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异世苏文最后的记忆是青铜器上那只展翅欲飞的玄鸟纹饰。
作为秦文化特展的讲解员,她对这件新出土的“秦公鎛”爱不释手。
指尖刚触到铭文中“天命永续”四个字,青铜器突然泛起诡异的青光。
耳边炸开此起彼伏的尖叫,意识却像被扔进滚筒洗衣机般天旋地转。再睁眼时,
刺目的阳光正透过槐树叶子斑驳地砸在脸上。苏文猛地坐起,后脑勺撞上背后粗糙的树干,
疼得倒抽一口凉气,这痛感真实得不像幻觉。她低头看向自己沾满泥土的浅灰色卫衣,
胸前"西北大学"的校徽正在阳光下反着微光。
“这是......”视线越过脚边半枯的野草,远处夯土城墙在热浪中巍然矗立。
城楼上黑底金字的“咸阳”旌旗猎猎作响,几个戴赤帻的士兵持戟而立。
城墙下排着蜿蜒的队伍,挑担的农人、推车的商贩正接受守军盘查。
苏文躲在道旁灌木丛后观察,
那些人的发髻、深衣和口音都明确指向一个荒谬的结论:她穿越到了秦朝。
“公元前221年......”她摩挲着卫衣口袋里唯一的现代物品,
一枚讲解时用的激光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作为秦汉史研究生,这个年份她太熟悉了。
如果没猜错,此刻嬴政应该刚完成统一,正在筹备称帝大典。肚子突然发出响亮的***。
苏文这才意识到,从早上布展到现在,她连口水都没喝过。正犹豫要不要冒险进城,
远处传来马蹄声。三个穿粗布短打的男子骑着马掠过官道,突然在她藏身处附近勒住缰绳。
“小郎君躲在这儿作甚?”为首的刀疤脸翻身下马,腰间短剑随着步伐叮当作响。
苏文这才惊觉自己及肩的头发和清秀面容在秦人眼里有多扎眼。她下意识后退,
后背抵上树干。刀疤脸咧嘴露出黄牙:“细皮嫩肉的,莫不是六国逃奴?
”他的同伴突然伸手扯她卫衣上的帽子,“这奇装异服......”苏文脑中警铃大作。
在对方手指碰到自己的瞬间,她突然抓住那人手腕,借力一个过肩摔。
这是她在大学武术社学的防身术,没想到真有用上的一天。壮汉重重砸在地上,
扬起一片尘土。“竖子敢尔!”刀疤脸拔剑劈来。苏文侧身闪避,激光笔从口袋滑落。
她本能地按下开关,一道刺目的红光直射对方眼睛。“妖术!”刀疤脸捂着眼睛踉跄后退。
剩下那个见状就要吹响颈间的骨哨,苏文扑上去夺哨,却被对方反手揪住衣领。
挣扎间束发绳崩断,长发如瀑泻下。“是个女子!”壮汉的惊呼戛然而止。
一支羽箭精准钉入他脚前土地。官道上不知何时多了辆青盖轺车,
车辕上站着个戴鹖冠的官员,手中角弓还保持着发射姿势。“光天化日劫掠妇孺,
当大秦律令是摆设?”官员的声音像淬了冰。三个歹徒跪地求饶,被随后赶来的衙役捆走。
轺车在苏文面前停下。她这才看清救命恩人:约莫三十岁,面容清瘦,
腰间玉佩显示其官阶不低。对方打量着她古怪的衣着和散乱的头发,眉头越皱越紧。
“女子独行于野,成何体统?”官员突然用剑鞘挑起她掉落的激光笔,“此乃何物?
”苏文心跳如鼓。眼前人很可能是历史上有名有姓的人物,她必须慎之又慎。“回大人,
此乃家传的...日光镜,可聚光为火。”她故意用夹杂楚音的雅言回答,
假装是南迁的贵族后裔。“楚人?”官员果然被带偏,“可有验传?
”苏文低头作羞愧状:“途中遇匪,行囊尽失。”她赌秦朝刚统一,
户籍制度尚未严密到寸步难行的地步。官员沉吟片刻,突然问道:“方才制敌之术,
师承何人?”“先父曾任项燕将军帐前司马。”苏文急中生智搬出楚国名将。
见对方瞳孔微缩,她知道赌对了。项燕正是被王翦所败,最后战死的楚国统帅。
“倒有几分将门风骨。”官员竟露出些许赞赏,“本官李由,现任咸阳令史。汝既通武艺,
可愿暂充官署杂役?”苏文脑中闪过史书记载:李由,李斯长子!
