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铺天盖地的粉白,并非生命的喧嚣,而是凋零前最后的、近乎悲壮的燃烧。
它们开得那样不管不顾,仿佛要把整个城市的天空都染透,然后在一夜之间,被四月的风无情地卷走,碾碎在潮湿的柏油路上,化作一地苍白黏腻的泥泞。
我就是在这样的樱花雨中,重新遇见叶蓁的。
涩谷十字路口,人潮如同永不停歇的黑色潮水,在红绿灯机械的指挥下,汹涌、停滞、再汹涌。
巨大的广告牌闪烁着冰冷而炫目的光,映在每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上,像是给灵魂镀上了一层虚幻的金属外壳。
我夹在人流中,随波逐流,像一截漂浮的朽木。
十年了,我早已习惯东京这种庞大而精密的冷漠,习惯在喧嚣中保持绝对的寂静,习惯将那个名字连同十七岁的春天,一起锁进记忆最深、最锈蚀的角落。
直到一抹刺目的红,毫无征兆地撞进我的视野。
在十字路口对面,汹涌人潮的边缘,一个穿着猩红色风衣的身影,安静地伫立着。
那红色如此鲜艳,如此不合时宜,像一道撕裂灰暗画布的伤口,又像一颗骤然坠入冰冷深海的、滚烫的心脏。
她微微仰着头,看着信号灯上方飘落的樱花雨。
风扬起她微卷的栗色长发,几片花瓣调皮地落在她的发梢、肩头。
时间在那一刻轰然倒流。
所有的喧嚣——汽车的鸣笛、行人的低语、广告牌的噪音——都像退潮般迅速远去,只剩下血液在耳膜里疯狂鼓噪的声音。
我的脚步钉死在原地,喉咙像是被一只手死死扼住,无法呼吸,也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视野里的一切都模糊、虚化,只剩下那个红色的身影,清晰得如同刀刻。
叶蓁。
那个我以为早已沉入时光之海最深处、连同骨头都被岁月泡酥的名字,带着十七岁樱花树下清冽的气息,裹挟着尖锐的疼痛,瞬间击穿了我用十年时间筑起的、摇摇欲坠的堤坝。
是她。
尽管十年光阴足以改变太多,尽管那身影比记忆中单薄了许多,尽管她身上多了一种陌生的、沉静的疏离感……但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近乎倔强的脆弱感,我绝不会认错。
绿灯亮起。
黑色的潮水再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