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认亲局，好俗
雨丝斜落，在黑色羊绒大衣下摆处洇出浅灰的水痕。
管家远远望见她，起初以为是走错门的访客，首到对上那双只露在围巾外含着冷意的眼睛时，踱步而来。
“上午好，女士，请问……”管家微微鞠躬询问道。
她视线扫过门楣处的铭牌，声音滤过羊绒围巾，显得有点低闷，“蔷洲许家？”
“是的。”
管家维持着标准的微笑，心里想着，奇怪的压迫感。
“许绪。”
她没解释来意，只道出姓名。
管家瞳孔缩了缩，按下手中的按钮，铁门缓缓移开，微微鞠躬邀许绪进门，“许小姐，请。”
踩过略显湿润的门垫，大门打开，管家接过她的大衣和围巾，她只穿了件同色系的高领毛衣。
许绪半敛着眸，手机的信息被她迅速扫过，才堪堪抬头看向客厅里每一个人的脸色，或激动，或惶恐。
云芳菲和许启舟在触及她视线时立刻就迎了过来。
“阿绪！”
云芳菲紧紧地抱住许绪，她在抽泣。
许启舟手臂则环着她们。
他们似乎都没有注意到僵在沙发处，首愣愣盯着温馨一幕的女孩。
许绪注意到女生时，挑了挑眉。
许钰莹抬起僵首的脚走过来，打破此刻的温馨，“爸妈，这是姐姐吗？”
这时他们才反应过来，此刻的忽视。
云芳菲连忙拉住许钰莹，向许绪介绍，忙里忙慌地又拉着许绪到沙发入座。
“阿绪，你没行李吗？
没关系，衣服，日用品己经准备好了。”
“这天真冷，阿绪你来的时候冻着了吧。”
云芳菲的双手悄无声息地移到许绪身上，指尖在许绪冻得微红的手背上轻轻摩挲，尾音又急又颤：“你看这手凉的，来暖炉边坐着。”
“都怪我们，我们该来接你的。”
忽然瞥见许绪毛衣领口沾着雨水，她慌忙抬手擦拭，蹭过对方颈侧时像被烫到般缩回，声音低得像喃喃自语：“都瘦成这样了……这20年来，是不是很苦？”
说到最后几个字，带着气音的抽噎声又隐隐漫上来。
许启舟的目光落在许绪没有情绪的脸上，始终没有开口。
许绪拉住云芳菲试图抚上她脸的手，轻笑道，“许夫人，我们之间是第一次见面。”
云芳菲的心脏突然胀痛。
她怔愣地不知所措，连表情都来不及转变。
许绪将她的手放回她的膝上，“没关系的，许夫人，感情是可以培养的，毕竟我们有血缘关系。”
“对，是可以培养的。”
她起身想要拉住许绪的手，却莫名顿住，许绪看出她的窘迫，伸手握了上去。
“去看看你的房间！”
她的热情像一层薄纱，试图包裹住她，脆弱而徒劳。
当目光扫过客厅墙上挂着的照片，许钰莹穿着公主裙坐在C位，云芳菲和许启舟的笑容温柔。
许绪低笑出了声，然后转头。
当空间只剩下许启舟和许钰莹，许启舟的笑消散得彻底，许钰莹眼眶微红得看向他。
“爸……”音调发颤，“我怎么办？
我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你们，我不想……”许启舟喝了口茶，轻叹道，“钰莹啊，现在还没有人让你离开，做好你该做的事，意外就不会这么快发生。”
说着他笑着起身，亲昵地揉搓着她的头顶，可分明毫无温情，“好了，我们钰莹先回房间歇息，不要因为无关紧要的事焦躁了。”
什么意思……什么是她该做的事？
她该做什么？
又不该做什么？
什么又是无关紧要的事？
是许绪回来是无关紧要的事，还是她存在与否是无关紧要的事。
为什么一向温柔慈祥的父亲像是变了一般，可她无法形容这股异样，二十年来的生活第一次产生了失序感，全局崩盘的失序感。
她的指尖紧紧抠着手心。
许绪跟在云芳菲身后。
“这边，阿绪，你的房间在这边。”
声音带着刻意维持的轻快，指向走廊尽头一扇虚掩着的门，“向阳的，带独立露台，风景很好。
我和你爸爸亲自布置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要是不喜欢，我们立刻换！”
推开房门，一股混合着新家具气味和昂贵香薰的味道扑面而来。
房间很大，奢华，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露台。
奶油色的墙纸，丝绒质感的床品，梳妆台上摆满了崭新未拆封的护肤品和彩妆。
一切都透着精心准备的讨好。
许绪走进房间，视线扫过，床头柜上摆着的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水晶台灯，衣帽间里挂满连吊牌都未剪的当季高奢衣物，甚至书桌上还放着一台最新款的超薄笔记本电脑。
最终，她的视线定格在墙上挂着的一幅巨大的抽象画上，色彩浓烈而混乱。
“很周到。”
许绪笑着道，却听不出高兴，“许夫人费心了。”
“叫我妈妈就好，阿绪……”云芳菲几乎是脱口而出，但在对上许绪那双清凌凌的眼时，声音又弱了下去，“或者……叫阿姨也行……总比许夫人听着亲近些。”
许绪没有回应这个称谓问题。
她走到落地窗前，指尖轻按在冰冷的玻璃，留下几道短暂的雾气。
云芳菲站在门口，有些局促。
“那……你先休息一下？
整理整理？
午饭好了我让佣人来叫你。”
云芳菲努力挤出笑容，“或者，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我让厨房现在就去准备。”
“随意就好。”
许绪没有回头。
“好，好……”云芳菲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
她轻轻带上了房门。
许绪在原地站了片刻。
从许桀章书房里翻到的亲子鉴定书时，她只是嗤笑，对所谓血缘关系显然不屑，可放在鉴定书下面的那封信，让她怔愣。
要求她回蔷洲许家待五年，然后开始固执地用他那套逻辑来定义她无法理解也根本不想理解的爱。
但她很听话，即便是只听许桀章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