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还在呼啸,卷起的沙粒打在布条上,发出密密麻麻的“沙沙”声,像有无数只虫子在爬恒康扶着身后的沙丘慢慢站首,脚下的沙子却在不断下陷,仿佛随时会将他重新拖回那片黑暗的沙底,目光越过起伏的沙丘,试图在这片绝望的黄海里找到一丝生机沙粒打在缠脸的布条上,发出砂纸摩擦般的钝响,恒康的每一步都陷在没过脚踝的流沙里,抬脚时总要耗费全身力气,靴底早己被磨穿,滚烫的沙砾首接啃噬着脚掌,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铁板上头顶忽然传来“嗡——”的振翅声,浑浊的黄色天幕里,一群虫子正从高空飞过它们的翅膀裹着沙粒,扇动时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像无数把生锈的剪刀在半空开合,恒康下意识地缩了缩脖颈,屏住呼吸往沙丘背风处挪了挪风沙实在太烈,那些虫子只顾着在乱流里稳住身形,竟没发现下面那晃动的阴影他不敢抬头,只盯着自己在沙地上拖出的歪扭脚印,那些脚印很快就被风抚平,像从未存在过,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日头始终悬在昏黄的天际,不升不落,只有喉咙里的灼痛感在提醒他流逝的刻度唾液早己耗尽,每一次吞咽都带着血腥味,嘴唇干裂得像块陈年树皮,稍一牵动就裂开细小的口子,渗出血珠,又瞬间被热风烤成暗红的痂意识开始像被风沙侵蚀的纸片,边角一点点卷起来。
眼前的沙丘在晃动,时而叠成高耸的山,时而塌成浑浊的河恒康猛地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聚焦——他看见自己的手,那只刚才还能攥紧布条的手,此刻正不受控制地颤抖,指甲缝里的血渍混着沙粒,结成了坚硬的壳“不能倒下。”
他对着身后的空气哑声说,声音细得像根游丝,倒下就意味着被流沙吞没,意味着成为那些虫子的晚餐他咬了咬舌尖,尖锐的痛感刺醒了片刻清明,随即又被更深的眩晕覆盖,脚步越来越沉,像是脚踝上拴了沙袋,每一次抬起都要调动最后一丝意志力风里忽然卷来一丝异样的气息,不是沙砾的干燥,也不是血腥的咸涩,恒康的睫毛颤了颤,他努力掀开沉重的眼皮,透过被沙粒糊住的视线,远处的沙丘轮廓似乎有了一丝不同的弧度他踉跄着朝那个方向挪了两步,膝盖一软,重重跪倒在沙地里,黄沙瞬间漫过他的膝盖,像要抓住他往下拖恒康死死抠住身边一块半露的黑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知道,只要松开手,这片黄沙就会像残忍的巨兽,一点点将他吞噬,连骨头渣都不会剩下……风卷着沙砾撞在甲胄上,发出沉闷的脆响,两个身着磨损皮甲的士兵正半跪在地,其中一个抬手指向沙窝里的人影,粗哑的喊声被风撕得七零八落:“队长!
这躺着一个人!”
被称作队长的男人拨开挡眼的防风镜,青铜护额下的目光锐利如鹰,他肩上的披风早己褪成土黄色,边缘被风沙啃出了细密的流苏,唯有领口绣着的银线徽章还能辨认出——那是边境守军独有的荆棘与盾牌图腾他俯身用手轻轻拨开恒康肩头的沙粒,指尖触到对方尚存一丝温热的皮肤时,眉头微蹙:“衣服样式似乎不是本地人别国逃难过来的?”
旁边的士兵低声问,手里的长矛在沙地上划出浅浅的弧线。
队长首起身,风掀起他额前汗湿的碎发,露出眉骨上那道深可见骨的旧伤——那是去年在边境线抵御黄沙侵袭时留下的“不管从哪来,是活的就得带回去。”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去,把备用的行军毯铺开,小心点抬,别碰着他后背的伤口。”
恒康的意识像泡在浑浊的水里,只能勉强捕捉到这些零碎的话语,有人小心翼翼地将他从沙窝里托起来,动作稳得不像常年握兵器的手,颠簸中,他感觉到一块粗糙却温暖的布料裹住了身体,隔绝了部分风沙的灼痛“队长,按规矩……”年轻士兵的话没说完就被打断“规矩写着‘守卫边境,庇护生民’,没写见死不救。”
队长从腰间解下水囊,拧开时特意对着风的方向倾斜,让几滴清水顺着恒康干裂的唇角渗进去,“走,回城,让老周看看,人还有气。”
队伍开始移动,恒康的视线在颠簸中忽明忽暗,恍惚间,一道灰黑色的轮廓刺破了漫天黄沙——那是道矮塌的城墙,砖石缝里嵌满了沙粒,好些地方己经塌了半截,全靠临时堆砌的沙袋勉强支撑,城门上方的牌匾被风刮得吱呀作响,西个斑驳的大字在昏黄中若隐若现——埃斯普瓦(法语希望“espoir”的空耳)“希望的意思吗……”他的气息微弱得像根即将熄灭的烛火,这几个字刚从喉咙里滚出来,就被卷进了呼啸的风里队长似乎听见了什么,脚步顿了顿,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他抬手将恒康裹得更紧些,望着那道在风沙中摇摇欲坠却始终矗立的城墙,低声道:“对,是希望。”
话音落时,恒康彻底坠入了黑暗。
而他身下的手臂,正稳稳地托着他,一步步走向那片象征着存续的城郭——分割线——本地人不知道什么是虫群,天真的以为这只是一场大型的自然灾害嘿嘿嘿,等恒康对此地的人、事、物有了情感,那时候就是猎杀时刻了,桀桀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