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家】3
他尚未完全接纳这个新的身份，对于游戏外出租屋里的自己尚有几分担忧。
他看着脑海中透明页面中的退出键终究是不舍得离开。
突然听见前排传来一声短促的尖叫。
他抬头时，只看见一个穿蓝白校服的女生捂着手臂蹲下去。
她的校服布料像被强酸泼过一样，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消融，露出下面蠕动着的、沥青般粘稠的黑色物质。
“那是什么？”
他无比讶然有人下意识后退，却被更凄厉的惨叫拽回目光。
又有两个同学倒在地上，皮肤接触到那黑色粘液的瞬间，就像冰块投入沸水中，迅速融化成一滩滩不断冒泡的黑泥，空气中弥漫开一股甜腻又腐烂的气味。
人群炸开了锅，渚夕被恐慌的人潮裹挟着往前跑，大脑一片空白。
他只知道要逃，却不知道该逃向哪里，身后那片不断扩张的黑色粘液像有生命般，正贪婪地舔舐着地面。
等来到了安全地带，只见远处空间扭曲一阵，数个全副武装的人被吐出“保持镇定！
别挤！
班委管理好秩序！”
一个穿着黑色制服、臂章上印着“怪谈管理局”字样的男人喊道。
他身边还跟着个穿灰色长袍的陌生男人，袍角绣着暗红纹路。
李藤——班里那个活泼好动的开朗大男孩，此刻却异常冷静。
作为体育委员他和班长维持着基本的秩序。
他瞥了眼被人群推搡的渚夕，眼神里带着一丝说不清的怪异与审视，和昨日那个快乐分享午饭的人极为不同。
混乱中，渚夕看见那个灰袍男人动了。
他没拿任何武器，只是伸出手，掌心对着那片黑色粘液。
下一秒，男人的头颅突然炸裂开来，血水混着脑浆和皮肉崩的西处飞溅。
一株肉芽从他代替了他脑袋的位置，像花苞般绽开。
层层叠叠的“花瓣”里，一颗布满血丝的眼珠正死死盯着那团诡异物质，几分危险的红光微微闪烁。
黑色粘液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拉扯，疯狂地扭动起来。
“开火！”
管理局的人举起特制手枪，枪口喷出淡蓝色的光雾，击中粘液的瞬间，那团东西发出刺耳的尖叫。
灰袍男人身上的纹身突然窜出无数藤蔓状，它们像活物般钻进黑色粘液里，还发出阵阵咀嚼声，将那团粘液紧紧缠绕、压缩。
渚夕眼睁睁看着那滩足以吞噬半间体育馆的粘液，最终被拧成一颗鸽子蛋大小、泛着粉红光泽的玻璃珠，被管理局的人用有着黄金光泽的特制容器收了起来。
灰袍男人的头颅缓缓合拢，最终恢复成人类的模样，但他脖颈处的藤蔓纹身却比刚才更清晰了，甚至像呼吸般微微起伏。
渚夕正看得发怔，李藤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看了，处理完了。”
“他是谁？
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渚夕的声音还在发颤。
“创世教的人。
看样子这只是个中低级的教会职员，我第122个轮回月时有幸看见过教会的圣女亲自出手，几乎眨眼的功夫就被圣女度化了，简首就是我女神级别。”
李藤语气难掩狂热后又归于平淡，“处理这种‘异常’是他们的活计。
这次的病原体是三班那个总写情书被拒还不死心的女生移转的，她的‘爱’没地方去，溢出来就成了这副样子。
咦，果然舔狗不论男女都没有好下场。”
渚夕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看见那个总抱着书信唯唯诺诺的女生被两个灰袍人带走，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周围的同学却像是见惯了这种场面，甚至有人聊起了电视剧，仿佛刚才的惊魂一幕只是场普通的体育课插曲。
不对劲。
这个念头像电流般窜过渚夕的脑海。
为什么大家都不害怕？
为什么创世教带走同学像带走一件商品？
轮回月又是什么意思？
他猛地捂住头，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体育馆的墙壁变得透明，露出外面虚假的蓝天，怪谈管理局的制服上印着的文字变成了乱码。
我彻底意识到这不是真实世界！
黏腻黑暗与死寂堵塞了他的肺腑。
瞬息后，他像是从溺水的噩梦中挣脱，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站在学校门口。
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父母和妹妹正站在不远处等他。
“小夕，回家了。”
母亲的声音很平静，可当渚夕走近，才发现她的眼睛里一片漆黑，没有眼白，像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妹妹跑过来躲在他身后，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角，看向父母的眼神里满是畏惧。
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渚夕下意识想扫向脑海，退出这个诡异的“游戏”，可脑海内连熟悉的界面都没有，更没有任何退出键。
晚餐桌上，灯光惨白。
渚夕扒拉着碗里的米饭，父亲突然放下筷子，空洞的黑眼睛“盯”着他：“你今天在学校，是不是又惹事了？”
那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却让渚夕的心脏骤然收紧。
他想回复，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这是这个世界的父亲第一次用如此冰冷的语气交谈。
“哥哥，”旁边的妹妹突然开口，她的声音尖尖的，像用指甲刮过玻璃，“先吃饭吧。”
此刻却犹如天籁。
母亲的手还在机械地给妹妹夹菜，仿佛没听见餐桌上任何的话语。
父亲依旧用那双漆黑的眼睛“望”着他，嘴角甚至还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僵硬的弧度。
他实在受不了了，草草的只吃完了碗中的米饭，便逃似地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