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头皱起,语气带着不耐:“你又在闹什么?”
柳新月扶上婆母,柔声道。
“表哥,许是方才我们去看花灯,没带上嫂子,她心里不痛快,才会把气洒在舅母身上。”
她说着立马垂下眼,小心翼翼看我一眼。
活脱脱一副不得不为婆母开脱,却又害怕我发难的模样。
小澄跑到婆母身边,冲着我跺脚。
“坏女人,你真是小气!
你凭什么凶奶奶!”
这一家四口,真是默契十足。
我只觉得荒唐又可笑。
他们演起戏来,竟是这般漏洞百出。
我看向孟瑜。
“你可知婆母方才如何待我?”
孟瑜眉头皱得更深。
他带着审视和失望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周氏,我娘是长辈,不管她如何待你,你都该受着。”
“受着?”
我笑出眼泪。
我怀里还揣着被揉皱的绣布。
这是我熬了三个通宵绣的“并蒂莲”。
原想等孟瑜生辰,便送他。
现在看来,人家根本瞧不上。
我一字一顿,“方才婆母说我以恩相胁,我不过是实话实说——七年前是你跪在我爹面前,求娶我。”
闻言,孟瑜的脸色大变。
他没料到,我会在此时提起这件事。
孟瑜不喜欢我提这事,他总觉得这事太让他丢份。
婆母立马跳了起来。
“闭嘴!
我儿那是、那是走投无路!
是你用救命之恩胁迫——好一个胁迫。”
我猛地抬眼,视线扫过孟瑜。
当年孟瑜染风寒,昏迷不醒。
是我走了三十里山路,跪了三天三夜才求来神医救命;婆母饿得眼冒金星,是我把家里仅剩窝窝头喂她……如今他们重回高位,就变成我的胁迫了。
柳新月突然捂着心口后退半步,挤出眼泪。
“嫂子,过去的事就莫要再提,表哥能留你在旁那么多年,心里是有你的。”
留我?
我可不觉得是心里有我。
是留着我演给世人看,证明他不忘糟糠?
或是觉得,像我这样的乡野妇人,离了他就活不成?
我摊开手,看着自己磨出许多厚茧的手。
从前阿爹还在时,我是个被娇宠的小姑娘。
如今嫁了人,就成了只知道围着财米油盐转的妇人了。
我眼眶红了一大片,忽然开口。
“孟瑜,你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
孟瑜惊讶于我这个问题。
他脸上掠过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很快,他定了神,语气带着惯有的不耐。
“能瞒你什么?
你真是愈发不可理喻。”
我盯着他那双曾盛满温柔爱意的眸子,轻轻摇头,不再言语。
罢了,罢了。
就这样吧。
柳新月适时上前劝说。
“表哥,别再生嫂子的气,她许是累着了。
我见她指腹都被针磨破了呢。”
她说着,目光往我手上打量。
那眼神里带着上位者俯视下位者的怜悯。
小澄在一旁嗤笑。
“是故意弄破手的吧,想骗爹爹心疼,她总是这样。”
婆母立刻扬起下巴看我。
“是啊,我们小澄说得对,这种伎俩,也就她这个乡野村妇做得出来。”
孟瑜看我,淡淡道。
“绣坊的活别去做了。”
我歪头,笑着看他。
孟瑜避开我的视线。
“我的字画卖了些钱,够用了。”
顿了顿,他又补了句,“免得你说我苛待了你。”
我笑得更加讽刺。
是怕我这双布满厚茧的手,入了京后,丢他的脸面吧。
我摇头,声音很轻,却足够清晰。
“我要绣。”
我会把母亲的手艺传承下去。
孟瑜气极,甩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