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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左脚,烂了。不是冻伤,是腐烂。肉与骨之间,只剩一层焦黑的皮膜,像烧尽的纸,

一碰就碎。每挪动一寸,便发出“哗啦”一声,仿佛破布被生生撕裂。血,往下滴。一滴。

一滴。落在雪上,不化。凝成黑钉,一根根扎进冰面,

排成一条扭曲的线——像有人被拖走时,留下的最后痕迹。暴风雪停了。雪原平展如镜,

光滑得能映出天上的飞机。他们看得见你。看得见你瞳孔里的血丝,

看得见你呼吸时最微弱的颤动。我知道。我见过。三天前,老赵想逃。

他刚迈出第七步——轰!头没了。子弹从云层里射下来,快得连影子都没留下。

我不能留下脚印。可我,必须前进。军火库在北,十公里外。江心有冰层薄弱点,我要潜入,

埋炸药,切断他们的补给线。这是命令,也是命。单脚印……会出卖我。我低头看脚。

右脚的鞋还勉强裹着,左脚却早已不成形。鞋底磨穿,脚跟***在外,皮肉紫黑,

泛着油腻的光,像一块冻坏的腊肉,挂在骨头上。我拔出匕首。割下右腿的棉裤。一刀。

两刀。布条缠上左脚,层层裹紧。然后,我把左鞋倒穿——脚跟朝前,脚尖朝后。我翻身,

趴下。双手撑进雪里,膝盖顶着碎冰,开始爬。**倒着走。**每爬一寸,

左脚的烂肉就在雪上拖行。撕拉——撕拉——像有人拿钝刀,在我骨头缝里来回刮。我不叫。

叫,会喘。喘,会冒白气。白气升腾,就是活靶子。我爬。手肘压进雪中,

膝盖拱着残渣往前挪。身后,一串脚印清晰可见——鞋尖朝南,步态踉跄,像是撑不住了,

正往回逃。我知道,天上的飞机正盯着呢。它在拍一个“逃兵”。一个“崩溃的疯子”。

一个被打垮的抗联残部,正往南边爬回去。好。拍吧。我往北。十公里。一寸一寸。爬。

中途,我停了三次。不是为了歇息。是为了等。飞机来了。影子掠过雪面,

像乌鸦踩在我背上。我趴着,不动。呼吸放空,心跳压到三十以下。像死人。像一块冰。

等它飞远,再动。第二次停,我看见王小柱。他就站在我前面,笑着。可他早死了。

是我亲手剖开他的肚子,取走情报。可他还在笑。他说:“队长,你脚印,指向南方。

”我说:“我知道。”他说:“他们信了。”我说:“嗯。”然后,他消失了。第三次停,

我听见藤原的声音。他在雪里低语:“周建民,你不是人。”“你是冰里的虫。”“爬吧,

爬到炸药把你埋进去的那天。”我没理他。我继续爬。雪开始反光,刺得眼睛生疼。

我闭上眼,凭感觉前行。手摸到一块铁——冰冷、坚硬。是桥桩。我知道,到江心了。

我翻身仰躺,喘。不叫。只喘。像破风箱,拉一下,响一下。我低头看脚。左鞋,没了。

布条全磨光了。脚跟的肉,尽数磨在雪上。露出骨头——白的,沾着黑血,

像一根被啃过的枯枝。我笑了。我说:“走吧。”不是对谁说。是对这双脚。对这身烂肉。

对这条命。我爬了十公里。脚印指向南。我,到了北。任务,还没完。

但这一程——我走完了。我停下。不动。炸药在背包里。湿的。布面发黑,像一块冻透的肝,

摸上去冷而韧,没有一丝生气。不能点。一点,就是哑火。得暖。三小时。三十七度。

用体温,把它从死里焐活。可要是动——炸药会炸。在包里炸。把我炸成八瓣,

