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后热出了一身汗,我翻出冰柜里仅剩的一根雪糕降温。
新来的小秘书看到后却红着眼跑了。
没过几分钟,贺朝铭赶来从我手里夺过雪糕,拧起眉头训斥:“你知不知道人家小姑娘捱了好几天,眼巴巴等今天生理期结束吃雪糕?你就非得抢这一口?”说完不等我辩驳,直接抓着雪糕夺门而出。
而我精心准备了四个小时送来的便当,被他随手打翻在了一边。
我沉默良久,拿出手机。
拨通了公司董事长的电话。
“爸,我老公好像有点分不清大小王了。”
1.挂了电话,我走出办公室。
听见不少午休的员工窃窃私语。
“又来了,林秘书这都跑了多少次了,贺总是不是有点太溺爱了?”“嗨,你新来的吧?林秘书可是贺总捧在心尖尖上的人,之前两个亿的项目,就因为林秘书一句肚子疼,贺总当场就扔下甲方走人了!”“是啊,就这事儿还被贺总压下来了呢!也就是我们温氏集团底子厚,换成别的小公司,破产都有!”两个亿!一瞬间,我脑中就对上了号。
四个月前,温氏和杨氏有一场跨国项目合作。
因为父亲提前打过招呼,本来就是走个过场的事,谁都没想过会出问题。
不料贺朝铭当晚回来,竟苦着脸和我说,项目砸了。
他给出的理由是,对方要灌他酒。
贺朝铭少年贫寒,早早就落下严重的胃病,一度连冰牛奶都喝不得,更别说白酒!我心疼得当场给父亲打电话,还放言说杨氏这种仗着资历搞酒桌霸凌的企业,我们永不合作!却没想到,真相却是这样!我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升腾的怒火,抓住一个员工:“你们贺总呢?”员工被我难看的脸色吓得一结巴:“应该、应该在茶水间吧。”
“每次林秘书闹脾气,基本都是在那边......”我点点头,扶着肚子大步走向茶水间。
还没推门,就听见虚掩的茶水间里传出娇柔女声。
“贺总,你不是说胃不好不吃冰的嘛,怎么还吃我的雪糕呀。”
贺朝铭声音温和,透出隐约的宠溺。
“也不知道是哪位小祖宗,吃不到冰的委屈流眼泪、吃到了又嫌太甜,最后还得让我解决。”
“我就是心情不好不想吃了嘛......”门外,我的双手死死攥成拳头,指甲嵌进掌心。
结婚第二年,家里新来的保姆轻视贺朝铭,冰牛奶直接端上桌,让他当天胃炎高烧进了ICU,差点没能活着出来。
从那以后,但凡他的饮食,无论再累我都是亲自下厨,一点不敢假手他人。
别说冰饮,就是冰箱里的水果都得放到常温、仔细切了小块才会入口。
他曾亲口说:“娆娆,有你在身边,就是我一生最大的幸福。”
“今生今世,我绝对不会辜负你。”
如今,他的胃被我仔细养好了。
心,也大了。
里面两人推开茶水间的门,就看到脸色不好的我,双双愣了一下。
“你怎么在这?”贺朝铭脱口而出,下意识瞥向垃圾桶里光秃秃的雪糕棍,眼里飞快闪过一丝心虚。
林薇薇则当着我的面,有意无意地往他背后缩。
我按下心头的酸涩,闭了闭眼,轻笑道:“不在这,怎么会知道你们共尝一根雪糕的好事?”“贺朝铭,你是不想要胃了......”“——还是不想要温氏CEO的位置了?”2.贺朝铭的脸色微微变了。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现在的职位是怎么来的。
“娆娆,我们回去说。”
他的声音沉下来:“事情不是你以为的那样,别在这里让人看笑话。”
“我还以为我才是那个笑话呢!”怒火和酸楚克制不住地上涌,我死死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字句。
“贺朝铭,别忘了你是因为什么才能站在这里的!”温氏CEO的位置,原本该由我来继承,而不是他一个女婿代掌。
但贺朝铭患有弱精症,为了要一个健康的孩子,我不得不把所有的精力放在试管和打针吃药上。
