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猪五年，我被骗替嫁老侯爷。老东西喘着粗气扑上来。我杀猪的手艺没白练，

三两下把他揍成案板上的猪。跑出院子，碰上死对头江煜劫亲。他强娶了我，

还附赠八个美妾。一我是杀猪的。去年阿爷走了，我成了孤女。但我有祖传的手艺，

祖传的杀猪刀。足够我在京城的南街上混口饭吃。某天，

一对衣着华贵的夫妇在我的肉摊前停下。美貌的妇人扑过来抱着我哭，

鼻涕眼泪糊了我一身:“我苦命的女儿！”丞相爹捋着胡子，笑眯眯:“闺女受苦了，

爹给你寻了门顶好的亲事。”稀里糊涂地，我摇身一变成了相府千金。说实话，

我摸着腰后别着的杀猪刀，心里直犯嘀咕。但我与这位新的娘亲生得确实有七八分像。

三妹妹亲昵地抱住我的胳膊：“姐姐怕是不知，这平阳侯世子生得可俊了。”噢，

那我可太感兴趣了。说起来，三妹妹也与我生得极像。行吧，亲姐妹没跑了。

我高高兴兴地备嫁。快放榜了，不知死对头江煜考得如何。下回他见了我，

是不是得规规矩矩地喊声“世子夫人”？我有些期待，可又有几分……不得劲儿。

二春闱放榜，我挤在汗臭熏天的人堆里，踮着脚把名单从左往右找，又从右往左找。啧，

江煜这小子不行啊。这哪有他的姓名？年初，他一副已经考上了的模样过来炫耀，

说是等考完放榜后就来见我，还说到时我得喊他大人。这回看我不好好嘲笑他！回府路上，

我遇上行色匆匆的大哥。他神色凝重，快步进府，竟没注意到我在身后。听婢女说，

大哥径直去了书房，与我那丞相老爹议事，还气得老爹砸了一方好墨。次日用膳时，

屁事没有。老爹亲自给我盛了碗汤，笑得和蔼可亲:“乖女儿，少些出门，安心备嫁。

”坏了！不出门，要是江煜去猪肉摊子找不着我可怎么办？我还要嘲笑他呢。

再好好炫耀一下我如今的身份。嗯……再把欠他的一顿饭请了吧。我还是溜出了府。

三在猪肉摊前守了一日。日头从东边晒到西边，茶寮里的劣茶喝得我嘴里发苦。

江煜连根毛都没出现。不来就不来！我披着夕阳余晖离开。街上惊马，我被撞翻了。

凭着杀猪多年练就的好身子，倒是只有胳膊擦破点皮。可丞相府的人炸了锅。

丞相夫人抱着我大哭:“不许再出府了！再也不许！”这位娘亲真的很爱哭。

我被关在府里学规矩，像头待宰的猪被按在砧板上。三妹妹常来找我玩。

她还给我带来平阳侯世子的画像。果真一表人才。这就是我的未来夫婿吗？

我的手指滑过画像上那张脸。眉目深邃，鼻梁挺拔。……好像比起江煜要差点意思。

江煜能把这身衣服穿得更好看。但三妹妹说，这位世子温文尔雅，是位端方君子。

江煜可比不了。他只会像猴子一样上蹿下跳，走的时候还要顺走我一只猪蹄。我想他做什么，

晦气！四我坐上了侯府的花轿，晃晃悠悠。拜堂时，我突然有些懵。前几天我还在杀猪，

怎么如今就在拜堂了？一旁的丫鬟手劲贼大，押着我硬是按了下去，完成最后一拜。

我被塞进洞房，外头又复欢欢喜喜的模样。喜烛噼啪响，我独自坐着等待。

我愈发觉得不对劲。方才瞥到新郎官的手，怎么有些苍老？枯树枝似的，爬满了褶子。

世子可是二十出头的青年才俊。下一秒，盖头被猛然揭起。

我对上一双浑浊的、爬满血丝的眼。上当了！老东西直勾勾看着我，

咧嘴露出一口烂牙:“老夫乃平阳侯。”他说，丞相有求于他。他说，

这婚事可是相府亲自求的，我如今惺惺作态是为何。我还在琢磨他说的话，

他就如同饿狼一般扑了上来。我是杀猪的，我不会杀人。

但是痛揍一个老色鬼还是轻而易举的。老东西被我揍得直翻白眼，晕了过去。我有的是力气，

像拖死猪似的把他拖到喜床上，摆正。然后把满头叮当作响的累赘扯掉，跑！五冲出喜房，

我有些茫然。眼前的雕梁画栋像个迷宫。没有迷茫太久，我迎面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江煜。不对，是穿得人模人样的江煜。他不复往日吊儿郎当的猴样，两条眉毛拧着，