骨头都飞成雪粉。我得走。又不能动。我解开背包,取出炸药包。三十厘米长,

铁皮裹着火药,接头锈死,线头***在外,像一条垂死的蛇,吐着锈蚀的信子。我掀开衣服。

肚皮上,一道旧疤横着。去年冬天,弹片划开的。没缝好,肉长得歪,像一条扭曲的蚯蚓。

现在,它有了用处。我拔出刀。对准疤痕,划开。皮翻起。脂肪层露出来,黄的,冷的,

像凝固的油。我把炸药塞进去。慢慢塞。贴着肠子,贴着腰肌,塞进腹腔深处。

它开始吸我的热。我能感觉到——一股暖流,正从我身体里,被它一点点抽走。我缝。

用烧过的线。针是铁丝磨的,粗,钝。一针。一针。皮合上。线打结。炸药在我肚子里。

活着。它靠我的心跳活着。我不能跑。不能跳。不能喘粗气。心跳不能超过六十。否则,

它会炸——炸穿我的肠,炸碎我的脊,炸飞我的头。我得藏。我挖雪坑。一米深。躺进去。

平躺。手放两侧。像死人。我爱自己。先盖一层薄雪,透气。再盖尸体——老李。

他冻了五天,硬得像铁板。我翻过他,脸朝下,压在我身上。他的肩,卡住我的喉。他的手,

搭在我脸上。冰的。贴着我的眼。我闭眼。听。风刮雪粒,打在尸体背上,沙沙响。远处,

狼叫。一生。停。又一声。不是狼。是清雪兵的哨子。他们在找活人。我屏住呼吸。

心跳往下压。三十。二十九。二十八。飞机来了。引擎声,从南边压过来。

轰——轰——越来越近,像雷滚过冰原。它飞得很低。螺旋桨搅动雪雾,我能感觉到气流。

尸体微微颤。它在拍照。拍雪地。拍尸堆。拍一切有热气的东西。我不能有热气。

我让心跳停半拍。肺不吸。血慢流。肠子不动。炸药贴着冷肉,沉睡。飞机绕第二圈。

声音更大。轰——轰——我听见相机快门声。咔。咔。咔。拍我。拍老李压着的雪坑。

拍我露出来的一小截头发。它飞走了。声音远了。轰——轰——消失。我没动。十分钟。

二十分钟。一小时。肚子里的炸药,开始热了。它在吸我的命。我的体温,

从三十六度降到三十五。手变灰。脚趾发黑。但我不能动。两小时。炸药温度上来。

街头不潮了。能点。但还得等。还差一小时。我听见哭声。不是真哭。是幻觉。我妹。

七岁那年,被土匪砍死。她站在我耳边哭。“哥,疼吗?”我不答。她又说:“你要是死了,

谁给我烧纸?”我说:“闭嘴。”她没了。三小时整。炸药火了。

我能感觉到——它在我肚子里,轻轻颤。像一颗第二心跳。我动手指。一根。一根。

活动关节。防僵。我掀开老李。他脸朝下,没表情。我把他摆正。让他躺好。

我给他理了理帽子。拉平衣服。我说:“兄弟,谢了。”我爬出雪坑。动作慢。每动一下,

炸药就颤一下。我停。等它稳。再动。我走到江面。找到薄弱点。冰层裂纹如蛛网,

中心发黑——下面是水。下面是军火库。我拔刀。开始凿。一下。一下。轻凿。不能猛。

猛了,心跳快。炸药炸。冰屑飞,落在脸上。我不擦。让它堆,盖住眼。我凿了二十分钟。

洞开了。三十厘米宽。够我下去。我趴下。头朝下。慢慢滑进冰窟。水冷。刺骨。但我没抖。

抖,会震炸药。我沉下去。黑。冷。心跳二十八。炸药,稳稳贴在肠上。我在水下睁眼。

前方,有金属反光。是舱门。是目标。我游。慢游。像死人漂。像一具下沉的尸。任务,

还没完。但这一程——我活着,把火种带下来了。让死人替我发报我盯了他三天。王小柱。

通讯员。话最少。活嘴利索。枪从不离手。可他不对劲。夜里,他不睡。背靠枯树,坐着。

