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缩回手,纸张飘落在地板上,无声无息,却像一块巨石砸在他心上,激起一片血肉模糊的泥泞。
他佝偻着背,额头抵着冰冷的五斗橱边缘,身体筛糠般剧烈地抖起来。
喉咙里堵着滚烫的硬块,每一次吞咽都带着砂纸摩擦的剧痛,发出破碎不堪的“嗬嗬”声,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困兽。
眼泪不是流下来的,是决了堤的洪水,汹涌地冲出眼眶,砸在光洁的木地板上,洇开一小片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他试图喊她的名字,嘴唇徒劳地开合了几次,却只能挤出一点嘶哑的气音:“晚……晚……” 这微弱的呼唤在死寂的房间里打了个转,迅速被无边的空旷吞没,连回声都吝啬给予。
那晚推开的,不是一个挡路的身体,是他血肉相连的孩子,是她小心翼翼捧到他面前、却被他亲手打碎的世界!
他几乎是爬着,手脚并用地挪到卧室门口。
衣柜门依旧敞开着,林雪那边的空荡像一张无声嘲笑的巨口。
属于他的西装、衬衫,孤零零地挂着,散发出樟脑丸和陈旧布料混合的、令人窒息的味道。
他死死盯着那片空荡,眼神涣散。
恍惚间,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凌晨三点厨房里单薄伶仃的背影,昏黄的灯光下,她冻得通红的手指在案板上机械地擀着饺子皮,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那声音此刻在他脑子里无限放大,每一下都像重锤砸在他的太阳穴上,伴随着姐姐陈慧在医院里那歇斯底里的尖叫——“不会下蛋的母鸡!
扫把星!
晦气!”
和他自己那声震耳欲聋、字字剜心的嘶吼:“要不是她不会说话,轮得到我捡这个便宜?!”
这些声音在他颅腔内疯狂冲撞、撕扯,最终化为一片尖锐的、持续不断的耳鸣,几乎要刺穿他的鼓膜。
他痛苦地抱住头,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体蜷成防御的姿态,却抵御不了那从灵魂深处涌上来的、灭顶的寒冷和剧痛。
那“咚咚”的擀面声,最终化作了手术器械冰冷碰撞的脆响,一下,又一下,剐蹭着他的神经末梢。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天光早已暗沉,城市的霓虹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