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破碎的家
雨水开始敲打车窗时,孟羽安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发抖。他紧紧攥着手机,指节泛白,仿佛这样就能抓住正在急速流失的一切。银行行长冰冷的声音仍在耳边回荡:"孟少爷,很遗憾,董事会决定收回所有贷款..."
"把温度调高。"宁长亭的声音从身侧传来,沉稳得像一堵不透风的墙。
孟羽安偷偷瞥了一眼身旁的男人。宁长亭的侧脸在车窗外忽明忽暗的灯光下如同刀刻,浓密的眉下是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传闻中宁氏集团的这位年轻掌权人手段狠辣,短短三年就将集团市值翻了一番,吞并了无数竞争对手。
而现在,这个男人为什么会帮自己?
"孟氏的财务状况,你了解多少?"宁长亭突然开口,目光依然直视前方。
孟羽安喉结滚动了一下:"我...主要负责设计部门,财务方面父亲很少让我插手。"
"也就是说,你完全不知道公司已经病入膏肓?"
这句话像一把刀扎进孟羽安的胸口。他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松开:"父亲一直说一切都在掌控中..."
宁长亭冷哼一声,从西装内袋掏出一部平板电脑,快速调出一组数据:"过去三个月,孟氏的核心客户流失了百分之四十,生产线停工率高达百分之三十五,而你们还在盲目扩张新零售业务。"
孟羽安盯着那些触目惊心的数字,胃部一阵绞痛。他想起上周去公司时,员工们躲闪的眼神和父亲书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他原以为只是暂时的困难...
"到了。"车子停在市中心医院VIP入口处,宁长亭收起平板,"我陪你上去。"
"不!"孟羽安几乎是喊出来的,随即又压低声音,"我是说...父亲看到陌生人会更受***。谢谢宁总送我,剩下的我自己能处理。"
宁长亭审视的目光让孟羽安如坐针毡,最终他只是点了点头:"明早九点,别迟到。"
孟羽安几乎是逃也似的下了车。直到电梯门关上,他才允许自己靠在墙上,双腿发软。手机再次震动,是母亲发来的短信:医生说你爸爸需要立即手术,但他们要求先付清之前的欠款...
电梯门打开,孟羽安迎面撞上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孟少爷,终于找到你了。"男人皮笑肉不笑地递上一份文件,"我代表恒信资本,这是贵公司抵押的厂房和设备处置通知,明天上午十点我们会派人接收。"
孟羽安眼前一黑:"这不可能!那些是孟氏的核心资产!"
"白纸黑字,你父亲签的字。"男人冷笑,"顺便告诉你,法院已经冻结了你们所有银行账户,包括个人账户。"
孟羽安夺过文件,手指颤抖地翻到最后一页——确实是父亲的签名,日期是两周前,正是父亲第一次因心脏不适住院的那天。
"还有二十四小时,建议你们把私人物品清理干净。"男人转身离开前又补了一句,"哦对了,你们家别墅的抵押权也在我们手上。"
病房门口,孟羽安的母亲宋雅兰正被两个陌生男子围住。她保养得宜的脸上满是泪痕,手里紧紧攥着珍珠项链。
"妈!怎么回事?"孟羽安冲上前去。
"小安!"宋雅兰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抓住儿子的手臂,"他们说如果不还部分利息,今晚就要把你爸爸转到普通病房..."
其中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打量着孟羽安:"这位就是孟少爷吧?你父亲借了我们公司两千万过桥资金,现在连利息都付不起。不如这样..."他的目光在孟羽安精致的脸上逡巡,"我们老板一直很喜欢艺术品,听说孟少爷是学设计的?我们老板家有面墙需要装饰..."
"请你放尊重点!"孟羽安将母亲护在身后,尽管他的声音在发抖,"钱我们会还,现在请你们离开医院!"
"明天中午十二点前,连本带利两千四百万。"男人扔下一张名片,"否则,我们只能走法律程序了。孟董事长这种情况,恐怕经不起牢狱之灾吧?"
等讨债的人离开,宋雅兰终于崩溃地哭出声来。孟羽安搂着母亲瘦弱的肩膀,透过病房窗户看到父亲插满管子的身影,胸口像压了一块巨石。
"妈,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他扶着母亲坐下,"我们家到底欠了多少?"
宋雅兰擦着眼泪:"你爸爸不让我说...半年前公司就开始周转不灵,他借了高利贷想挺过难关,结果越陷越深...今晚所有银行突然同时催贷,供应商也停止供货..."
孟羽安听着母亲断断续续的叙述,心一点点沉到谷底。孟氏不仅资不抵债,还涉嫌违规担保和虚假报表,一旦曝光,父亲可能面临刑事责任。
"小安,你刚才怎么和宁总一起回来?"宋雅兰突然问道。
"在宴会上遇到的,他...主动提出帮忙。"孟羽安含糊其辞,不想给母亲虚加希望。
宋雅兰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宁氏!如果宁氏肯帮忙...他们指缝里漏一点就够救孟氏了!你爸爸的爷爷当年对宁家有恩,宁老爷子一直记着这份情..."
孟羽安苦笑:"妈,现在不是讲人情的时候。宁长亭是什么人?他会做亏本生意吗?"
"可是他对你不一样!"宋雅兰急切地说,"他从来不参加社交活动,更别说亲自送人...小安,也许他对你有好感?"