一只手贴在胸口,轻轻敲。一下。一下。像打拍子。像在想事。可我听见了。不是声音。

是震动——雪层下的铜管在响。埋在十米外,通向日军哨站。他在发报。不用嘴。不用机器。

用肋骨。他敲左胸第三根肋骨。以下,长。两下,短。摩斯码。我们的坐标。我们的位置。

我们的死期。他用骨头当电键,用肺腔当扩音器。频率低于人耳能辨,可雪能导,铜管能传。

他是鬼。一个活着的鬼。一个用身体做天线的叛徒。我拔刀。刀尖抵上他喉咙。手停在半空。

不能杀。一杀,日军就知道暴露了。他们会撤、会改道、会转移军火库。任务就没了。

我得让他继续“发报”。但发假的。我得打断他的肋骨——不能死。不能伤肺。

不能留下外伤。只断那根骨。让他再也敲不出真信号。第二天,遭遇战。日军突袭。

枪声炸响山林。我下令还击。把他推到前排。他趴着,开枪。三发。两中。我瞄准他左胸。

不是心脏。偏两指。正中第三根肋骨。我开枪。他倒下。捂住胸口。没血。没叫。只是喘,

像离水的鱼,张着嘴,吸不到气。我扑过去,压在他身上,像在救人。手却滑进他衣内。

摸到断骨——尖的。晃的。像一根折断的琴弦。他看我。眼里没有痛。有光。

一种通透的、了然的光。他知道。我知。他知我知。我们都知。我没杀他。让他活。当晚,

他死了。伤口感染,肺开始腐。我亲手埋他。不深。雪盖一半。脸露着。像还活着,看着天。

半夜,我挖开。扒开他胸膛。皮裂了。肉黑了。寒气把内脏冻成一团暗渣。我找到那根断骨,

用镊子夹出。我敲。敲他的尸。敲他的骨。一下长。两下短。三下长。发报。用死人发。

“目标已灭。”“全军覆没。”“坐标失效。”我敲完。把骨塞回去。合上胸。雪埋他。

三天后,侦察机没来。炮火停了。东岸营地空了。他们调兵了。信,送到了。是死人送的。

我站在雪地,看南方。风刮过耳际。可我听见的,不是风。是铜管在震。他在回信。

用活人的骨头。用未死的执念。可我听不见。我不想听。我转身。往北走。任务,还没完。

但这一夜——我让死人替我活。让鬼替我骗鬼。我比他更像鬼。雪地,白得发蓝。

像一块凝固的冰湖,映着天光,冷得不带一丝人间气。我蹲着。

看三具尸体——老李、老赵、小陈。都冻透了。硬得像铁,关节一掰,咔地一声,

像枯枝折断。我要让他们走。走得比活人还远。走得进敌人的地图,走进炮火的中心,

走进历史的误判里。活人不能动。一动,飞机就来。一喘,子弹就到。热气,是活靶;呼吸,

是死令。可尸体能走。死人不怕冷。死人不喘气。死人,不会疼。死人,

能演戏——演一出“主力未灭,仍在南进”的戏。我拆了雪橇。取下木板、弹簧、铁轴。

把弹簧绑在尸体腰后,连上缰绳,设好机关。每十分钟,弹簧释放一次,

拉动右腿——抽一下。像迈步。再练第二具。联动。一抽,全抽。三具尸体,同步抽搐。

他们手里握着红旗。旗杆***冰缝,风一吹,旗动。他们一抽,旗就晃。

远看——像一支队伍,在雪中行进。我给他们背上绑喇叭。里面是我录的声音:喊声。口号。

“打回哈勒宾!”“抗联万岁!”每三十秒,自动播放一次。声音不大,却能穿透雪层。

雪是导体。冷空气是放大器。飞机会听见。我点火。烧断一节电线,接通开关。机关启动。

滴。倒计时开始。十分钟后——弹簧弹。老李右腿猛地一抽。红旗晃。老赵跟着抽。

小陈也抽。三具尸体,同时“迈步”。不是走。是痉挛。是机械的、僵硬的抽动。

