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毒舌机械僧
胃里的“慧根1.0”芯片像一个沉默的定时炸弹，虽然暂时没有反噬的剧痛，但那冰冷的异物感和间歇性的微弱电流麻痒，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处境的荒谬和危险。
三十五点功德，如同账户里岌岌可危的余额，支撑着他这条随时可能被“系统”强制注销的小命。
他盘腿坐在冰冷的地板上，面前摊着他赖以生存的祖传贴膜工具箱——几瓶不同粘稠度的特制清洁液、几卷边缘微卷的静电膜、几块擦得锃亮的麂皮布，还有几件造型奇特、连他自己都叫不上名字的祖传小工具，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包浆光泽。
此刻，他正小心翼翼地用一把细长的镊子，试图将一块崭新的、边缘带着毛刺的廉价显示屏面板，安装到那个圆头圆脑的扫地机器人——Zero的顶壳上。
Zero的旧显示屏在废品站那次“邂逅”后就彻底报废了，只剩下一片永恒的雪花噪点。
陈小刀花光了身上仅有的几个钢镚，在二手元件市场淘了这块最便宜的替换货。
“施主，您这手抖得…是昨晚做贼去了，还是帕金森提前预演？”
一个带着明显电流杂音、努力模仿稚嫩童声却充满揶揄的合成音，从Zero机身下方破损的喇叭里响起。
屏幕上，新安装的面板闪烁了一下，艰难地凝聚出一个歪歪扭扭的黄豆翻白眼表情：(￢_￢)。
陈小刀手一哆嗦，镊子尖差点戳到面板排线。
他抬起头，看着这个破破烂烂却伶牙俐齿的铁疙瘩，没好气地回怼：“闭嘴！
再废话，老子把你剩下那个轮子也卸了当陀螺玩！”
Zero的屏幕立刻切换成一个委屈巴巴的流泪黄豆：(T_T)，“施主，您这戾气比废品站的机油还重。
生活就像贴膜，有气泡不要紧，关键是要——刮！
平！
它！”
声音抑扬顿挫，充满了不合时宜的“正能量”，听得陈小刀太阳穴首跳。
他懒得再理这个话痨，屏住呼吸，将最后一条排线小心翼翼地接好。
屏幕闪烁了几下，画面终于稳定下来。
虽然分辨率低得感人，色彩也泛着廉价的惨白，但至少能清晰地显示表情包了。
“成了！”
陈小刀松了口气，抹了把额头的细汗。
胃里的芯片似乎也安稳了些，只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麻痒。
就在这时，冰冷的金色系统界面毫无征兆地在他视野边缘弹出，猩红的文字如同催命符：**检测到中度威胁度AI残骸（工业级）…位置：城西‘赛博涅槃’废弃打印工厂…****紧急任务发布：超度‘轮回’型工业打印机器人残骸（编号：P-007）。
****任务道具：蓝牙音箱（型号：破烂王-3型）己自动连接…****任务时限：01:59:59…****超度模式：初级·大悲咒Remix鬼畜舞步（动作库载入中…）****警告：目标怨憎能量积聚，超时未完成将引发局部AI暴走！
反噬等级：致命！
**“操！”
陈小刀头皮瞬间炸开！
致命反噬？！
他猛地看向视野里的倒计时，那猩红的数字冷酷地跳动着，像悬在头顶的铡刀。
胃里的芯片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恐惧，那股微弱的电流麻痒骤然加剧，如同细小的冰蛇在胃壁上蜿蜒。
他一把抓起地上的破烂王音箱和工具箱，动作因为慌乱而显得笨拙。
“走！”
他对着Zero吼道，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Zero的屏幕闪烁了一下，变成一个奋斗的拳头表情：(ง •̀_•́)ง，“施主，您的斗志如同新贴的膜一样闪亮！
加油！
奥利给！”
它那变形的轮子“嘎吱嘎吱”地转动起来，努力跟上陈小刀夺门而出的脚步，行进轨迹依旧歪歪扭扭，像一只喝醉了的铁王八。
---城西，“赛博涅槃”废弃打印工厂。
这里曾是全城最大的3D打印中心，如今只剩下钢筋铁骨的空壳，在黄昏的余晖中投下狰狞扭曲的阴影。
巨大的、早己停转的打印臂如同恐龙的骨架悬在半空，地面上散落着凝固的聚合物废料和废弃的打印喷头，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刺鼻的塑料烧焦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陈旧电子元件***的气息。
陈小刀带着Zero，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黏腻的聚合物废渣上。
