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鸢死的时候,是腊月二十三,小年。窗外飘着雪,她蜷缩在出租屋冰冷的地板上,
肺里像塞着团破棉絮,每口气都带着铁锈味。手机在旁边震动,是母亲王秀兰发来的语音,
尖利的声音刺破死寂:“清鸢,你弟首付还差五万,你那年终奖发了就赶紧打过来!
他下个月就要订婚,总不能让女方看不起!”她盯着天花板,忽然笑了。笑到咳嗽,
咳到眼泪混着血沫淌出来。上一世,她就是这么活的。十五岁那年,
弟弟苏明辉要去重点中学,家里没钱交择校费,父母撬开她攒了三年的奖学金存折,
说:“你是姐姐,让着弟弟是应该的。”她哭着去要,被父亲苏建国一巴掌扇在脸上,
耳朵嗡嗡响了半个月。十八岁,她考上大学,录取通知书被王秀兰锁进抽屉。
“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嘛?早点出去打工,帮你弟攒彩礼才是正经事。”她被塞进电子厂,
每天站十四个小时,工资卡由母亲保管,每个月只给她留两百块生活费。二十四岁,
苏明辉要买房,父母逼她嫁给邻村一个瘸腿的暴发户,换来二十万彩礼。她逃了,
被苏建国绑回来,铁链锁在床脚,直到她“想通”为止。后来她趁夜跳窗,摔断了腿,
拖着伤跑了三天三夜,才逃出那个叫“家”的牢笼。可到头来,她还是没躲过。
常年劳累拖垮了身体,肺癌晚期时,她想回家拿点自己的东西,却只看到苏明辉搂着新媳妇,
在她曾经住的房间里亲热。王秀兰指着她的鼻子骂:“丧门星!回来干嘛?
别晦气了你弟的新房!”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
苏清鸢看见墙上挂着的全家福——十岁的她站在最边上,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服,
而弟弟被父母抱在中间,手里举着她从没得到过的变形金刚。好恨啊。恨他们偷走她的学费,
毁了她的前程,吸她的血养肥那个废物弟弟;恨自己懦弱了一辈子,
到死都没能说一句“不”。如果……如果能重来一次……她要他们,把欠她的,连本带利,
全都还回来!第一章:重生在十八岁猛地睁开眼时,苏清鸢的第一反应是——冷。
不是出租屋那种透骨的湿冷,是北方冬天特有的干冷,裹着煤烟味,从老旧的窗缝里钻进来。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土坯墙,墙上贴着早已过气的明星海报,边角卷了翘。
这是……她的房间?她猛地坐起身,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纤细、苍白,
指节处有几道浅浅的疤痕,是电子厂流水线留下的印记。但皮肤紧致,
没有常年病痛折磨出的蜡黄和干瘪。墙上的日历,鲜红的数字印着:2016年,
7月15日。她重生了。重生在十八岁这年,距离她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还有三天。
距离王秀兰把通知书锁进抽屉,逼她去电子厂,还有五天。胸腔里翻涌着狂喜和恨意,
几乎要把她淹没。苏清鸢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勉强压下颤抖。“清鸢!
死丫头,醒了没?赶紧起来做饭!你弟要去同学家玩,早饭还没吃呢!
”王秀兰的大嗓门在院外响起,和记忆里分毫不差。换作上一世,她此刻早就麻溜地爬起来,
系上围裙冲进厨房,生怕慢了一步就招来打骂。但现在,苏清鸢只是慢慢掀开被子,
赤着脚踩在冰凉的水泥地上。她走到镜子前,镜中的女孩瘦得像根豆芽菜,
脸色因为长期营养不良有些发黄,但眼睛亮得惊人,像淬了冰的火。“清鸢!你聋了?!
”王秀兰的声音越来越近,伴随着推门的吱呀声。苏清鸢转过身,平静地看着闯进来的母亲。
王秀兰穿着件灰扑扑的外套,头发随便挽着,看见她还站在原地,
立刻瞪圆了眼:“反了你了?叫你做饭听不见……”“我不做。”三个字,清晰、冷静,
像冰锥砸在地上。王秀兰愣住了,仿佛第一次认识眼前的女儿:“你说啥?”“我说,
早饭我不做了。”苏清鸢抬眼,直视着她的眼睛,“弟弟多大了?十三岁,不是三岁,
饿了自己会找吃的。或者,你做。”王秀兰的火气“噌”地就上来了,
扬手就要打:“你个死丫头片子!翅膀硬了是不是?敢跟我这么说话……”苏清鸢没躲。
她就那么直挺挺地站着,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诡异的平静,甚至带着点……怜悯?
王秀兰的手在半空中顿住了。不知为何,看着女儿那双眼睛,她心里竟莫名发怵,
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你……”她悻悻地收回手,嘴里依旧不饶人,“行!你不做是吧?