可从天上往下看——那是一支在移动的队伍。有旗,有声,有脚印。我退后,趴进雪坑,

一动不动。飞机来了。轰——低空掠过,螺旋桨搅起雪雾。它绕圈,盘旋,拍照。

镜头对准三具抽搐的尸体,对准飘动的红旗,

对准我早上故意踩出的脚印——一串歪斜的痕迹,通向南方。它飞走了。没开枪。它信了。

第二天,日军炮火全压向南线。东岸营地增兵,电台里日语急报:“发现抗联主力,

正向松花江南岸集结。”他们调兵了。他们布防了。他们打错了方向。**信,送到了。

**是死人送的。我走到尸体前。机关还在运转。滴。十分钟后。弹簧弹。老李抽。红旗晃。

喇叭响:“同志们,冲啊!”我拔刀。一刀,砍断缰绳。机关停。他们不动了。我蹲下。

给老李整了整帽子。给老赵拉平衣领。给小陈合上眼——他死时睁着,像还在看。

我说:“走完了。”他们比我走得远。他们走到了地图上。走到了敌人的判断里。

走到了炮火覆盖的中心。走到了“历史”以为真实的地方。而我,往北走。无声。无痕。

没人看见。没人听见。任务,还没完。但这一路——是死人替我走的。活人走不到的地方,

死人,走到了。以静止,走出万里。以沉默,喊出惊雷。我摸炸药。冷。不是外头的冷。

是**里面**的冷。火药失温,像死了一样。再冷十分钟,就废了。点不着。哑火。任务,

断在最后一寸。我体温,三十五度。低。肚子有伤,血在渗,热气从缝里溜走。可我得热它。

得用最烫的地方,把它从死里焐回来。不是贴肚子。是贴心。我脱衣。

刀划开左胸——不是旧疤处,是心口下方,肋骨之间。皮掀开。脂肪层分开。露出心包膜。

跳着。咚。咚。一下,一下,像雪地里唯一活着的东西。我取出炸药。三十厘米铁皮包,

两斤重,冷得像冰坨。贴上去。紧贴心跳的位置,压进血肉深处。它开始吸热。

我能感觉——那死物,正一点点活过来。像冬眠的蛇,被体温唤醒。我缝。用烧过的线。

针是铁丝磨的。一针。一针。皮合上。线打结。炸药在我胸口。贴着心。每跳一下,

它震一下。像寄生的胎,靠我的心血活着。我不能快跳。一快,它炸。炸穿心,炸飞头,

炸碎冰层。任务完不成。我也白死。我躺下。平躺。手放两侧。不动。听。风。雪落。心跳。

咚……咚……咚……每一下,都带着它。每一下,都是倒计时。我闭眼。呼吸放慢。

十七秒一吸。十七秒一呼。肺不张。血不涌。心不跳快。十分钟。我听见脚步。不是人。

是狗。日军搜山犬。三条。铁链哗啦,爪子刨雪,咔咔响,像在啃骨头。它们闻到了。

不是我。是血——我胸口缝线在渗,味道顺着雪气飘出去了。狗叫。汪!汪!近了。

我不能动。一动,心跳快。炸。狗到十米内。停。嗅。头条。鼻孔张。我屏气。

心跳压到二十八。血流慢得像冻住。体温降,但炸药还热——它贴着心,没冷。它还活着。

狗叫三声。转身。走。我松一口气。半口。不敢全松。半小时后,我***口。**烫。

**炸药火了。但它也醒了。它知道我在。它跟着心跳,轻轻颤,像在笑。我爬起来。慢起。

一寸一寸。关节松开,肌肉不动,像一具被重新组装的尸体。我往前走。不是跑。是挪。

左脚。右脚。每一步,心跳不能超四十。我数。一。二。三。……三十八。三十九。停。

等十秒。再走。我路过一面冰墙。看见影子——像鬼。脸灰。眼凹。胸口隆起一块,

随心跳轻轻跳动。是炸药。是心。是同一个东西。我成雷了。活体雷。呼吸是引信。