她强压激动伏地行礼:“苏文拜谢大人。”黄昏的咸阳城笼罩在炊烟中。
苏文跟着李由穿过熙攘的街道,不断调整头上临时束起的男子发髻。经过城门时,
她注意到墙上贴着崭新的诏书,内容是“更名民曰黔首”。
这正是始皇帝二十六年颁布的政策。“近日要筹备陛下东巡事宜。”李由突然开口。
“廷尉府缺个整理文书的小吏,明日带你去试试。”苏文正要道谢,
前方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一队玄甲卫士开道,八匹纯黑骏马拉着青铜轺车缓缓驶过。
车窗纱帘被风吹起的刹那,苏文看到里面端坐的身影,头戴通天冠,面容如刀刻般棱角分明。
嬴政!她浑身血液都凝固了。车驾经过时,怀里的激光笔突然发烫,惊得她差点叫出声。
更诡异的是,车中帝王仿佛有所感应,锐利的目光竟穿透纱帘朝她的方向直刺而来。“低头!
”李由按着她后颈跪下。等车驾远去,苏文才发现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她悄悄摸出发烫的激光笔,原本光滑的金属表面竟浮现出细小的篆文:“异星现,天命变。
”第2章 案牍藏锋咸阳城的晨雾还未散尽,苏文已经跟着李由穿过纵横交错的街巷,
来到城南一间不起眼的简牍店。“此处店主与廷尉府有旧,你暂且在此誊写文书,
待验明身份,再作安排。”李由说完,便匆匆离去。只留下苏文站在店门前,
望着那块斑驳的木匾,“秦墨斋”。店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竹简的清香和墨汁的涩味。
柜台后坐着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正眯着眼睛削刮竹简上的错字。听到脚步声,
他头也不抬:“新来的?”“是,李大人荐我来此抄录文书。”苏文恭敬道。老者这才抬眼,
浑浊的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最终停在她纤细的手指上:“手倒是巧,可会写秦隶?
”苏文点头,接过他递来的竹简和刻刀,熟练地刻下几行工整的秦隶。老者眉头一挑,
似乎有些意外:“倒是个能用的。”就这样,苏文成了秦墨斋的抄书匠。日子一天天过去,
苏文白天誊写官府送来的户籍、律令,晚上则借着油灯的微光,
偷偷记录自己对秦朝制度的观察。她刻意模仿秦人的书写习惯,甚至学会了用刀削改错字,
以免露出破绽。然而,平静的生活在第五天被打破。这日清晨,
廷尉府的一名属官匆匆闯入店内,将一卷厚重的竹简重重拍在案上:“三日之内,
按郡县整理出近五年所有刑狱案件的判决结果,廷尉大人急用!
”店主面露难色:“这……五日都未必能完成……”属官冷笑:“耽误了陛下东巡的筹备,
你担待得起?”店主额头沁出冷汗,正欲答应。苏文却突然开口:“大人,若用‘表格法’,
一日即可完成。”属官一愣:“何谓‘表格法’?”苏文不慌不忙,取过一块空白木牍,
用刀刻出纵横交错的线条,分成“案由”“判决”“郡县”“年份”四栏。“如此分类,
查阅时一目了然。”属官盯着木牍,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此法……倒是有趣。
”店主连忙道:“此子虽是新来的,但手快心细,不如让他试试?”属官沉吟片刻,
终于点头:“明日此时,我来取。”苏文立刻投入工作。她将竹简上的案件信息按表格分类,
再重新誊写到新的木牍上。原本杂乱无章的记录,在她的整理下变得清晰可查。到了傍晚,
店主见她进展神速,忍不住凑过来看:“这法子……倒是闻所未闻。
”苏文微微一笑:“家父曾任文书吏,教过我一些技巧。”店主若有所思地点头,没再多问。
就在苏文即将完成时,店门突然被推开。一个身着深色官袍、面容冷峻的中年男子迈步而入,
身后跟着两名侍卫。店主脸色骤变,连忙伏地行礼:“廷尉大人!”苏文心头一跳,李斯!
