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五个人在网上看到深山里新开的“暮光之栖”民宿,宣传照美得像童话。
入住当晚,网红苏可的指甲开始疯狂生长,剪掉后立刻再生。
第二天,张扬发现自己牙齿松动,嗜睡畏光。。
陈默拍到了走廊深夜游荡的白影,照片里却只有扭曲的光斑。
作为医生的我,在民宿地下室发现了一间废弃的实验室。
泛黄的档案记载着“完美血源体”计划:用孕妇血清制造永生生物。
老板老吴突然现身,亮出他父亲——当年首席科学家的日记。
恭喜各位,你们是计划重启后最成功的载体。”
他笑着锁死大门:“实验体成熟前,谁也别想离开。”
警笛声由远及近时,我们终于用汽油点燃了这座人间地狱。
火光中,我摸到自己悄然变尖的犬齿。
医院里,陈默脖子上的伤口对我散发着难以抗拒的甜腥。
他轻声问:“林晚,你饿了吗?”
消毒水的味道,浓烈到几乎成了固体,死死地堵在我的喉咙口。
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像在吞咽粗糙的砂纸,刮擦着干裂生疼的气管。冰冷的液体,正一滴滴地、带着一种令人心头发麻的规律,顺着埋进手臂血管的塑料管流入我的身体。那细微的凉意,却像冰冷的蛇,沿着我的手臂缓慢地向上爬行,所过之处,皮肤都泛起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视野里的一切都罩着一层模糊的、微微晃动的白纱,那是病房刺眼的白炽灯光,晃得人头晕目眩。
意识在浑浊的泥潭里挣扎,每一次试图浮出水面,都被沉重粘稠的黑暗拽得更深。无数破碎的、带着尖刺的画面碎片,争先恐后地在脑海里横冲直撞:扭曲变形的走廊墙壁、铺天盖地令人窒息的猩红、苏可那歇斯底里的尖叫如同指甲刮过玻璃、张扬脸上凝固的、极致的恐惧……还有……火。冲天的大火,灼热的气浪仿佛此刻还舔舐着我的皮肤,发出噼啪的爆裂声,将一切吞没。
“……她醒了?林医生?林医生?”
一个遥远的声音,隔着厚厚的棉絮传来,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眼睑沉重得像坠了铅块。我用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掀开一条缝隙。刺目的光线猛地扎进来,眼球一阵尖锐的刺痛。模糊的白色人影在晃动,轮廓边缘散发着模糊的光晕。
“嗯……”喉咙里挤出一点干涩的气音,像破旧风箱的嘶鸣。
“太好了!醒了就好!”那个声音透出明显的欣喜,靠近了些,是护士小王年轻的脸,带着疲惫却放松的笑容,“感觉怎么样?林医生,你昏迷了三天了,可把我们吓坏了。”
三天?
记忆的碎片猛地一撞。那场大火……我们……逃出来了?
“其他人……”我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牵扯着喉咙深处的撕裂痛,“苏可……张扬……陈默……老吴……”提到最后一个名字时,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心脏。
小王的笑容僵了一下,眼神里掠过一丝复杂难言的东西,像是同情,又像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她下意识地避开了我的目光,低头调整着输液管的速度,动作显得有些慌乱。
“林医生,你先别急,养好身体要紧。”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安抚的意味,却更像是在回避,“警方那边还在调查,具体情况……我们也不是很清楚。苏小姐和张扬先生……他们……”她顿住了,没再说下去,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那声叹息,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沉甸甸地砸进我刚刚苏醒、还一片混乱的心湖里。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四肢百骸。苏可……张扬……他们怎么了?那最后看到的、在火焰中扭曲挣扎的身影……难道……
我的呼吸急促起来,胸口剧烈起伏,带动着旁边的监护仪器发出急促的“嘀嘀”声。
“林医生!冷静!深呼吸!冷静!”小王吓了一跳,赶紧按住我的肩膀,又手忙脚乱地去看仪器屏幕。
就在这时,另一个护士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点惊魂未定,又掺杂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嫌恶:“王姐,你在这儿啊?那个……那个陈先生,他又在发疯了!把护士站那边的窗玻璃……舔、舔得全是口水印子!恶心死了!拦都拦不住,力气大得吓人!”
