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瞅瞅你,陈远峰!”“二十多年了,***还在摆地摊?
”王耀辉那根涂着劣质雪茄油的手指头,几乎要戳到我的鼻梁骨上。酒气、烟气,
混杂着他身上那股子暴发户特有的古龙水味儿,熏得我一阵阵犯恶心。“再瞅瞅我们!
”他猛地一挥手,胳膊上那块明晃晃的金劳力士,差点闪瞎我的眼。“这桌子上,
哪个不是开豪车住别墅?”“就你!”他手指头又怼了回来,这次力道更重。
“还穿着这身儿破地摊货!”“哈哈哈哈哈哈——”整个包厢,瞬间炸开一锅滚烫的油,
嘲笑声劈头盖脸地泼了过来。那笑声,尖锐,刺耳,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
一根根往我耳朵里钻,往我心窝子里扎。我的脸,***辣地烧了起来。不是羞的。是气的。
是血往上涌,快要压不住的那种爆裂的愤怒。我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抠进掌心,
抠出了深深的血印子,却浑然不觉疼。一片哄笑声中,只有一个人没笑。苏婉晴。
她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手里捏着一杯红酒,轻轻地晃着。灯光下,
她的侧脸轮廓分明,还是那么好看,只是眼神里,藏着一团我看不懂的雾。复杂,迷离,
又带着一丝……怜悯?我受不了。真的受不了。“噌”地一下,我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椅子腿和光亮的大理石地面摩擦,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整个包厢,瞬间安静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有惊愕,有鄙夷,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戏谑。
我懒得再看他们那一张张令人作呕的嘴脸,转身,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哎,远峰,
你别走啊……”身后传来班长李泽凯虚伪的挽留声。我头也没回。“走就走呗,
本来就不是一个圈子的人,坐一块儿也膈应!”王耀辉那破锣嗓子在背后响起。我脚步一顿。
好。王耀辉,这话我记下了。就在我快步穿过金碧辉煌的走廊,
马上要冲出这个让我窒息的地方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远峰!”“你等等!
”是苏婉晴。她追了出来,在停车场空旷的风里,叫住了我。
---1 龙游浅水遭虾戏一个小时前。我开着那辆跟了我八年的老帕萨特,
慢吞吞地滑进了华美大酒店的地下停车场。车位里,一水的奔驰大G,宝马叉7,
保时捷卡宴。我的老帕萨特停在它们中间,就像一只灰扑扑的土鸡,误入了天鹅群。
我坐在车里,点了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我有点后悔。***不该来。
同学群里艾特我的时候,我就该直接装死。可李泽凯那家伙,一个电话接着一个电话地打,
说什么二十多年的老同学了,就差你一个了,不来就是不给大家面子。面子?我陈远峰,
还需要从他们这儿找面子?我自嘲地笑了笑,掐了烟,推门下车。刚站稳,旁边一个车位,
一辆崭新的奔驰S级车门打开。王耀辉那颗梳得油光锃亮的狗头探了出来。他看见我,
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咧开一个极其夸张的弧度,那表情,三分惊讶,七分嘲弄。
“我靠!”“这不是咱们陈大班长吗?”“你还真敢来啊?”他大步流向我,
伸出肥厚的手掌,在我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两下,震得我骨头疼。“行啊你,有种!
”我面无表情地拍掉他搭在我肩上的爪子。“老同学聚会,来看看大家。”“来看看?哈哈,
”他笑得更欢了,“行,那一起进去,让大伙儿也‘瞻仰瞻仰’你现在的风采。
”他特意在“瞻仰”两个字上加了重音。那股子藏不住的优越感,像夏天厕所里的味道,
扑面而来。我懒得搭理他,自顾自地朝电梯走去。走进酒店大堂,
我感觉自己像个走错了片场的群演。脚下是能映出人影的波斯地毯,
头顶是几百盏小灯组成的水晶吊灯,亮得晃眼。空气里都飘着一股钱的味道。而我,
身上这套加起来不到三百块的休闲装,和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格格不入。电梯里,
就我和王耀辉两个人。他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把我扫了好几遍,那眼神,
就像在打量一件处理品。“远峰啊。”他开了口。“这些年,混得咋样啊?