李斯径直走到案前,拿起苏文刚刚整理好的木牍,目光扫过上面整齐排列的案件记录。
“此法何人所创?”他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
店主战战兢兢地指向苏文:“是……是这小子。”李斯的目光落在苏文身上,锐利如刀。
苏文强自镇定,低头行礼:“小人只是略作调整,方便查阅。”李斯沉默片刻,
突然道:“你叫什么?”“苏文。”“可愿入廷尉府,专司文书整理?”苏文心头一震,
但面上不显:“小人愿效犬马之劳。”李斯微微颔首,转身离去前,
却又意味深长地留下一句:“明日辰时,廷尉府报到。”待李斯走后,店主长舒一口气,
拍了拍苏文的肩膀:“你小子……走运了。”苏文低头看着手中的木牍,心中却隐隐不安。
李斯为何亲自来此?他是否看出了什么?第3章 巾帼现形廷尉府的青石台阶比想象中更冷。
苏文踩着晨露走进这座掌管天下刑狱的官署时,指尖不自觉地蜷缩着。
昨日李斯那句“辰时报到”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剑,让她一夜未眠。
她下意识摸了摸束紧的胸襟,卫衣早已换成粗麻深衣,长发也紧紧绾成男子发髻,
但女子身份仍是致命的破绽。“新来的?”守门的士卒横戟拦住她。苏文递上李由给的木牌,
对方查验后,朝院内努了努嘴:“典狱曹在左厢。”穿过回廊时,
她听见两个属吏低声议论:“听说了吗?陛下要彻查六国旧贵族的动向……”“嘘!
廷尉大人来了!”人群骤然安静。李斯黑袍玉带,从正堂缓步而出,
身后跟着几名捧着竹简的属官。他的目光扫过庭院,在苏文身上停留了一瞬,
像刀锋擦过皮肤。“你。”他忽然开口,“跟上来。”苏文被带进一间堆满简牍的厢房。
李斯示意属官展开一幅绢帛地图,上面标满了朱砂记号。
“楚地项氏、齐地田氏、赵地赵氏……”李斯指尖点过一个个标记,“三日内,
按亲疏、财力、声望,将这些家族分等列册。”属官们面露难色。
这类评估涉及大量模糊信息,按传统方法至少需要旬月。苏文却盯着地图,突然意识到,
这是现代社会学中的“风险评估模型”。“大人。”她忍不住开口,“若按‘五等制’划分,
或可提高效率。”李斯眉梢微动:“说。”苏文取过一块木牍,
弟入秦为吏- 戊等:没落支系、不足为虑“每等再细分为‘亲秦’‘中立’‘仇秦’三类,
辅以监控建议。”她补充道。厢房内鸦雀无声。一名老属吏突然冷笑:“黄口小儿,
安知国事深浅?”李斯却抬手止住议论,将木牍传给众人:“按此法试行。”两天后,
苏文揉着酸胀的手腕放下刻刀。三百余家族已被分类完毕,
甚至附上了“联姻控制”、“子弟征召”、“迁徙分散”等对策。当竹简呈到李斯案头时,
这位以严苛著称的廷尉罕见地露出了满意的神色。“陛下明日召见。”他合上竹简,
“你随我入宫。”“咸阳宫!”苏文心跳骤停。入夜,她躺在吏舍通铺上,
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鼾声,摸出怀中的激光笔。青铜器上的篆文“异星现,
天命变”在月光下泛着幽光。“难道真是这东西带我来的……”她喃喃自语,
没注意到窗外一闪而过的黑影。章台宫的台阶高得令人发晕。苏文低头跟在李斯身后,
玄色衣裳被汗水浸透。穿过一道道殿门时,她听见谒者尖声宣告:“廷尉李斯,
觐见——”殿内,十二金人烛台映得四壁辉煌。御案后端坐的身影让苏文浑身紧绷,
嬴政一袭黑袍,通天冠垂下的玉旒遮住了眉眼,却遮不住那股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威势。
“卿所奏分类之法,甚善。”帝王的声音像冰层下的暗流,“何人所创?
”李斯侧身让出苏文:“乃此子献策。”玉旒微微晃动。苏文感到一道视线刺来,
连忙伏地行礼,却听见嬴政突然道:“抬头。”她僵硬地仰起脸,正对上帝王的眼睛,
那双眼漆黑深邃,仿佛能洞穿一切伪装。“手伸出来。”苏文伸出双手。
嬴政的目光扫过她纤细的腕骨和毫无茧子的指尖,忽然冷笑:“李斯,
你廷尉府何时开始用妇人了?”死寂。李斯猛地转头,眼中杀意骤现。苏文知道,
下一刻自己就会被拖出去腰斩。“臣……确是女子。”她突然重重叩首,长发因动作散落。
“然才学无分男女!陛下若不信,可试问天下大势!”殿内空气凝固了。良久,
嬴政敲了敲案上竹简:“关东诸族,丙等仇秦者,当如何处置?”这是考题!
苏文深吸一口气:“可征其子弟入咸阳为郎官,名为擢升,实为质子。”“丁等亲秦者?
”“赐田宅于关中,与老秦人杂居,化异为同。”玉旒后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
嬴政转向李斯:“朕记得,商君曾言‘治国之要,在因时而变’?