舔……玻璃?
一股强烈的、带着铁锈味的恶心感猛地从胃里翻涌上来,我死死咬住下唇才没当场呕吐出来。眼前瞬间闪过陈默那双曾经明亮、此刻却蒙上一层怪异浑浊的眼睛,他对着光线眯起眼,嘴唇无意识地翕动着……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此刻竟奇异地勾起了另一种更深层、更原始的渴望——一种对某种粘稠、温热、带着强烈腥甜气息的液体的疯狂渴望!
我猛地闭上眼睛,牙齿深深陷入干裂的唇瓣,尝到一丝咸腥。那不是我的血。是记忆里……另一种血的诱惑。病房的冰冷空气里,消毒水的气味顽固地盘踞着,但在这层浓烈的化学味道之下,一丝极淡、极微弱的甜腥,如同游丝般钻入我的鼻腔,若有若无。它来自走廊的方向。
我的指尖,在冰冷的被单下,难以自抑地微微颤抖起来。
记忆的潮水,带着初秋山林特有的清冽气息,猛地倒灌回来,冲散了病房里令人窒息的消毒水味和那丝萦绕不去的甜腥。
一个月前。
那辆租来的七座SUV在盘山公路上笨拙地拐过最后一个急弯,引擎发出吃力的低吼,轮胎碾过碎石,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窗外,浓得化不开的墨绿扑面而来,高大的原始林木枝桠虬结,遮蔽了大部分天光,只在蜿蜒的路面上投下斑驳陆离、不断晃动的阴影。空气是湿冷的,带着泥土、腐叶和某种不知名野花混合的、略显沉闷的清新气息。导航机械的女声早已在半小时前失去了信号,只剩下单调的“信号丢失”提示音。
“我的妈呀,这路也太野了吧!”苏可的声音从后座传来,带着一丝刻意放大的娇嗔和不易察觉的紧张,她涂着鲜亮指甲油的手指紧紧抓着车窗上方的扶手,“吴老板,你这民宿藏得够深的啊!拍《荒野求生》呢?”
驾驶座上的老吴,民宿老板,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嘴角扯出一个纹路很深的、看不出确切情绪的笑容。他五十多岁,皮肤是常年山居风吹日晒的黝黑粗糙,像蒙着一层洗不掉的尘土,眼袋浮肿下垂,遮住了小半浑浊的眼珠,目光沉沉的,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快了快了,苏小姐,转过前面那个垭口就到。”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像砂纸摩擦木头,“‘暮光之栖’,名字起得好哇。这地方,太阳落山前那阵光景,照在山谷里,啧啧,神仙住的地方咧。安静,绝对安静,保管你们住下就不想走。”
“安静?”副驾上的陈默放下一直举在车窗外的相机,镜头盖都没来得及扣上。他是个自由摄影师,瘦高个,眼神总带着点捕捉猎物的锐利。此刻他眉头微蹙,望着车窗外几乎要将公路吞没的浓密植被,“这地方……安静得有点过头了吧?鸟叫都没几声。”
老吴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指关节微微泛白,脸上那点僵硬的笑意却纹丝不动:“深山里嘛,鸟雀也怕生人。等你们住下,习惯了就好。”他顿了顿,目光在后视镜里飞快地扫过我们几个,“保证你们……宾至如归。”
宾至如归?这四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怪异,像裹着蜜糖的冰冷铁块。
坐在我旁边的张扬,苏可的男友,一个肌肉线条明显、热衷健身的网红,此刻却显得有些萎靡。他揉了揉太阳穴,打了个哈欠,声音闷闷的:“呼……不知道是不是晕车,还是这山里气压低,感觉特别困,浑身没劲儿。”他往苏可身上靠了靠,像寻求某种支撑。
苏可推了他一把,带着点娇蛮:“喂,张扬,你昨晚是不是又熬夜打游戏了?别在这儿装柔弱!”