情绪是开关。一个念头,就能引爆自己。我不能恨。不能怕。不能想妹妹——七岁,

被土匪砍死,头都没找到。不能想老李——被我用来盖尸,脸朝下,压了三天。一想,心乱。

炸。我走。三公里。四小时。心跳最高三十九。最低二十七。到江边。冰窟已开。

黑水泛着寒气,像地狱的嘴。我趴下。头朝下。准备下。心跳三十二。炸药稳。

我最后***口。它热。它活着。它等我死。我滑进冰水。冷水灌耳,身体一紧——心跳,

猛地跳到**四十一**!我咬牙。憋气。强制压。三十九。三十八。三十七。稳了。

我在水下睁眼。前方,有金属反光。是舱门。是目标。我游。慢游。像死人漂。像一颗,

移动的雷。任务,还没完。但这一路——我用心跳,养着它。用命,倒计时。他送我一双鞋,

我回他一场梦鞋来了。白布包,静静躺在雪地中央。没有脚印。是雪橇拖来的,

绳子末端拴着一块木牌。字是打印的,工整,冷峻:“脚烂了,怎么走路?等你穿上它,

再来见我。我备了热茶。”落款:藤原。我蹲下。不碰。只看。鞋是新棉鞋,关内产,

厚而软,能扛零下五十度。不是伪满的劣货,是日本军官才配得上的御寒品。

暖得像刚从活人脚上脱下。可这不是礼物。是羞辱。他知道我脚烂。知道我每走一步,

肉从骨上撕开一寸。他要我看见——你快死了。而我,还能给你送鞋。你不如狗。不如标本。

你,是我的。我拿起鞋。轻。暖。像捧着一团不该属于这片雪原的呼吸。我笑了。一口黑牙,

在雪光里发亮。不能穿。一穿,就输了。等于低头。等于认他为主。等于我是他圈养的兽,

等着施舍一口温食。也不能扔。一扔,他就知道他刺中了我。他知道,他赢了。我得让他看。

看我怎么用这双鞋——不是穿它,是葬它。我拖来王小柱的尸。三天前死的。脸黑如炭,

眼窝塌陷,脚冻成冰棍,脚趾裂开,像枯枝折断。我脱下他脚上那双破布鞋。

把藤原送的新棉鞋,给他穿上。左脚。右脚。系带。整好。像送葬的人,

为死者穿最后的体面。然后,我拎来一桶雪水。浇在他脚上。水顺着鞋面流下,渗进棉里,

一滴。一滴。一滴。我等。一小时。两小时。鞋湿透,结冰,变硬。裹着腐烂的脚,

变成一双冰靴。像为死人定制的刑具。我扛他,去江窟。冰洞还在,黑水冒着寒气,

像深渊张口。我把他头朝下,塞进去。只留脚。露在冰外。两只脚,穿着藤原送的鞋。脚尖,

笔直指向——军火库方向。我回雪地。等。三天后,日军潜水队来了。他们发现尸体。拍照。

脚。鞋。方向。全部记录。传回指挥部。当晚,藤原的广播响了。不是命令。是话。

他声音低,像在耳语:“周建民,你穿上了吗?”停两秒。“你往北走了?”再停。

“你……在靠近?”他知道。他信了。他怕了。我坐在火堆旁,烧的是他的信。火光跳动,

映着我半张脸。我啃着皮带,不说话。他以为我穿上了鞋。以为我受了恩。

以为我正一步步走向他——走向热茶,走向会面,走向死。可穿鞋的,是死人。走的,

是尸体。方向,是我给的。我不是往北走。我早到了。我在他眼皮底下,改了地图。

用一具穿鞋的尸,一具不会喘气的“信使”。他以为他在看。其实,他在被看。被一个死人,

盯着。被一场梦,缠住。我吹灭火。进洞。黑暗吞没我。任务,还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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