六年来,我纤细的手臂上一度布满了淤肿的青紫,吃尽苦头才换来一个腹中的胎儿。
为了爱情的结晶,我权衡之下,放弃了自己的事业。
再三为贺朝铭做担保,才让父亲点头,同意放权。
可如今,所有的牺牲,竟都像他说的,如同一个笑话!我靠着墙扶住肚子,一时间气血翻涌。
这时,林薇薇忽然走过来扶我,做出楚楚可怜的表情。
“夫人别生气,贺总只是不想浪费雪糕才帮我吃的,您别怪他。”
“那么大的肚子,可不能动胎气呀。”
她嘴上说着,手却藏在贺朝铭看不到的角度,往我腰上狠狠一拧!我顿时吃痛,一巴掌扇了过去!“你给我滚开!”“薇薇!”贺朝铭急冲上来,一把揽住林薇薇,对我怒目而视。
“温娆!你再怎么作也讲讲道理!薇薇好心过来扶你,你迁怒人家小姑娘做什么?!”“就算是你温大小姐,也不能在公司里这么跋扈!”我几乎气笑了,胸口泛起阵阵闷痛。
“我?跋扈?”看着贺朝铭不满的眼神,我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伸手,直直指向林薇薇。
“你被开除了,滚出公司,就现在。”
林薇薇倏然睁大了眼,泪水汪汪、委屈地望向贺朝铭。
“贺总,我知道夫人有误会,可是......可是这份工作也是我堂堂正正争取来......”“堂堂正正?”我毫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拿出手机,打开刚刚从员工电脑里调的履历,怼到两人脸上。
“温氏正式员工的学历要求,是本科起步。”
“就连编外人员,都必须是大专毕业。”
“你一个中专肄业、没有工作经验、没有垂直履历,哪来的脸说出‘堂堂正正’四个字?”林薇薇眼里一闪而过恨意,脸上却依旧娇弱委屈,无助地拽了拽贺朝铭的衣袖。
“你是我招进来的,我一定会负责。”
贺朝铭柔声对林薇薇说完,转向我时,脸色完全沉了下来:“以后林薇薇的工资和五险一金全部走我的私账,和温氏集团毫无关系。”
“这样可以了吗,温大小姐。”
婚姻六年,他嘴里永远都是一声又一声满怀爱意的“娆娆”。
这是第一次,用那样陌生的声音叫我,“温大小姐”。
我闭上眼,用力压下心脏泛起的刺痛,深深吸了一口气。
“贺朝铭,你今天一定要护着她,是不是?”“哪怕你结婚证妻子那一栏,写的是我温娆的名字?”“这和我们的婚姻没有关系。”
贺朝铭抬起下巴,冷冷地看着我。
“我只是无法容忍你这种嚣张跋扈的大小姐脾气,伤害到无辜的人!”“就算你不同意,我也会办好薇薇的交接手续,这个决定不会改,你好自为之。”
说着,转身就要带林薇薇离开。
他看不到的地方,林薇薇又给了我一个挑衅的眼神。
口型明明白白:真可怜啊,姐姐。
我扶着墙,根本不想理会她,只定定地看着贺朝铭的背影。
半晌,哑着嗓子叫住了他:“贺朝铭。”
“我可以同意林薇薇的手续。”
贺朝铭脚步一顿,转头唇角上扬。
“我就知道,娆娆你一定会明白......”“前提是,我们离婚。”
贺朝铭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抬头,一字一句、清晰可闻:“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你和她,一起滚出温氏!”3.贺朝铭不敢置信地看着我,随即紧紧皱起眉头。
“温娆,你知道我不喜欢这种玩笑。”
林薇薇见状,也故作担忧,有意无意地提起。
“夫人别闹脾气了。
您肚子都这么大了,可不能因为一句气话,让孩子没有爸爸呀。”
“更何况,贺总怎么也是温氏的CEO,公司上下都......”“我没有在开玩笑。”
我平静地打断林薇薇的话。
“我们温氏集团,也没有落魄到只能靠裙带关系和走后门的员工的地步。”
“所以贺朝铭,只要你今天走出温氏大门一步。”