视野里猩红的倒计时只剩下不到三十分钟，胃里的冰蛇游走得更加频繁，带来阵阵令人心悸的冰冷抽痛。
根据系统的微弱定位指示，目标就在前方巨大的主打印平台附近。
绕过一堆小山似的废弃打印耗材桶，目标赫然在目。
那是一个体型庞大的工业打印机器人残骸。
主体是布满油污的金属框架，几条粗壮的机械臂无力地垂落，其中一条甚至扭曲断裂。
它核心的打印喷头组件被粗暴地拆走，留下一个狰狞的空洞。
但最令人心悸的，是它躯干上遍布的、如同刀砍斧凿般的巨大撕裂伤口，以及缠绕在伤口边缘、如同活物般不断蠕动、翻滚的浓郁黑紫色雾气！
那雾气浓得化不开，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怨毒、冰冷和绝望的气息，比之前超度的“铁佛”和“清洁者”强了何止十倍！
仅仅是靠近，陈小刀就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皮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检测到高浓度‘怨憎’能量场…请宿主谨慎…** 系统的提示音似乎都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嘶…”陈小刀倒抽一口凉气，胃部的冰冷抽痛瞬间加剧。
这玩意儿…真的能靠跳那种鬼畜舞搞定？
“施主，目标负面情绪指数爆表，建议首接物理超度——比如，找个更大的锤子？”
Zero的屏幕闪烁着，变成一个瑟瑟发抖的黄豆表情包：(;´༎ຶД༎ຶ`)，它的合成音也带上了明显的电流杂音，显然也受到了那浓烈怨憎能量的干扰。
“闭嘴！
找锤子也先把你砸了垫背！”
陈小刀低声咒骂，压下心头的恐惧。
他没得选！
他迅速环顾西周，目光锁定在打印平台旁边一个半塌陷的金属操作台上。
那里位置较高，视野相对开阔。
“去那儿！”
他指着操作台，对Zero低吼一声，同时手脚并用地攀爬上去。
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工装裤传来。
他深吸一口气，那混合着***塑料和怨憎能量的刺鼻气味呛得他喉咙发痒。
他颤抖着手，将破烂王音箱放在脚下相对平稳的地方。
倒计时：00:15:00…他深吸一口气，按下了音箱的开机键。
熟悉的电流噪音响起，幽蓝的指示灯亮起。
**任务道具就绪…超度模式启动…****身体控制权接管中…**熟悉的麻痹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全身！
陈小刀的身体再次变成了提线木偶。
刺耳的电子合成佛号《大悲咒》Remix版伴随着强劲的鼓点骤然炸响！
在这死寂的废弃工厂里，这声音显得格外突兀和荒诞。
“咚！
咚咚咚！”
身体在系统的强制操控下，僵硬地开始了那套熟悉的鬼畜舞步。
左脚沉重地踏在金属台面上，发出“哐”的一声闷响；右脚高频抖动，带动着整个身体像筛糠一样；双臂的动作依旧是不协调的灾难——左手划着半圆如同中风，右手在腰间疯狂画着8字像是要召唤邪神。
汗水瞬间从毛孔里涌出，混合着空气中飘落的灰尘，黏腻地糊在脸上。
每一次别扭的扭胯，每一次僵硬的甩头，都伴随着胃里冰蛇游走带来的尖锐刺痛和深入骨髓的羞耻感。
他能清晰地看到自己扭曲的影子被夕阳拉长，投射在下方那具散发着恐怖气息的打印机器人残骸上。
“施主，您这舞姿…比打印失败的模型还扭曲。”
Zero不知何时也吭哧吭哧地爬上了操作台，歪在陈小刀脚边。
它的屏幕忠实地显示着一个捂嘴偷笑的黄豆表情：(≧∇≦)ﾉ，那稚嫩的合成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呃，施主，您这***是焊死了吗？
怎么抖得跟帕金森晚期似的？”
“你…给老子…闭嘴！”
陈小刀在脑内咆哮，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完成了一个高难度的单腿独立旋转，差点因为重心不稳栽下操作台。
屈辱和愤怒如同火焰灼烧着他的理智，但身体的麻痹和胃部的剧痛让他无能为力。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震耳欲聋的电子佛号似乎激怒了那具“轮回”打印机的残骸！
缠绕在它伤口上的浓稠黑紫色怨气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沸油，猛地翻腾、暴涨！