"妈!"孟羽安涨红了脸,"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只是不想失去这个家..."宋雅兰的眼泪又落下来,"医生说如果不马上手术,你爸爸可能..."
孟羽安抱住颤抖的母亲,目光落在病房里奄奄一息的父亲身上。他想起宁长亭说明早九点要看财务报告——那或许是孟氏最后的机会。
"我去准备资料。"他轻声说,"妈,你陪着爸爸。"
走出医院时,雨已经停了,但夜风更冷。孟羽安站在空荡荡的街头,突然意识到自己连打车回家的钱都没有——所有账户都被冻结了。
手机在这时响起,是一个陌生号码。
"孟少爷,我是宁总的助理。宁总吩咐我送您去孟氏公司取资料,然后送您回家。"一辆黑色轿车无声地停在他面前,穿制服的司机恭敬地打开车门。
孟羽安愣住了。宁长亭怎么知道他需要去公司?又怎么知道他没钱回家?这种被完全看透的感觉既令人安心又莫名危险。
凌晨三点的孟氏办公楼漆黑一片。孟羽安用员工卡刷开侧门,摸索着来到父亲的办公室。电脑密码是他生日,这让他鼻头一酸。
打印机嗡嗡作响时,孟羽安无意中看到桌面上一个标着"宁氏"的文件夹。出于好奇,他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份二十年前的旧合同——孟家祖父将一块价值连城的地皮以近乎赠送的价格转让给宁家,合同中特别注明"此情永志,他日必报"。
孟羽安的手指微微发抖。难道母亲说的恩情是真的?
抱着厚厚一摞文件走出大楼时,东方已泛起鱼肚白。孟羽安精疲力尽地坐进车里,突然注意到车前放着一个小纸袋。
"宁总让人送来的早餐。"司机解释道,"他说您可能需要补充体力。"
纸袋里是一杯还温热的蜂蜜牛奶和一块枫糖松饼——恰好都是孟羽安最喜欢的。他困惑地皱起眉:宁长亭怎么会知道他的口味?
回到家,孟羽安匆匆洗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衬衫。镜中的自己眼圈发青,脸色苍白得像鬼。他试图用冷水拍脸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却收效甚微。
七点五十分,孟羽安抱着文件站在宁氏大厦一楼大厅,双腿像灌了铅。前台小姐看到他,立刻恭敬地引他上顶楼:"宁总正在等您。"
电梯直达58层,门一开,孟羽安就看到了站在落地窗前的宁长亭。朝阳为他高大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宛如一尊神祇。
"迟到了两分钟。"宁长亭头也不回地说。
孟羽安张了张嘴想解释,却被宁长亭抬手制止:"把资料放桌上,先去吃早饭。"
一旁的餐桌上摆满了食物,中西式都有,但每一样都是孟羽安平时爱吃的。这太诡异了,孟羽安确信自己从未与宁长亭有过任何私下接触。
"宁总...这些..."
"食不言。"宁长亭终于转过身,眼神锐利如鹰,"吃完我们再谈正事。"
孟羽安食不知味地咽下几口粥,感觉像在接受某种未知的审判。当他放下筷子时,宁长亭已经坐在办公桌后,开始翻阅他带来的文件。
"比我想象的还糟。"半小时后,宁长亭合上最后一本账册,"你父亲不仅借了高利贷,还挪用了一笔三千万的专项基金。"
孟羽安脸色煞白:"这...这不可能!"
"白纸黑字。"宁长亭冷冷道,"按法律规定,这已经构成刑事犯罪。"
"求您..."孟羽安的声音哽咽了,"我父亲还在重症监护,他经受不起任何***...如果有什么我能做的..."
宁长亭突然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孟羽安面前。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年轻人,伸手抬起他的下巴:"任何事都愿意做?"
孟羽安在宁长亭深邃的眼中看到了某种危险的光芒,但他别无选择:"是的,任何事。"
宁长亭的拇指轻轻擦过孟羽安的下唇,那里还有他昨晚自己咬破的伤口:"记住你说的话。"他转身按下了桌上的通讯键,"林律师,准备一份债务重组协议。另外,联系市中心医院,把孟宏启转到VIP套房,请李教授主刀。"
孟羽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您...您是要..."
"我会救孟氏,"宁长亭背对着他说,"但代价,等你父亲手术后我们再谈。"
就在这时,办公室门被猛地推开,一个与宁长亭有七分相似但更年轻的男子闯了进来:"哥!听说你带了个——"他的目光落在孟羽安身上,突然瞪大了眼睛,"羽安?你怎么在这里?"
孟羽安同样震惊:"长歌?"
宁长亭皱起眉:"你们认识?"
"我们是大学同学啊!"宁长歌兴奋地拉住孟羽安的手,"羽安是我们系的才子,他的毕业设计还被美术馆收藏了呢!"
孟羽安尴尬地抽回手,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宁长亭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表情变得深不可测。
"长歌,出去。"他冷声道。
"可是——"
"现在。"
宁长歌撇撇嘴,临走时偷偷对孟羽安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门关上后,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看来,"宁长亭慢条斯理地说,"我们之间的谈判会比我预想的更有趣。"
孟羽安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却不知道这个看似偶然的重逢,将彻底改变宁长亭原本的计划,也将自己的命运推向了一个始料未及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