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百年忆毯

织忆人 板栗酥饼饼 2025-08-05 10:45: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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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忧树的枯枝很少有人碰。

那些虬结的老枝在树顶盘成一团,像只沉默的手,常年缠着最厚重的灰线——镇民们说,那是织里人祖辈攒下的苦,得让树慢慢消化。

何织避开护卫的视线,借着给忘忧树浇水的由头,悄悄绕到了树后。

晨露还挂在叶尖,空气里飘着忆毯的淡香,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霉味。

何织的目光扫过那些垂落的忆毯,大多是近几年的新织,金线明亮,灰线柔软,唯独最顶端一根枯枝上,挂着片不起眼的褐黄色碎片,边角卷得像块干硬的饼。

那碎片被蛛网缠着,一半陷在树缝里,露出的部分织着模糊的水纹,像被水泡过的旧布。

何织踮起脚,用织忆梭的木柄轻轻挑开蛛网——不是布,是张忆毯,而且是张老得快要散架的忆毯。

她小心地把碎片取下来,入手冰凉,比老周身上的透明线还要冷。

忆毯的质地是粗麻布,上面的记忆线己经褪色,水纹图案里,能看见模糊的房屋倒塌的影子,还有几个挣扎的人影,细看之下,竟能辨认出“民国十二年”的字样——1923年。

织里镇的老人们提过,1923年发过一场大水,天目山的山洪冲垮了半个镇子,是忘忧树“显灵”,才让剩下的人活了下来。

可这张忆毯里的水纹,却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像有无数双眼睛藏在水底,正往上看。

更让何织心惊的是,忆毯的破洞里,缠着密密麻麻的透明线,比老周身上的要粗得多,像一群冻僵的蛇,死死咬着记忆线的残端。

而在这些透明线的尽头,忆毯最边缘的地方,缠着一缕极细的线,红得发黑,像干涸的血。

血线。

奶奶的日记里提过这两个字,用红墨水写的,旁边画了个警告的叉。

她说血线是“活的记忆”,是用生命织成的,碰了会被拖进回忆里,再也出不来。

何织的指尖有些发痒。

她能感觉到,那血线在动,像有心跳似的,轻轻搏动着。

她深吸一口气,用织忆梭的边缘轻轻碰了碰血线。

没有刺骨的冷,反而是一阵灼烫,像被烧红的针烫了一下。

紧接着,右眼突然炸开一片血红,无数画面碎片像决堤的洪水,冲进她的脑海——火光。

漫天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忘忧树下挤满了人,举着火把,脸膛在火光里扭曲得像恶鬼。

他们手里都举着忆毯,灰的、金的、红的,像举着一块块人肉,齐声喊着什么,声音嘶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

“献祭!

献祭!”

是这两个字。

何织听得清清楚楚。

人群中间,绑着个穿粗布褂子的年轻人,他的记忆线被人用铁钩勾着,线里淌出暗红的血,滴在地上,渗进泥土里。

他抬起头,脸对着何织的方向,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死寂——那是张和老周现在一模一样的脸,麻木,空洞,像被挖走了灵魂。

火点燃了他脚下的柴堆,火苗舔上他的衣角。

他没有挣扎,只是看着忘忧树的方向,嘴里喃喃地念着什么。

何织想靠近听,画面却突然晃了晃,变成了树底下的景象——忘忧树的根须破土而出,像无数条粗壮的蚯蚓,在泥里蠕动、翻滚,根须的顶端长着小小的吸盘,正贪婪地吸着地上的血。

血顺着根须往上爬,树身的纹路里渗出暗红色的光,像血管在跳动。

有人把一张张忆毯扔进根须中间,那些忆毯一碰到血,就迅速收缩、融化,变成黑色的黏液,被根须吸得一干二净。

其中一张忆毯上,绣着个小小的虎头鞋图案,像极了老周给儿子做的那双……“啊!”

何织猛地捂住头,后退了一步,撞在树干上。

破忆毯从手里滑落,掉在地上。

血线的搏动消失了,右眼的灼痛却没退去,眼前还残留着那些画面的残影,火光和根须的影子重叠在一起,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捡起忆毯,发现那缕血线己经变得黯淡,像快熄灭的火星。

透明线却更活跃了,在忆毯上爬来爬去,似乎想把血线彻底吞噬。

1923年的水灾……献祭……火刑……会动的根须……这些碎片在她脑子里撞来撞去,拼不出完整的形状,却让她想起了奶奶说过的话:“忘忧树不是树,是个胃口很大的东西。”

以前她以为是玩笑,现在却觉得,那或许是最残忍的真相。

“你在这儿做什么?”

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何织吓了一跳,猛地转身,看见长老的护卫站在不远处,手里握着腰间的刀,眼神警惕地盯着她手里的忆毯。

“我……我看这忆毯快掉了,想把它捡起来。”

何织把忆毯往身后藏了藏。

护卫走过来,目光落在她沾着泥土的手上,又扫过地上的落叶:“长老说了,枯枝上的东西别碰,晦气。”

他顿了顿,语气更冷了些,“长老让你去他那儿一趟,现在就去。”

何织的心一紧。

是因为她发现了这张忆毯?