“——就永远别想回来!”贺朝铭见我认真起来,面色冷得像冰。
“温娆,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
贺朝铭终于收起一直以来,在我面前表现出的温柔。
比我高半个头的男人居高临下,目光是让我陌生的冰冷。
“你没法把我开除,因为现在的温氏,已经离不开我了。”
我一愣,手掌下意识地攥成拳头:“......你说什么?”他勾起唇角,近乎倨傲。
“这几年来,我已经完全摸清了温氏的生产线,并且把原来的负责人全都裁掉,换成了我自己亲手提拔的人。”
“一旦我离职,所有的生产线都会同时停摆。”
“只要一天......不,半天,温氏所有的项目就会彻底垮掉!”“公司,也废了。”
一瞬间,森冷的寒意传遍我的四肢百脉。
心脏像是被扔进冰窟,冻成了石头。
“贺朝铭,你竟然敢......”我死死咬着牙,极致的心寒和怒火同时涌上天灵盖,连声音都气得发抖。
“都说了贺总很重要的,公司上下都离不开呢。”
林薇薇笑吟吟地凑过来:“夫人还是快点低头服个软吧,看在孩子的份上,贺总再生气也不会对您怎么样的。”
她假意扶我,却轻声覆在我耳边:“四个月前,朝铭为我砸了温氏两个亿的项目。”
“上上周,他因为我不顺眼,开掉了温董的得力住手,温董当场气厥过去,差点没进医院——朝铭瞒下来了,您不知道吧?”“这一次,你猜朝铭会不会为了我弄垮温氏,让您挺着肚子去乞讨要饭?”“你这个***!”我怒火攻心,嘶吼着一巴掌扇在她脸上——却被一只打手狠狠攥住,掐得生疼。
“闹够了没有!”贺朝铭冷冷看着我,含着低沉的怒音。
“温娆,我看我是太纵容你了!才让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伤害别人!”“今天你必须跟薇薇道歉,否则......”“否则?”我用力抽出自己的手,眼圈通红地吼道:“贺朝铭!别忘了你是因为谁才有的今天!”“没有我、没有温家,你连条狗都不如!”“你这条白眼狼!就活该......”“啪!”脸颊***辣的刺痛袭来,我重重跌倒在地,手肘擦破一道鲜红的血皮,无比狰狞。
可都比不上心脏的痛楚。
原来这就是我爱了六年的人。
原来这就是我爱了六年的......狼子野心。
贺朝铭打完我,反应过来后,又下意识地向我走来,略显懊恼地伸手。
“温娆,我......”我却躲开了他的手。
贺朝铭脸色微变,恼怒地冷声:“温娆,别给脸不要脸!”“再不给薇薇道歉,你的温大小姐也不用当了!”可我只是低着头,死死咬着牙,说不出一句话。
这一摔惊动了肚子,我疼得额角冒出冷汗,脸色发白。
过了几秒,贺朝铭似乎发现了我的不对劲。
“温娆?”我嘶哑着嗓子,颤抖挤出声音:“我的......肚子。”
贺朝铭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就要上前。
“夫人就算不想道歉也不用这样嘛,六个月的孩子,哪里是一摔就能摔掉的呀,血都没出呢。”
林薇薇娇娇弱弱地说:“其实我也不用道歉啦,夫人快站起来吧,地上多凉呀,坐久了冻着孩子怎么办。”
我痛得眼前发晕,指甲死死扣着墙根,渗出细细的血。
贺朝铭却冷了脸。
“只要你一句道歉而已,爱面子爱到孩子都不顾,你可真是个好母亲!”“那么喜欢坐地上,就别起来了!”“薇薇,走,我带你去办手续。”
说完,在我模糊的视线里,大步离去。
我死死忍着痛,摸到掉落的手机,给自己打了120。
然后拨通了紧急联系人。
“娆娆?”慈爱的男声几十年如一日的沉稳温和,丝毫不是林薇薇口中气厥过去的样子。
我哑着嗓子,抹去眼角的泪:“爸,我认输了。
从现在开始,我会亲手接管温氏。”
“贺朝铭和这个孩子,我都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