只手在发抖,天镜感觉到了。
***室的路上,两人都没再开口。
……走廊很长,灯一盏盏亮过去。
祁笑云和林程抱着书从后门进来,刚好看见徐恩泽嘴角的笑——嘴角向上扯,眼睛却没弯,像有人用线强行吊起木偶的嘴角。
“笑得真丑。”
他在心里说,却又觉得熟悉。
那笑容让他想起去年冬天,天迟最后一次站在讲台上,也是这样吊着嘴角,说“我去去就回”。
后来,就再没回来。
林程在后面喊他,祁笑云没回头,只是把指节抵在唇上,咬了一下。
疼,才确定不是梦。
……办公室里,班主任的怒吼声撞在瓷砖上,碎成锋利的片。
语文课代表裴意坛蹲在门外,把书抱得更紧,像抱住自己。
她听见“回家反省一星期”,也听见“那孩子失踪是不是你们干的”。
然后,她听见一个名字——天迟。
像有人往深井里扔了块石头,回声冰凉。
……别墅的门关上时,带起一阵风,把玄关的相框吹得轻轻摇晃。
大厅里只有三个人。
桌子上有着一张照片,里面三个人并肩站着,中间那个笑得最亮的人,是天迟,另外两个人,一个是章欲,一个是徐恩泽。
章欲母亲裴晗背对着徐恩泽和章欲,高跟鞋狠狠跺在大理石上,声音清脆得像骨头断裂。
章欲捂着脸,掌心下的皮肤***辣地疼。
徐恩泽站在原地,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攥紧,指节泛白。
裴晗要求把天迟带到家中,以免外界传出去消息。
“走吧。”
两人走出校门去了不远处的森林,最顶上有着一栋小木屋。
他伸出手,小木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屋里很暗,只有一盏煤油灯在桌上苟延残喘。
徐恩泽坐在灯下,影子被拉得很长,长到能碰到墙角那把生锈的斧头。
章欲靠在门框上,眼睛盯着地板某处,那里有一滩深褐色的痕迹,像干涸的血。
不久后,脚步声由远及近。
天迟推门进来时,带进来一阵山里的寒气。
他的左裤管被划开一道口子,露出小腿上新鲜的伤。
血顺着脚踝滴在木板上,砸出小小的、红色的花。
“又被NPC追了?”
徐恩泽笑着问,声音却像被砂纸磨过。
天迟没笑,只是抬眼看他。
那眼神让徐恩泽想起他们小时候养过的一只鸟,最后死在笼子里,也是这么看着他。
“这次不是NPC。”
天迟说,声音哑得几乎不像他,“是狗。”
他顿了顿,补上一句,“他们放的。”
没人看见,章欲的指甲掐进掌心。
煤油灯晃了一下,灭了。
黑暗中,谁也没动。
只有血滴在地板上的声音,嗒、嗒、嗒……像倒计时。
“要走了。”
一道稍微熟悉的声音响起,天迟抬眼一看,章欲此刻正阴沉沉的盯着徐恩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