还是因为她刚才的失态被看见了?

她把忆毯塞进袖管,用布条缠住手腕遮住,跟着护卫往长老院走。

路过老周的鞋铺时,看见老周还坐在门口,手里拿着那只没缝完的鞋底,只是这次,他连针都没拿,就那样空着双手,眼神首勾勾地盯着地面,像在看什么,又像什么都没看。

他周身的透明线,似乎又变粗了些。

长老院在镇子最北头,院墙是用青石板砌的,上面爬满了常春藤,藤叶间缠着不少金色的记忆线——那是历任长老的“功绩忆”,织得又厚又密,像一层华丽的铠甲。

护卫把她领到正厅就退了出去。

长老坐在太师椅上,面前的桌上摆着杯热茶,蒸汽袅袅,模糊了他的脸。

“阿织啊,坐。”

长老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声音听不出情绪。

何织坐下,手心的汗浸湿了袖管里的忆毯。

“听说你今天去了忘忧树后面?”

长老呷了口茶,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捡了什么东西?”

何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刚想撒谎,就听见长老又说:“织里的规矩,百年以上的忆毯,都得交给长老院保管,你知道吧?”

她点点头,手指紧紧攥着袖管里的忆毯。

“1923年的水灾,是织里的大劫。”

长老放下茶杯,语气沉重起来,“那场水淹死了不少人,剩下的人靠忘忧树才活了下来。

那些年的忆毯,大多被水泡坏了,留不住什么好记忆,扔了也可惜,就挂在枯枝上,让树收着。”

他看着何织,眼神里带着点探究:“你捡的,是不是那年的?”

何织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忆毯从袖管里拿了出来,放在桌上:“是。

但这上面……有线不太对劲。”

长老的目光落在忆毯上的透明线和血线上,瞳孔微微一缩,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伸手拿起忆毯,用两根手指捏着,像是碰什么脏东西:“老物件了,线松了也正常。

这东西留着不吉利,我收起来烧了吧。”

他说着,就把忆毯往旁边的火盆里扔。

“别!”

何织猛地伸手去抢。

忆毯的一角己经碰到了火星,血线突然亮了一下,像烧红的铁丝。

何织的右眼又是一阵剧痛,这次的画面更清晰——火刑柱上的年轻人,胸口有个小小的胎记,像朵桃花。

而举着火把的人群里,站着个穿长袍的老者,脸和长老有七分像……长老按住她的手,力气大得惊人,眼神里再没有一丝温和:“阿织,有些记忆,忘了才好。

你奶奶没教过你吗?”

“奶奶说,织忆人要守着该记的。”

何织盯着他的眼睛,“这上面的血线是什么?

1923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献祭’又是怎么回事?”

长老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松开她的手,把忆毯扔进火盆:“不该问的别问!

做好你分内的事!”

火苗舔上忆毯,粗麻布迅速卷曲、变黑。

奇怪的是,透明线遇到火没有烧断,反而像活物一样往血线里钻,血线则发出“滋滋”的声响,冒出刺鼻的黑烟。

就在忆毯快要烧成灰烬时,一阵风吹过,卷起一小块没烧完的碎片,正好落在何织的脚边。

碎片上,还残留着一小段血线,像条垂死的虫。

何织趁长老不注意,悄悄把碎片踩在脚下。

“你走吧。”

长老背过身,声音冷得像冰,“管好你的眼睛,别再乱看,也别再乱问。

否则,下一个像老周那样的,可能就是你。”

这句话像块冰,砸在何织的心上。

她走出长老院,阳光刺眼,却照不进心里的寒意。

脚底下的碎片硌得慌,那点残留的血线仿佛还在发烫。

她终于明白,长老不是在掩盖老周的事,他是在掩盖1923年的秘密。

那个关于水灾、关于献祭、关于忘忧树根须的秘密,和现在出现的透明线,和老周的“无忆”,一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这张百年忆毯,就是解开秘密的钥匙。

何织走到没人的角落,捡起脚边的碎片,小心翼翼地包进布里,藏进胸口。

血线的灼痛还在右眼残留,那些画面在脑子里盘旋——火刑、根须、人群的嘶吼、长老相似的脸……她抬头看向忘忧树,那棵枝繁叶茂的古树在阳光下安静矗立,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在何织眼里,它的影子己经变了,不再是庇护织里的神灵,而是一头蛰伏的巨兽,正用根须在地下编织着一张巨大的网,网住了织里人的记忆,也网住了百年前的罪恶。

透明线,是它吐出的丝。

血线,是它没消化完的骨。

而她,必须在这头巨兽彻底醒来之前,找到它的弱点。

何织握紧了胸口的碎片,转身往铺子走。

她知道,从捡起这张忆毯开始,她就再也回不去了。

织里镇的平静只是表象,水面下的暗流,己经开始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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