听说还在捣鼓你那点小生意?”“嗯。”我淡淡地应了一声。“小本买卖,糊口而已。
”“唉,”他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要我说啊,咱们这届同学里,就数你最实在,
最不忘初心。”“你看我们这些人,一个个都削尖了脑袋往上爬,就你,
还坚守在社会的最底层,佩服,佩服啊!”他嘴上说着佩服,脸上那幸灾乐祸的表情,
都快绷不住了。我心里冷笑。王耀辉,你还是跟二十年前一样,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包厢门一推开,一股热浪夹杂着喧哗声涌了出来。
里面已经坐了黑压压十几号人。看见我进来,有几个象征性地抬了抬手,算是打了招呼,
但眼神里,更多的是一种审视和漠然。只有一个人,让我心头微微一动。苏婉晴。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听见动静,抬起头,朝我这边看了一眼。就那一眼,
我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二十多年了,她的眼睛还是那么清澈,像一汪秋水。
只是那秋水深处,多了些岁月的涟漪,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她今天穿了一套深蓝色的职业套装,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显得干练又优雅。
保养得真好。岁月这把杀猪刀,好像唯独对她手下留了情。“来来来!大家快看,
咱们的老班长,陈远峰同学,大驾光临了!”王耀辉扯着他那破锣嗓子,夸张地拍着手。
几个人稀稀拉拉地跟着鼓了鼓掌,掌声敷衍得像是在应付领导视察。
我被班长李泽凯安排在了一个角落里的位置。这个位置很讲究。既不算被彻底排斥在外,
又明确地告诉你,你不是这个圈子的核心。“远峰,快坐快坐。”李泽凯热情地拉开椅子。
“这些年大家都没咋联系,今天可得好好喝几杯,好好聊聊。”他嘴上说着聊聊,
可***一沾椅子,就立刻凑到主桌那边去了。我环顾四周,心里一阵感慨。变化真大啊。
当年那些在教室里流着鼻涕、抄我作业的家伙,现在一个个都人模狗样了。
那个上学时最爱吹牛逼的刘振宇,名片上印着“XX科技有限公司总经理”。
那个闷不吭声、只会死读书的张峻豪,现在是市里有名的建材大老板。
就连当年全班最不起眼,天天被老师罚站的马文昊,如今也腆着个啤酒肚,端着个茶杯,
官模官样地在区政府混了个什么科长。只有我。还是那个陈远峰。或者说,在他们眼里,
我还是那个一无是处的陈远峰。“来来来,咱们先走一个!”李泽凯举起酒杯,满面红光。
“二十三年了,不容易啊!能再聚到一起,就是缘分!我提议,为了咱们逝去的青春,干了!
”“干了!”众人纷纷举杯,酒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我也跟着举起杯子,
将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酒是冰的,但浇不灭我心里的那股子燥热。一杯酒下肚,
话匣子彻底打开了。或者说,一场精心准备的“凡尔赛”攀比大会,正式拉开了帷幕。
“老刘,你现在可是咱们班的骄傲啊!”王耀辉率先发难,目标直指刘振宇,
“听说你那公司,年营业额都破八位数了?前两天我还在本地的财经杂志上看到你的专访了!
”刘振宇故作谦虚地摆了摆手。“嗨,瞎搞搞,小公司,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话是这么说,但他那咧到耳根的嘴角,和微微上翘的二郎腿,
已经把他心里的得意出卖得一干二净。“还有峻豪!”王耀辉又转向张峻豪,
“你那建材生意,现在可是做得风生水起啊!听说上个月在市中心的‘天悦府’,
又全款拿下一套大平层?”张峻豪憨厚地笑了笑,露出两排被烟熏得发黄的牙。“嗨,
也就是运气好,赶上了前几年的好时候。这不,前两天刚换了辆路虎揽胜,空间大,
坐着得劲。改天哥几个有空,我拉着你们去山里兜兜风,豁豁沙子!”“我靠!路虎揽胜!