等你爸回来,看他怎么收拾你!”摔门而去的声音震得窗户嗡嗡响。苏清鸢缓缓垂下眼,
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第一步,已经迈出去了。接下来,该去拿属于她的东西了。
三天后,录取通知书如期而至。是市重点高中的老师亲自送上门的,红色的信封,烫着金字,
在这个灰扑扑的家里,显得格外扎眼。王秀兰的脸,当场就沉了下来。
“女孩子读这么多书有什么用?”她一把抢过通知书,捏在手里,像捏着什么烫手的东西,
“这学,不能上!”苏建国蹲在门槛上抽烟,眉头皱成个疙瘩:“秀兰,先别冲动,
让我想想……”“想什么想?”王秀兰瞪他,“明辉明年就要升初中了,
那重点学校的赞助费不要钱?家里这点钱,不得留着给儿子用?她一个丫头片子,
早晚是别人家的人,浪费这钱干嘛!”苏明辉在旁边听着,得意地冲苏清鸢做了个鬼脸。
上一世,就是这句话,定了她的命运。但这一次,苏清鸢笑了。她没去抢通知书,
只是转身回了房间,拿出一个小小的录音笔——这是她用这三天偷偷打零工,
在废品站淘到的旧物,充了电还能用。她按下播放键。王秀兰刚才那番话,
清晰地传了出来:“……这学,不能上!……明辉明年就要升初中了……家里这点钱,
不得留着给儿子用?她一个丫头片子,早晚是别人家的人……”王秀兰和苏建国的脸色,
瞬间变得惨白。“你……你什么时候录的?!”王秀兰又惊又怒,伸手就要去抢。
苏清鸢往后退了一步,将录音笔紧紧攥在手里,眼神冷得像冰:“这通知书,是我的。这学,
我必须上。”“你敢威胁我?!”苏建国猛地站起来,烟锅子往地上一磕,“反了你了!
我今天非打死你这个不孝女不可!”他抄起门后的扁担,就朝苏清鸢砸过来。苏清鸢没躲,
反而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爸,你打。今天你要是敢动我一根手指头,
明天我就去教育局,去派出所,把录音给他们听听。让所有人都看看,你们是怎么重男轻女,
怎么逼女儿辍学供儿子的!”“到时候,
看明辉还怎么去重点中学——谁家愿意收一个逼姐姐辍学的儿子?”扁担,
在距离她头顶不到一寸的地方,停住了。苏建国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手在发抖。他知道,
女儿说的是实话。在这个小地方,名声比什么都重要。要是这事传出去,
他们家能被唾沫星子淹死。王秀兰也慌了,拉着苏建国的胳膊,急道:“老苏,别冲动!
有话好好说……”苏清鸢看着他们惊慌失措的样子,心里没有快意,只有一片冰凉的荒芜。
这就是她的父母。上一世,她用了二十年的顺从和讨好,换来的是榨干最后一滴血的结局。
这一世,她只用一支录音笔,就让他们露出了怯懦的底色。“我的学费,”苏清鸢收回目光,
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自己想办法。不用你们掏一分钱。但这学,我必须上。
通知书,给我。”王秀兰看着丈夫铁青的脸,又看看苏清鸢手里的录音笔,
终于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手,把那封红色的通知书,扔在了地上。苏清鸢弯腰捡起,
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小心地揣进怀里。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她脸上,一半明亮,
一半隐在阴影里。苏清鸢知道,这只是开始。她要拿回的,远不止这一张通知书。
她要夺回被偷走的十年青春,要撕碎这个家虚伪的面具,要让那些吸血的人,
尝尝被抽干骨髓的滋味。她的目光落在窗外,远处的玉米地一望无际,像一片绿色的海洋。
十八岁的风,带着热意吹过。这一次,她苏清鸢的人生,要由自己做主。
第二章:撕开温情的假面苏清鸢去高中报到那天,王秀兰没给她一分钱,
连个像样的书包都没准备。她背着洗得发白的旧帆布包,
里面装着几件换洗衣物和那支录音笔,走出家门时,听见苏明辉在屋里喊:“妈,
姐走了是不是就没人给我洗袜子了?”王秀兰笑着哄他:“傻儿子,等她周末回来,
让她一次性给你洗干净。”苏清鸢脚步没停,心里像压着块冰。高中住校,
每月需要交伙食费。她早就盘算好了——上一世她辍学后去电子厂,
第一个月工资被王秀兰拿走时,曾偷偷藏了五十块钱,塞在床板下的缝隙里,
后来逃跑时忘了取。周末回家,她趁王秀兰和苏建国下地干活,苏明辉去同学家疯玩,
撬开床板,果然摸到了那张皱巴巴的五十元纸币。钱被潮气浸得发脆,却像团火,
烫得她指尖发麻。她没声张,把钱藏进鞋底。转身时,却撞见苏明辉站在门口,
手里拿着她放在桌上的数学课本。“姐,你藏什么呢?”他眼睛滴溜溜地转,
突然扑过来抢她的包,“是不是有钱?快给我!我同学买了新游戏机,我也要玩!
