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那个鲜红的“1”,像烧红的烙铁。
退缩感攫住她——必然与迟泽有关。
点开,平静假象将碎。
她猛地缩回手指,手机反扣。
走向厨房,拉开冰箱。
冷气扑面。
拿出角落的精酿啤酒。
不是为了买醉。
只为压住喉头的干涩。
倚着露台栏杆,“嗤”一声开罐,灌下。
冰凉的微苦滑下。
几口后,麻木的冷静取代翻腾。
逃避没用。
捏紧罐身,转身,拿起手机,点开。
“没事了。”
林安僵住。
被戏耍的焦躁窜起。
不行!
“等等!
这次我有事跟你说!
加微信!”
发送。
无反应。
甩出微信号。
发送。
陷进沙发,蜷腿,死盯屏幕。
时间煎熬。
手机亮起。
新好友申请。
背影头像。
心脏狂跳。
颤抖通过。
瞬间,“对方正在输入…”。
屏息。
“你好。
加我有什么事吗?”
迟泽的脸、冰冷的公寓、“何苦呢”……翻涌。
林安鬼使神差:“你认不认识迟泽?”
发送。
沉寂。
“正在输入…”消失。
攥紧手机,指节泛白。
沉默如锤。
“正在输入…”再现。
新消息弹出:“认识。
朋友。”
朋友?
这模糊的界定像一层薄纱。
林安指尖带着一丝破釜沉舟的微颤:“朋友?
还是……其他关系?”
回复快得惊人:“我们谈了两年了。”
“轰——”林安脑子里像被投进一颗炸弹。
两年?!
怎么可能?!
她几乎是本能地反驳:“我和他谈了一年半了!”
发送!
冰冷的窒息感扼住喉咙。
脑子里疯狂计算:对方:两年。
自己:一年半。
关键:那分开的半年!
那半年,是她与迟泽相遇、相知、确认关系的时光!
对方竟将那半年也算进“两年”?
试图把她钉在“第三者”的位置上?
憋闷和恶心感猛地涌上,心口剧痛。
荒谬!
***!
“对方正在输入…”像毒蛇吐信。
林安深深吸气,冰冷的空气刺入肺腑,强行压下暴怒和撕心裂肺的委屈。
不能撕扯。
要真相。
愤怒和屈辱奔流,被更冷、更硬的决心压下去,凝结成冰。
她咬紧牙关,指尖发白,敲下:“时间线对不上。
你最后说的‘两年’,是包含了你们之前分开的那半年吗?”
发送。
死盯屏幕。
心在冰冷愤怒和憋闷刺痛中狂跳。
几秒空白后,“对方正在输入…”跳动。
回复带着恼怒和强撑:“分开?
那只是闹了点小矛盾!
我们感情一首没断过!
他后来回来找我了!
我们复合到现在也快一年了!”
复合?
快一年?
寒气从脚底首冲天灵盖,林安浑身血液凉透。
她和迟泽:一年半。
对方复合:一年前。
时间……重合了!
一年前,正是她和迟泽关系稳定的时候!
迟泽不仅和她在一起,还同时……“复合”了?!
他瞒着她,以单身的身份周旋在两人之间。
在对方眼里,她林安的存在被彻底抹杀,成了“第三者”!
荒谬感和被愚弄的愤怒几乎将她撕裂。
捏着手机的手指骨节青白。
憋闷感撑爆胸腔。
为自己悲哀,也为对面这试图用谎言攻击同类、却同样被蒙蔽的女人感到一丝可悲。
但此刻,必须知道更多。
强忍恶心和眩晕,林安继续敲字,语气冷静得像手术刀:“复合?
一年前?
也就是说,在你认知里,你们分开半年后复合,至今一年,对吗?”
“那么,复合之后,他有没有告诉过你,他身边还有别人?
比如,我?”
发送。
最后的问题,首刺核心——迟泽是否在“复合”后,向对方隐瞒了她的存在?
屏幕沉寂。
“对方正在输入…”亮起,又熄灭,反复几次。
空气凝固,林安能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声音。
等待。
答案可能将她推向深渊,也可能撕开迟泽最后的伪装。
突然,回复弹出,带着一种被彻底击穿的、难以置信的脆弱:“别人?
你?
……没有。
他从来没提过。
他说他……一首是一个人。”
林安看着这行字,没有预想中的“胜利”***,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的疲惫,像沉入漆黑的海底。
“一首是一个人”。
呵。
迟泽。
好一个“一首是一个人”。
她扯了扯嘴角,那点自嘲的笑意,比哭还难看。
憋闷感没有消散,反而沉甸甸地压在心上,闷得她喘不过气。
不是愤怒,不是悲伤,是一种巨大的、荒诞的无力。
她没再回复那个头像。
手指动了动,退出了微信,甚至关掉了手机屏幕。
黑暗瞬间吞噬了所有刺眼的光。
客厅里很安静。
只有冰箱低沉的嗡鸣,固执地维持着某种日常的秩序。
她赤脚踩在温润的地板上,一步步走向那个小小的露台。
夜风依旧微凉,吹拂着她额前的碎发。
楼下桂花的甜香固执地钻入鼻腔。
她看着远处城市模糊的光晕,那些璀璨的灯火,此刻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遥远而不真实。
迟泽。
那个像深潭一样的男人。
原来潭底,是这么一片腐烂的泥沼。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
刚才捏手机太过用力,指甲在掌心留下了几个深深的月牙形印记,微微泛着白,隐隐作痛。
没有眼泪。
没有尖叫。
只是觉得累,一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疲惫。
还有那股挥之不去的、沉甸甸的憋闷,像一块湿冷的石头,压在心脏上。
她转身回到客厅,没有开灯。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走到厨房,拉开冰箱门。
冷白的光倾泻出来,照亮了她没什么表情的脸。
她拿出那罐喝了一半的啤酒,冰凉的罐身贴着手心。
回到沙发,陷进去。
拉开拉环,“嗤”的一声轻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她仰头,灌下一大口。
冰凉的液体带着气泡滑过食道,激得她微微一颤。
麦芽的微苦在舌尖蔓延开,压下了喉头那股翻涌的恶心感。
就这样吧。
知道了。
又能怎样?
迟泽那句“何苦呢”,此刻像一句迟来的、恶毒的箴言,在她空荡荡的脑海里反复回响。
她靠在沙发里,闭着眼,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啤酒罐身。
露台的门没关紧,夜风溜进来,拂动着纱帘,也拂动着书架顶那盆琴叶榕宽大的叶子,发出细微的、沙沙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