牛逼啊峻豪!”“峻豪你这可就不地道了,发这么大财,也不说带带老同学!
”众人又是一阵吹捧和起哄。我坐在角落里,像个局外人,默默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他们聊车,聊房,聊公司,聊股票。那些话题,离我那么近,又那么远。他们的眼神,
在彼此之间流转,交换着心照不宣的信号,却默契地绕开了我这个角落。仿佛我是一团空气。
“对了,文昊!”有人想起了马文昊,“听说你在区政府高就?现在是啥级别了?
”马文昊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清了清嗓子,官腔十足地说道:“嗨,瞎混呗,
就一小科长,为人民服务嘛。”他顿了顿,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不过最近,
市里确实有个大项目要落到我们区,要是运作得好,可能会有些机会。”话音刚落,
桌上立刻有好几个人凑了过去。“哎哟,文昊科长,以后可得靠你多多关照啊!
”“就是就是,有什么内部消息,可得先跟老同学通个气儿啊!”马文昊矜持地笑了笑,
摆摆手,一副“都好说,都好说”的架势。一轮炫耀下来,
几乎每个人都展示了自己的“战绩”。终于,不知道是谁,把话题引到了我身上。“哎,
远峰呢?咱们老班长,这些年都在忙活啥啊?”李泽凯像是才想起我一样,扭过头来问道。
整个桌子,突然安静了几秒钟。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射了过来。我放下茶杯,
平静地说道:“还是老样子。”“在街上摆摊,做点小买卖。”“摆摊?
”王耀辉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陈远峰,你没跟我开玩笑吧?
二十多年了,你还在摆地摊?”我没说话,只是看着他。“***,”他摇着头,
一脸的难以置信,“我还以为你再怎么着,也得开个小店,当个小老板呢。搞了半天,
还在原地踏步啊?”“摆地摊……那玩意儿能挣几个钱啊?”刘振宇也插了一嘴,
“现在城管查得那么严,不好干吧?”我淡淡地说道:“还行,饿不死。”“饿不死?
”王耀辉冷笑一声。“远峰啊,不是我说你,咱们都四十多岁的人了,
追求不能就这么点儿吧?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看看我们,再看看你,这差距,
不是一星半点儿啊!”马文昊也接上了话,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教训道:“耀辉说的对。
远峰,你这思想就不对头。现在这个社会,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你还停留在这种小打小闹的阶段,怎么跟得上时代的步伐?”我握着茶杯的手,
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但我还是忍着。“我记得,你当年学习不是挺好的吗?
”张峻豪也加入了“说教”的行列,“次次考试都是班里第一。怎么就没想着考个公务员,
或者进个大公司呢?”“是啊,以你的脑子,要是当年好好规划一下,现在肯定不比我们差。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每一句话,听起来都像是“关心”,都像是“为我好”。
但那字里行间透出的优越感和鄙夷,像一把把钝刀子,一下一下地割着我的心。
苏婉晴一直没有说话。她只是低着头,用手指轻轻地摩挲着高脚杯的杯壁。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她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就在我快要忍不住的时候,
她终于开口了。“其实,自己做点小生意也挺好的。”她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至少自由。”“自由?”王耀辉像是听到了更好笑的笑话,直接笑了出来。“婉晴,
你是在银行里坐办公室坐久了,不了解人间疾苦吧?摆地摊那叫自由?那他妈叫风吹日晒,
起早贪黑!挣那俩辛苦钱,还不够咱们加一箱油的!”“就是,”刘振宇附和道,
“我有个远房亲戚,也是搞什么小买卖的,天天愁得头发都白了,说生意越来越难做。远峰,
你应该也有同感吧?”我放下茶杯,点了点头。“确实不好做。”“那不就结了!