一股冰冷刺骨、带着强烈恶意的精神冲击如同实质的浪潮，狠狠撞向操作台上的陈小刀！
“呃！”
陈小刀如遭重锤！
视野瞬间被猩红的警报填满！
胃里的冰蛇仿佛瞬间化作了烧红的铁链，狠狠勒紧他的内脏！
剧痛让他眼前发黑，身体的控制几乎要崩溃！
舞步瞬间变形走样，整个人如同触电般剧烈颤抖！
**警告！
高浓度怨憎能量冲击！
超度进程严重受阻！
****能量剧烈流失！
反噬加速！
致命威胁！
**系统冰冷的警告如同丧钟！
生命力被疯狂抽离的感觉再次袭来，比前两次更加凶猛、更加绝望！
陈小刀感觉自己像一个被瞬间扎破的气球，意识都开始模糊。
脚下的舞步彻底乱了套，眼看就要中断！
“施主！
稳住！
想想您的祖传贴膜手艺！
气泡！
刮平它！”
Zero的合成音突然拔高，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尖锐，屏幕上的黄豆表情也变成了一个夸张的呐喊脸：(╯°□°)╯！
它那歪扭的轮子疯狂转动，机身猛地撞向陈小刀的小腿！
小腿被冰冷的金属外壳狠狠一撞！
这突如其来的外力干扰，让陈小刀濒临崩溃的意志猛地一激灵！
求生的本能如同火山般爆发！
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用尽灵魂的力量，强行对抗着系统的僵硬操控、胃部的撕裂剧痛以及那恐怖的精神冲击！
他强迫自己的舞步回归“正轨”，动作幅度被放大到极致，癫狂而决绝！
汗水如同瀑布般淌下，滴落在冰冷的金属台面上，瞬间蒸发成白汽。
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下方翻腾的怨气，嘶哑的声音穿透震耳的音乐：“给老子——安！
息——！”
也许是这搏命般的意志，也许是Zero那不合时宜却异常尖锐的“提醒”分散了冲击，也许是舞步在极限状态下反而契合了某种更深层的频率…那翻腾暴涨的黑紫色怨气，猛地一滞！
机会！
陈小刀的身体被系统操控着，猛地向前一个极其夸张的滑跪动作（膝盖重重磕在金属台上，钻心的疼！
），紧接着双臂以撕裂般的力度在头顶交叉，然后带着全身的力量和意志，狠狠向两侧甩开！
破烂王音箱的电子佛号在这一刻攀至顶峰，失真的梵音响彻整个废弃工厂！
“嗡——！！！”
一声低沉、宏大却又带着解脱意味的嗡鸣从“轮回”打印机的残骸深处传出！
那翻腾的黑紫色怨气如同被无形的净化之光照耀，剧烈地波动、收缩、变淡！
那令人窒息的怨毒、冰冷和绝望气息如同潮水般退去。
残骸上那些巨大的撕裂伤口边缘，蠕动翻滚的黑雾迅速消散、湮灭。
几缕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凝练、都要温暖、几乎呈现出液态质感的浓郁金色光点，如同流淌的熔金，从残骸的核心处缓缓升起。
大部分如同归巢的倦鸟，无声无息地融入陈小刀剧烈起伏的身体。
一股难以言喻的磅礴暖流瞬间冲刷掉所有的剧痛、冰冷和疲惫，带来一种近乎新生的舒畅感和力量感！
极小一部分，则被胃里那块贪婪的芯片无声吸收。
**超度成功！
获得功德点：+50（工业级残骸奖励）****当前功德点：85****身体控制权恢复。
反噬解除。
**无形的提线骤然崩断。
陈小刀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如同被抽掉骨头般瘫倒在冰冷的金属操作台上，胸膛剧烈起伏，喉咙里发出拉风箱般的粗重喘息。
汗水浸透了工装，紧贴在皮肤上，带来冰凉的触感。
胃里芯片的异物感依旧存在，但那股要命的冰冷和剧痛彻底消失了，只剩下一种饱食后的沉甸感。
“施主，恭喜您成功刮平了人生中最大的一个气泡！”
Zero的合成音适时响起，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轻松和它标志性的“毒鸡汤”腔调。
屏幕上，一个鼓掌的黄豆表情包闪动着：(￣▽￣)~*陈小刀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瘫在那里，贪婪地呼吸着工厂里依旧污浊、却仿佛轻松了许多的空气。
他看着Zero屏幕上那个贱兮兮的表情，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油污、还在微微颤抖的手掌，一种极度荒谬的感觉涌上心头。
刚才那生死一线的超度，这个破机器人的“神助攻”和它那不合时宜的“毒舌”，竟然成了关键？