”李斯脸色铁青:“……是。”“既如此。”嬴政拾起案上一卷空白诏书,朱笔挥毫,
“即日起,苏氏以‘御前参事’入值,对外称男子。
泄其身份者——”朱笔在简上拖出一道血红的划痕,“诛。
”苏文怔怔望着飘落到眼前的诏书,余光却瞥见李斯袖中攥紧的拳头。而殿角阴影里,
一个戴赤帻的侍从正死死盯着她。第4章 御前参事诏令颁下的第三日,
苏文搬进了兰池宫旁的一间值房。这处专为皇帝近臣准备的居所,比吏舍宽敞许多。
案几上甚至摆着一盏青铜雁鱼灯。苏文摩挲着灯座上细密的纹路,
仍觉得这几日的际遇恍如梦境,从待斩的“欺君者”到“御前参事”,
命运的转折快得令人眩晕。“苏参事。”一名小宦者捧着漆盘跪在门外。“陛下赐官服。
”盘中的深衣是男子制式,但尺寸明显改小过。苏文系腰带时,发现夹层里竟缝了块软布,
束胸用的。她指尖一颤,嬴政连这种细节都考虑到了?“辰时三刻前需至章台宫。
”宦者低声道。“今日要议东巡事宜。”踏着晨露走向宫城时,
苏文不断复盘秦史记载:始皇帝第一次东巡将在明年展开,
期间会发生博浪沙遇刺、泰山封禅等重大事件。如果她能提前防范……“苏卿。
”冷冽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苏文悚然回头,看见李斯站在三步外的松影下,
手中竹简卷起又展开,像在把玩一把无形的刀。“廷尉大人。”她躬身行礼。
李斯的目光扫过她崭新的官服。“女子立于庙堂,闻所未闻。”竹简“啪”地敲在掌心。
“望你好自为之。”章台宫偏殿已聚集了十几位重臣。苏文跪坐在末席,
发现右首位的白发老将正打量自己。王翦!灭楚之战的主帅竟也来了。“陛下至!
”所有人伏地行礼。嬴政今日未戴冠冕,只束了根玄色发带,更显得眉目如剑。
他径直走向御案,展开一卷绢帛。“各郡驰道修建进度,报。”大臣们依次禀告。
当轮到琅琊郡守时,这位花甲老人支吾着说因“山石坚硬”延误了工期。嬴政指节叩响案面,
殿内温度骤降。“臣有建言。”苏文突然开口。所有目光齐刷刷刺来。
她强自镇定地展开随身木牍:“可命刑徒以‘火焚水激法’开山,先用烈火灼烧岩壁,
再泼冷水使其崩裂。”一阵沉默。治粟内史嗤笑:“纵火耗粮,泼水费工,岂非更拖进度?
”“比用铜凿**倍。”苏文指向木牍。“总体可节省二十日。”嬴政突然起身,
玄色袍角扫过案几。他走到苏文面前抽走木牍,目光在那些陌生的算式上停留许久。
“此法验过?”“楚地开灵渠时用过。”她信口编了个出处。
帝王嘴角微不可察地扬起:“准。”散朝后,苏文被单独留下。
嬴政从鎏金匣中取出一卷竹简:“看看。”展开后发现是份名单,
上面罗列着近百名六国贵族子弟,末尾标注着“郎官备选”。
她立刻明白这是对她昨日“质子策”的落实。但当她看到“张良”二字时,呼吸一滞,
历史上刺秦的主谋!“此子……”她斟酌用词。“韩国相门之后,仇秦之心恐难消弭。
”嬴政挑眉,“依卿之见?”“不如外放为县吏,远离中枢。”玉旒轻晃,
帝王忽然换了话题:“卿可知朕为何容你女子之身参政?”苏文后背沁出冷汗。
只见嬴政从袖中取出一物,正是她那夜把玩的激光笔!“那日你晕厥后,此物从怀中掉落。
”他指尖抚过笔身的篆文。“‘异星现,天命变’……朕很好奇,卿这颗‘异星’,
究竟会改变什么?”回到值房时,苏文发现案上多了个漆盒。打开后竟是摞整齐的绢布,
竹简轻便百倍。盒底压着张字条。“三日内,将东巡路线利弊析出。——嬴”她铺开地图,
突然注意到函谷关以东被朱砂圈出个模糊区域。对照记忆中的地理,那里正是博浪沙!
窗外忽然传来窸窣声。苏文猛地推开窗棂,只见一道黑影闪过廊柱。地上留着片新鲜的松针,
正是李斯今早站立的位置。她攥紧激光笔,笔身不知何时又浮现出新篆文:“月掩星,
暗流生。”第5章 润物无声雨水顺着章台宫的檐角滴落,在青石板上敲出连绵的脆响。
苏文跪坐在偏殿的窗边,面前摊开的绢布上密密麻麻写满了东巡路线的批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