”王耀辉一拍大腿,像是抓住了我的什么把柄,“所以说,选择比努力重要!咱们这些人,
当年选对了路,现在才能坐在这里谈笑风生。只有你……”他拖长了音,没把话说完。
但那意思,在座的所有人都懂。桌上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尴尬。
李泽凯赶紧举起酒杯打圆场:“来来来,喝酒喝酒,不说这些了,同学见面,高兴!”然而,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王耀辉的舌头,已经开始打卷了。酒精壮人胆,
他说话也越来越没有顾忌。他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走到我身边,伸手指着我身上的T恤。
“远峰,你看看你这身打扮。”“这破衣服,多少钱买的?一百?还是两百?
”“网上拼夕夕砍一刀来的吧?哈哈!”李泽凯皱了皱眉:“耀辉,你喝多了,少说两句。
”“我没喝多!”王耀辉一把推开他,“我这是为他好!咱们是老同学,
我才跟他掏心窝子说实话!”他转过头,又对着我。“陈远峰,你睁大你的狗眼看看!
”他猛地扯开自己的西装外套。“我这身西装,意大利找老师傅手工定制的,两万八!
”他又抬起手腕,把那块金劳摇得叮当响。“这块表,‘绿水鬼’,十二万!
”“我不是跟你炫富,我他妈是想让你明白,人跟人的差距,是怎么拉开的!”我的脸,
已经烫得快要滴出血来。但我还是坐着,没动。我在等。等他把所有想说的话,都说完。
“你再看看人家婉晴!”他不知死活地把矛头指向了苏婉晴。
“人家现在是市分行的部门主管,开的是奥迪A6,住的是市中心最高档的‘江景一号’!
你知道那的房价多少钱一平吗?说出来吓死你!”“这,就叫格局!”苏婉晴的脸色,
瞬间冷了下来。她把酒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放,发出“砰”的一声。“王耀辉,你说够了没有?
”“我说的都是实话啊!”王耀辉还在不知死活地嚷嚷,“远峰,
我听说你现在还住你家那破筒子楼里?那房子得有三十年了吧?都什么年代了,还不换套房?
”我终于开口了,声音嘶哑。“我觉得住得挺好。”“好什么好!
”他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我脸上了,“你有老婆孩子吗?没有吧!就你那破房子,
哪个女人瞎了眼能看上你,愿意跟你住狗窝?”这话,太他妈伤人了。
连李泽凯都听不下去了。“耀辉!***是不是疯了!赶紧给我坐下!
”但王耀辉已经彻底上了头,谁也拉不住。他指着我的鼻子,
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这是在帮他认清现实!”“陈远峰,你看看咱们在座的,
哪个不是家庭美满,事业有成?”“就你!光棍一个,还在为三餐温饱发愁!
”“这说明什么?”“说明你这个人,从根子上就烂了!你的人生路,从一开始就走错了!
”我深吸一口气。再吸一口气。胸腔里那股子翻江倒海的怒火,已经快要冲破天灵盖了。
张峻豪还在旁边假惺惺地打圆场。“远峰,你别生气,耀辉说话就这德性。不过话说回来,
你也确实该为以后考虑考虑了。现在还不算太晚,要不……我公司正好缺个跑业务的,
你要是没地方去,可以来我这儿试试?”“跑业务?”马文昊在一旁阴阳怪气地笑了。
“峻豪,你这不是埋汰人吗?远峰好歹也是摆了二十年摊的‘老板’,怎么能去给你打工呢?