一脸不爽地打量我。“谁准你嫁的？”他说着，抓起我的手，一把将我拽进怀里。

我反应过来，一脚踹过去：“你怎么才来！”要不是我身手好，

这会儿恐怕都已经被老东西按着办完事了！我越想越气，继续往他小腿上踢。

“说好放榜就来见我，人呢！”“考不上所以不敢见我是吧！”“还说要喊你大人？快叫爹！

”周围一片静默。他用力抓着我锁进怀里，手臂箍得极紧。他附在我耳边，

咬牙切齿:“这么多人，给我留点脸。”我揉了揉有些痒的耳朵，朝他身后看去。嚯！

几十个劲装打扮的汉子。黑压压一片，这院子都摆不下了。六这么多人可怎么打啊？

“完蛋了江煜。”我摸向腰后，空的！杀猪刀没带！我可打不过这么多人。江煜看着比我弱，

咬咬牙，我把他往身后一扒拉。一人匆匆赶来，脚步有些踉跄。是那画像上的人，

平阳侯世子。我挡在江煜身前，却听扑通一声。世子跪下了。他的目光越过我，看向我身后，

身子抖如筛糠:“江首辅饶命！”我猛然回头，对上江煜阴沉的脸。他居高临下地俯视世子。

世子哆哆嗦嗦地求饶，说着什么丞相，什么勾结之事。他现在这副模样，

可完全不像画上的翩翩贵公子了。我茫然地看着。有谁能给我解释一下？

只见江煜抬手:“押走。”几名汉子应声上前，像拖死狗一样把世子拖走。

这乌泱泱一院子人，原来不是侯府的护卫啊？我正想问个清楚，

就见一人在江煜跟前行礼：“大人，罪证搜到了。”七江煜带着人去抓平阳侯。

我见他们朝内院走，有些慌了。那老东西被我揍晕，估计还在屋里挺尸呢！我正准备溜，

却见江煜停下脚步，回头找我：“还不快带我见见你那夫君？”夫君？

那个年近古稀的老色鬼？我气得冲上去，挥拳就要揍江煜一顿。他身旁的护卫有些为难，

抬起手又犹豫着放下。江煜却是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眸子里漾起点点星光。

一扫方才阴沉的神色。直到这时，我才觉得江煜回来了。

这和他往日里在我摊子前插科打诨的模样，别无二致。我把他们带到平阳侯所在的屋子。

其中一人惊呼：“这是平阳侯？”只见平阳侯鼻青脸肿，被揍得像个猪头，似是刚清醒过来，

躺在床上哼哼唧唧。我假装看不见江煜投来的目光。不会抓我去蹲大牢吧？

殴打侯爷……要判几年啊？八我没蹲大牢。江煜……呵，江首辅，是奉旨离京查贪腐案，

今日才回来。平阳侯结党营私，买官卖官，还贪了好大一笔赈灾款。而我的便宜爹爹丞相，

并非我亲爹。他被平阳侯以当年科举舞弊一事作为要挟，只好献女。

在书房气急败坏摔东西那日，是因为那老东西狮子大开口又多要了十万金。

爱哭的丞相夫人也不是我娘。非要说的话，我的亲娘是她的亲妹妹。这位好姨母，

不忍心献出自己的亲闺女，便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见我与她女儿生得极像，

当下便决定让我替嫁。她的眼泪，是欣喜于为女儿找到了替死鬼！后面的事我懒得再听。

拿回我的杀猪刀，滚回南街，该干嘛干嘛。九一日，江煜来找我。

他穿了一身低调顺眼的常服，不是那天高高在上的紫色官服，

也不是以前故意扮作穷酸书生的破布衫。他蹭到摊子前:“还气呢？”我没吭声，手起刀落，