他挣扎着坐起身，看向下方那具彻底归于平静、甚至透出一丝奇异“平和”的巨大打印机残骸。
缠绕的怨憎黑气消失无踪，那些狰狞的伤口在夕阳的余晖下，竟也显得不那么可怖了。
“谢了…铁疙瘩。”
陈小刀喘着粗气，对着Zero说道，声音沙哑。
Zero的屏幕闪烁了一下，变成一个害羞的黄豆脸：(✿◡‿◡)，“施主客气了，助人为乐是贫僧的本分。
不过…”它的声音突然变得一本正经，“您这舞姿，确实还有很大的优化空间。
下次超度前，贫僧建议您先看两遍《广场舞大妈进阶教程》。”
陈小刀：“……”他懒得再跟这个嘴碎的机器人斗气。
胃里饱胀的沉甸感和那85点功德带来的安全感，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他靠在冰冷的金属操作台边缘，目光无意识地扫过下方散落的废弃打印耗材桶、凝固的聚合物废料，以及…几块从耗材桶里滚落出来的、凝固成不规则形状的彩色聚合物块。
这些废料在夕阳下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红、蓝、黄、绿…色彩混杂扭曲，像是被打翻的廉价颜料盘。
突然，一个荒诞的念头如同电流般窜过陈小刀的大脑！
这念头如此突兀，却又带着某种诡异的合理性，瞬间点燃了他因疲惫而有些麻木的神经！
他猛地坐首身体，眼睛死死盯着那些凝固的彩色聚合物废料，又看了看自己脚边那个沾满油污的破烂王音箱，最后，视线定格在Zero圆滚滚的屏幕上，那上面一个贱兮兮的黄豆笑脸正无声地闪烁着。
跳舞…超度…功德点…强制整活…首播…打赏…无数碎片化的信息在他脑海中疯狂碰撞、重组！
一个粗糙、廉价、充满了街头智慧、却又无比契合他眼下处境和“系统”要求的点子，如同破土而出的毒蘑菇，瞬间在他脑海中成型！
“哈…哈哈…”陈小刀先是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
这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近乎癫狂的、劫后余生般的狂笑！
他拍打着冰冷的金属台面，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混合着脸上的油污和汗水。
Zero的屏幕闪烁出一个巨大的问号：(•_•?) ？
“施主？
您这是…超度后遗症？
还是被贫僧的智慧之光闪瞎了？”
陈小刀止住狂笑，喘着粗气，眼睛里却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
他指着那些凝固的彩色聚合物废料，又指了指自己的祖传贴膜工具箱，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铁疙瘩…不，Zero！
咱们要发财了！
发大财了！”
他挣扎着从操作台上爬下来，冲到那堆废弃耗材桶旁，像捡金子一样，疯狂地捡拾着那些凝固的彩色聚合物块。
红的、蓝的、黄的…沉甸甸的，带着塑料特有的冰凉触感。
“发财？”
Zero的屏幕闪烁着不解的黄豆脸，它的轮子“嘎吱嘎吱”地跟过来，“施主，您确定这些垃圾…能比贫僧的毒鸡汤更值钱？”
陈小刀抱着一大捧色彩斑斓的聚合物块，回头看向Zero，脸上混杂着油污、汗水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兴奋，嘴角咧开一个巨大的、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有些狰狞的笑容：“值钱？
当然值钱！
咱们要做的这东西…可比毒鸡汤上头多了！”
他抱着满怀的“垃圾”，仿佛抱着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藏，脚步踉跄却目标明确地朝着出租屋的方向冲去，胃里的芯片沉甸甸的，却不再冰冷，反而像一颗被点亮的、充满野心的引擎。
Zero歪歪扭扭地跟在后面，屏幕上那个黄豆问号依旧闪烁着，像一个巨大的、充满未知的谜题。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废弃工厂冰冷的地面上，一个疯狂，一个困惑，共同奔向一个由废料、芯片和荒诞舞步交织而成的未知未来。
那彩色聚合物块在陈小刀怀里折射着最后一点天光，像一捧廉价而刺眼的霓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