”“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让他一直这么混下去吧?”“要我说,远峰就该放下面子,
踏踏实实找个班上。去个工厂看大门,或者去当个保安,一个月三四千块钱,虽然不多,
但至少稳定啊!”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兴致勃勃地,为我规划着“未来”。
仿佛我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任人评头论足的失败案例。我感觉自己,
像个被扒光了衣服的小丑,站在舞台中央,接受着所有人的指点和嘲笑。“行了,
别说这些没用的了。”王耀辉摆了摆手,做了个总结陈词。他端起酒杯,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远峰,听哥一句劝。”“认命吧。”“人这一辈子,能混成啥样,
基本上在年轻的时候就定了。咱们这个年纪,想翻盘,不可能了。”“你就安安心心,
摆你的地摊,挣你的辛苦钱,能把自己喂饱就行了。”“别再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了。
”“认命吧。”这三个字,像一根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我的心上。也像一根导火索,
瞬间点燃了我压抑了整晚的炸药桶。我,猛地站了起来。
---2 一朝亮剑天下惊“咣当——!”我身后的红木椅子,被我带得向后翻倒,
重重地砸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一声巨响。整个包厢,死一般的寂静。所有嘈杂的声音,
所有的嬉笑和议论,都在这一瞬间,戛然而止。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
像探照灯一样打在我身上。“你们!”我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颤抖。
“说够了没有?”王耀辉被我这一下也给镇住了,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脸上浮现出一丝恼羞成怒的冷笑。“怎么着?陈远峰,说到你痛处了?
”“还不让人说实话了?”“实话?”我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你的实话,
就是站在道德高地上,肆无忌惮地羞辱别人?”“你的实话,就是把自己的快乐,
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我他妈哪儿说错了?”王耀辉也火了,
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我炫富?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事实就是,
咱们早就不是一个层次的人了!你不承认这个差距,那就是自欺欺人!
”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我的目光,缓缓地扫过桌上的每一个人。刘振宇低下了头,
假装在看手机屏幕。张峻豪眼神躲闪,端起酒杯猛灌了一口。马文昊皱着眉头,
似乎在责怪我小题大做,破坏了气氛。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我说一句话。
就连苏婉晴,也只是紧紧地抿着嘴唇,一言不发。那一刻,我的心,凉透了。“好。
”我点点头。“很好。”我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抽出几张红色的钞票,拍在桌子上。
“今天这顿,算我的。”“既然不是一个圈子的人,我就不在这儿,碍各位老板的眼了。
”“远峰,你别激动!”李泽凯这才反应过来,想上来拉我,“大家都是开玩笑的,
你别当真啊!”“开玩笑?”我甩开他的手,看着他那张虚伪的脸,“李泽凯,
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有这么开玩笑的吗?”说完,我不再停留,转身就走。身后,
传来王耀辉不屑的嗤笑:“走就走吧!一个穷鬼,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装什么装!
”我的脚步,在包厢门口顿了一下。拳头,攥得咯咯作响。但我最终,还是没有回头。
跟一群疯狗计较,只会拉低我自己的档次。我快步走过长长的走廊,
只想尽快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电梯门正缓缓合上。突然,一只纤细的手,伸了进来,
挡住了门。电梯门重新打开。门口站着的,是苏婉晴。她跑得有些急,
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胸口微微起伏着。“远峰,等等。”她走了进来。
电-梯门在我们身后缓缓关闭,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喧嚣。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水味,和一丝尴尬。“你怎么……追出来了?
”我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还有些沙哑。“我……”她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歉意,
“刚才的事,你别往心里去。王耀辉他们就是一群喝多了的疯子,说话不过脑子。”“没事。
”我靠在电梯冰冷的轿厢壁上,摇了摇头。“我早就习惯了。”“习惯了?”她好看的眉头,
又蹙了起来。“远峰,这些年……你是不是过得很辛苦?”我没有回答。怎么回答?
说不辛苦,那是骗人。说辛苦,又显得自己太过软弱,像是在博取同情。“叮。
”电梯到了一楼。门开了,我们一前一后地走了出去。夜晚的风,带着一丝凉意,吹在脸上,
很舒服,也让我滚烫的头脑冷静了不少。停车场里空空荡荡,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
洒下寂寥的光。“远峰。”在我快要走到我的老帕萨特旁边时,苏婉晴突然在身后叫住了我。
我停下脚步,回过头。她就站在不远处,昏黄的灯光勾勒出她窈窕的身影。
“我……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停车场里,显得有些飘忽。
我看着她。“当年……当年高考结束,你为什么……没有来找我?”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