斩下一只猪蹄。“我是首辅。”“嗯。”我那天晚上又不是聋了，

两只耳朵都听见了他属下喊他“首辅大人”。他又继续：“还兼着太师。”我劈开一段肋排，

肉沫子溅到他前襟。“厉害厉害。”我敷衍着。他慢条斯理掸开肉沫：“年初，

我奉旨离京查贪腐案……”一位大娘挤开他，来到我的摊子前。

她瞥了江煜一眼：“不买别挡道啊。”我帮大娘剁着她要的肉，大娘悄悄打量我，

问我可有婚配。我懒得抬头。又来了！作为孤女在这条街上杀猪，没少遇到过来做媒的大娘。

通常她们都不是为了自家儿子。多半是为了些好处，帮一些娶不着媳妇的闲汉旷夫说媒的。

我把二两猪肉包好递给她，声音淡淡：“十文钱。”大娘却好似不通人性的牲口，不走了。

十大娘说，张家有一郎君，在衙门任捕快，人品端正，尚未婚配。她不知从哪掏出一包瓜子，

磕得咔咔响：“张捕快吃的可是皇粮，你若是有意，大娘我回头就帮你去说说！

”我的目光落在地上的瓜子壳上，又看向她。“真这么好，你家闺女咋不嫁去？

”我把杀猪刀往案板上狠狠一扎，刀稳稳立住，刀柄嗡嗡直颤。大娘哆嗦了一下，

嘟囔着“不识好歹”，拎着肉离开。江煜目睹了一切，贱兮兮凑上来:“那张捕快确实不行。

”“你认识？”他信誓旦旦:“不认识，但肯定没我好。”“他吃皇粮。”“我也吃，

我吃得比他多！”“他人品端正。”“我更端正，他那谁知道真的假的！

”我抛去一个怀疑的眼神:你？端正？得把账算清。江煜见我终于停下磨刀的动作，

勾唇微笑，一副要耐心听我说话的模样。我开始质问:“你，不是穷酸秀才吗？”“我是啊，

”他赔着笑脸，“几年前真是。”见他如今还是这模样，可恨得很，我冷淡开口:“手。

”江煜一愣:“啊？”他缓缓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放在案板边。那处分明有少许肉沫，

油腻腻的。他倒是不在意的样子，一双明亮的眸子望着我。我抬头盯着他俊逸但欠揍的脸，

拿起刀，又迅速挥下。刀刃在离他手指极近的位置停住，他竟然分毫都有躲。

仍然温和地、有些纵容地看着我:“消消气，行不？”十一我想起了我们的初见。

那时我去找赊了一头猪不还钱的何员外算账，在他家门口闹了许久。日头毒辣，暑气盛极，

晒得我几近昏厥，硬撑到拿回了钱。回南街的路上，我一头栽倒。江煜便在那时捡到我，

灌药喂粥。我掐出此生最温柔的声音道谢。他摆摆手，要了我十头猪做谢礼。后来日益相熟，

他是寒窗苦读的翩翩俊才，我亦是……刀法利落的杀猪西施。

可如今才知自己被蒙在鼓里耍了这么久！王八蛋！细细想来，平日里的破绽其实不少，

只是我懒得琢磨。“大人！可算找着您了！”一道男声传来。马车急刹，

那人朝江煜喊着:“圣上急召您入宫！”江煜恍若未闻，只盯着我看。“大人！

”那人又喊了一声。我收回刀，不再看江煜。江煜却突然扣住我的手腕:“跟我走。

”然后不由分说将我塞进马车，见我还拿着刀，猛地夺过掷回案板上。“我的刀！”我大喊。

经过上回平阳侯府的事，这杀猪刀就是我的命根子！江煜无奈:“宫里不让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