张扬没反驳,只是又打了个哈欠,眼皮耷拉着,像是随时会睡过去。
我坐在陈默后面,作为医生,职业习惯让我下意识地观察着张扬的状态。脸色确实有些苍白,眼下有淡淡的青影,但这在舟车劳顿后也算常见。只是……他那份异乎寻常的倦怠感,还有老吴那句意味深长的“宾至如归”,像两枚细小的冰针,无声地扎进了心底某个角落,带来一丝微弱的、却挥之不去的寒意。
就在这时,车子猛地颠簸了一下,冲出了最后一片浓密的树荫。
视野豁然开朗。
眼前是一片被群山温柔环抱的谷地。夕阳的余晖正以一种近乎悲壮的浓烈色彩,泼洒在谷地中央那栋建筑上。它背靠着更高更险峻的、几乎呈墨黑色的山壁,孤零零地矗立着。三层楼的结构,样式是那种刻意做旧的仿欧式,外墙刷着不均匀的米白色涂料,不少地方已经斑驳脱落,露出底下深色的砖石,像一块块丑陋的疮疤。几座尖顶塔楼突兀地立在主楼两侧,在夕阳下拉出长长的、扭曲的黑色阴影,如同几根指向天空的枯瘦手指。
然而,在官方宣传照那高超的滤镜和取景角度下,这栋建筑被包装得宛如童话里的林间城堡。照片里阳光明媚,藤蔓青翠,充满了不切实际的诗意。
此刻,***裸的现实暴露在眼前。它更像一个被遗忘在时光角落的、巨大而疲惫的怪物,沉默地蛰伏在山谷的阴影里。夕阳的金光只能短暂地停留在它最高的尖顶上,而建筑的主体,已经迅速被从山谷底部蔓延上来的、浓得发蓝的暮色所吞噬。那种强烈的、宣传与现实的割裂感,带来一种视觉上的眩晕和……莫名的心悸。
“到了。”老吴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凝视。他踩下刹车,车子在民宿前一块不大的、铺着碎石的空地上停稳。引擎熄火后,山林里那种绝对的、压迫性的寂静瞬间包围过来,仿佛有实质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耳膜上。只有山风穿过远处松林的呜咽,时断时续,更添了几分荒凉。
我推开车门,双脚踩在冰冷的碎石地上。一股带着浓重湿气的寒意立刻顺着裤管钻了上来,激得我打了个寒颤。抬起头,目光再次落在那栋被称为“暮光之栖”的建筑上。近看之下,那种破败和疏于打理的感觉更加明显。几扇黑洞洞的窗户,像失明的眼睛,漠然地注视着我们这群不速之客。空气中,除了草木和泥土的味道,似乎还隐隐夹杂着一丝……难以形容的、淡淡的陈旧气味,像是很久没有彻底通风的旧仓库。
“哇哦……真是……太有特色了!”苏可夸张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她跳下车,立刻掏出手机,寻找着能避开破败角落的角度***,“跟照片一模一样!太出片了!张扬,快帮我拍!”
张扬慢吞吞地挪下车,揉了揉眼睛,似乎被车外的冷风激得清醒了一点,但还是没什么精神地应了一声:“哦……好。”
陈默则一言不发,迅速举起了相机,镜头对准了建筑的主体和四周的环境,快门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突兀。他的眉头锁得很紧,眼神专注得近乎锐利。
老吴已经打开了民宿沉重、吱呀作响的雕花木门,站在门内那片浓重的阴影里,侧着身,脸上依旧是那种刻板而缺乏温度的笑容:“各位贵客,欢迎入住‘暮光之栖’。请进吧。”
门内,是更加深邃、似乎能将光线都吸进去的黑暗。一股混合着陈年木头、灰尘和某种……类似消毒水残留的、更难以名状的气味,随着敞开的门扑面而来。
我看着那扇如同巨兽之口的大门,又看了看身边同伴们或兴奋、或疲惫、或警惕的脸。山林的风吹过,带来一阵刺骨的凉意。那句“宾至如归”,此刻听来,更像一个冰冷而充满恶意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