”苏明辉被宠得胖墩墩的,力气比她大。上一世,他抢她的东西是家常便饭,她总让着,
觉得“弟弟还小”。但现在,苏清鸢侧身躲开,冷声道:“放手。”“你敢不给我?
”苏明辉急了,伸手去揪她的头发,“我告诉爸妈去!说你藏私房钱!
”苏清鸢反手抓住他的手腕,用了十足的力气。她常年干活,手上有薄茧,
捏得苏明辉“嗷”一声叫出来,眼泪瞬间涌了上来。“疼!你放开我!你个坏姐姐!
”“记住了,”苏清鸢凑近他,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刺骨的寒意,“我的东西,再敢碰一下,
就不是捏手腕这么简单了。”她松开手,苏明辉摔在地上,哇哇大哭。王秀兰恰好回来,
见状立刻冲过来把儿子搂进怀里,指着苏清鸢骂:“你个毒妇!连你弟都打?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白眼狼!”“是他抢我东西在先。”苏清鸢掸了掸衣袖,语气平淡。
“他是你弟!抢你点东西怎么了?”王秀兰心疼地揉着苏明辉的手腕,
“你赶紧把钱拿出来给你弟买游戏机,不然我今天就去学校找你老师,说你不孝顺!
”又是这套。用名声威胁她,用“孝道”绑架她。苏清鸢笑了,从口袋里掏出录音笔,
按下了新的录音键:“好啊,你去说。顺便跟我老师说说,我弟十三岁了,
钱买游戏机;说说我***着姐姐辍学供弟弟;说说你们是怎么把我的录取通知书扔在地上的。
”她把录音笔的音量调大,王秀兰刚才的吼声、苏明辉的哭闹声,清晰地传了出来。
王秀兰的脸“唰”地白了,下意识捂住嘴。“你……你还敢录?”“为什么不敢?
”苏清鸢把录音笔收好,“这是证据。证明你们是怎么对我的,
证明苏明辉是怎么被你们惯成废物的。”“你胡说!我儿子是宝贝!
”王秀兰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却不敢再上前。苏清鸢看着她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转身走出家门。走到门口时,她停住脚,没回头:“这个月的伙食费,我自己挣。
以后家里的活,别再指望我。苏明辉是你们的儿子,你们自己养。”她去了镇上的餐馆,
找了份洗碗的***。傍晚下课后去帮忙,管一顿晚饭,还能挣十块钱。老板娘是个寡妇,
看她年纪小却干活麻利,偶尔会多塞给她两个馒头。日子很苦,每天只睡五个小时,
手上被热水烫出好多水泡。但苏清鸢觉得踏实——这是她靠自己挣来的钱,
每一分都干干净净,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期中考试,她考了年级第一。
学校发了五百块奖学金,红通通的钞票,攥在手里沉甸甸的。她刚把钱藏进书包,
王秀兰就找上门了。“清鸢啊,你看你多能干!”她一改往日的刻薄,脸上堆着笑,
搓着手说,“你弟想买辆新自行车,学校太远了,走路不方便……”苏清鸢看着她虚伪的笑,
心里冷笑。上一世,她也是考了第一,拿着奖学金回家,王秀兰说给她买新衣服,
结果转身就给苏明辉买了游戏机,她连块糖都没尝到。“没钱。”苏清鸢直接拒绝。
王秀兰的笑僵在脸上:“你怎么这么说话?那可是你亲弟!他上学累……”“我不累吗?
”苏清鸢抬眼,直视着她,“我每天上课,晚上洗碗到十点,周末还要去地里帮人摘棉花,
我不累?这钱是我挣的,我要留着交学费,买资料。”“你一个女孩子,
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有没有用,不是你说了算。”苏清鸢打断她,
“要么你现在就去告诉全校老师,你要抢女儿的奖学金给儿子买自行车;要么,你就走。
”王秀兰被噎得说不出话,看着苏清鸢眼里的冷漠,突然觉得这个女儿好像完全变了。
她不再是那个会怯生生看着她、会把所有东西都交出来的小姑娘了。她的眼睛里有刺,
扎得人不敢靠近。最终,王秀兰灰溜溜地走了。苏清鸢看着她的背影,
摸了摸书包里的奖学金。这只是第一步。她要让他们知道,
她苏清鸢不是可以随意揉捏的软柿子。她要站得更高,看得更远,
把那些曾经加在她身上的苦难,一点一点,全部还回去。晚自习时,
同桌偷偷塞给她一张纸条:“苏清鸢,你妈刚才在操场角落跟你爸打电话,
好像在说……要去学校申请贫困补助,说你爸重病,让学校给你减免学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