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尖拂过袄子上绣的竹纹,“这件素净,配您昨儿戴的玉簪正好。”
沈砚知对着铜镜理了理鬓发,镜中的人眉眼弯弯,却带着股挥之不去的疏离 —— 这是原主林黛玉自带的气质,倒省了她刻意拿捏。
只是想到要见薛宝钗,心里像塞了团湿棉花,闷得发沉。
刚走到抄手游廊,就见宝玉从月亮门里窜出来,手里举着支刚开的白海棠:“林妹妹!
你瞧我这花养得好不好?”
他额前碎发被晨露打湿,鼻尖沾着点泥,活脱脱个没长大的孩子。
沈砚知的目光在他脸上顿了顿。
还是像温景然,尤其是笑起来时那点憨气,让她想起大学实验室里,温景然对着培育失败的植株叹气的模样。
她接过海棠,指尖碰到他的手,两人都像被烫了似的缩了缩。
“宝二爷也去老祖宗院里?”
她转移话题,把海棠递给雪雁。
“可不是!”
宝玉挠挠头,“娘说薛大姐姐来了,让我过去陪着说话。
对了,薛大姐姐还带了些南边的新茶,说是雨前采的,你定爱喝。”
说话间己到贾母院门口,刚掀帘就听见一阵软和的笑语。
薛宝钗正挨着贾母坐在榻上,手里捏着串檀香珠,指尖轻轻捻着,见人进来便起身笑道:“林妹妹来了。”
沈砚知的呼吸猛地一滞。
宝钗穿件蜜合色绫袄,领口滚着圈银线,鬓边别着支碧玉簪,笑时嘴角抿成个恰到好处的弧度,既不显得谄媚,又透着亲近。
她给贾母剥荔枝时,总先用银签轻轻刮去壳上的绒毛,那细致入微的模样,像极了秦若渝在图书馆给温景然整理笔记时的样子。
秦若渝 —— 经管系的系花,也是她两年大学生涯里甩不掉的影子。
沈砚知至今记得,大一那年她好不容易拿到温景然所在社团的招新报名表,秦若渝却笑着走过来,把自己的报名表放在最上面:“砚知,你字写得好看,帮我填一下呗?
景然说他更看重诚意呢。”
;她熬夜写的论文拿了优,秦若渝却在课堂上 “不小心” 念了段相似的观点,轻声说 “看来我和砚知想到一块儿去了”。
那种看似无意的压制,像温水煮青蛙,让你有火发不出。
“妹妹在想什么?”
宝钗的声音拉回她的神思,手里己多了杯茶,“这是雨前龙井,我让丫鬟泡得淡些,你尝尝合不合口。”
沈砚知接过茶盏,指尖触到杯沿的温度,和秦若渝每次 “顺便” 给她带的咖啡一样,总是不烫不凉刚刚好。
“多谢薛姐姐。”
她低头抿了口,茶香清冽,心里却泛着苦。
贾母笑着拍她的手:“昨儿说要下棋,今儿可得陪我杀两盘。”
说着让鸳鸯摆上棋盘,“宝丫头也来看着,学学黛玉的棋路。”
宝钗笑着应了,搬了张绣凳坐在贾母身后,手里依旧捻着那串珠子。
沈砚知执黑先行,刚落一子,就听宝钗轻声道:“妹妹这步棋稳,占了星位,往后好展开。”
沈砚知抬眼,正撞见宝钗的目光,清澈得像潭水,却深不见底。
像极了秦若渝在辩论场上的眼神,看似温和,实则早把你的路数摸得一清二楚。
她指尖微顿,落子在边角:“我棋艺疏浅,不过是瞎下。”
贾母执白棋应着,笑道:“你这孩子,总爱自谦。”
她落子极快,带着股长辈的从容,“你娘当年就爱下棋,可惜……” 话说一半又咽了回去,只拍着沈砚知的手背,“好好下,赢了有赏。”
棋盘上黑白交错,沈砚知刻意让了两子,任由贾母的白棋在中腹铺开。
宝钗在旁偶尔搭句话,句句都说到贾母心坎上:“老太太这步棋大气,像当年定国安邦的架势。”
“林妹妹这子藏得巧,倒像兵法里说的暗度陈仓。”
沈砚知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这话术,和秦若渝在教授面前夸她 “虽然观点稚嫩但态度认真” 如出一辙,明着捧你,实则在长辈面前立住了 “懂事” 的人设。
她忽然想起大二那年的文艺汇演,她好不容易争取到独舞机会,秦若渝却对老师说:“砚知跳舞真有灵气,就是身段太瘦,怕是撑不起那套舞衣,要不我替她试试?”
“该你了,黛玉。”
贾母的声音让她回神。
沈砚知看着棋盘,贾母的白棋看似占尽优势,实则边角早己被她的黑子悄悄围住。
她指尖捏着棋子,正要落下,忽然觉得袖中一阵发烫 —— 是那半片砚台。
紧接着,一个清晰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不是昆曲,也不是幻觉,就像有人在耳边说话:红楼中兴系统激活。
新手任务:三日内令贾母展露真心笑颜三次。
任务奖励:《兰亭集序》摹本残卷(可缓解原主心疾)。
沈砚知的棋子 “啪” 地落在棋盘上,惊得贾母抬眼看她:“怎么了?”
“没、没事。”
她的心跳得像擂鼓,指尖的温度比砚台还烫。
系统?
任务?
这穿越的荒唐事里,竟真藏着这种匪夷所思的东西?
她低头看着棋盘,黑子正稳稳地断了白棋的后路。
贾母 “咦” 了一声,俯身细看,忽然拍着桌子笑起来:“好个鬼精灵!
竟在这儿等着我呢!”
检测到贾母真心笑颜一次,剩余两次。
脑海里的声音再次响起,清晰得不容置疑。
沈砚知攥紧了棋子,指节泛白。
原来不是幻觉。
“妹妹这棋路,看着柔,实则藏着刚劲。”
宝钗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点笑意,“倒像妹妹的性子。”
沈砚知回头,正撞见宝钗眼里的探究。
像秦若渝每次被她抢了风头时的眼神,一闪而过的惊讶,很快又被温和掩盖。
她忽然明白,这系统任务哪是简单的讨贾母欢心,分明是逼着她在宝钗的眼皮子底下,为自己争一条活路。
“老祖宗让着我呢。”
沈砚知低下头,掩去眼底的波澜,指尖在砚台上轻轻蹭了蹭。
那温度提醒着她,这不是大学社团的勾心斗角,输了,可能就是原著里林黛玉的结局。
贾母还在笑,指着棋盘说:“再来一盘!
我就不信赢不了你这小丫头。”
沈砚知捏起棋子,这一次,指尖稳得没有丝毫颤抖。
她看着贾母鬓边的银发,看着宝钗含笑的眼,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 这任务,她必须完成。
窗外的鹦鹉不知何时飞了进来,落在棋盘旁的架子上,歪着头看她们下棋,忽然叫了声:“加油!”
沈砚知的手顿了顿。
这声音,像极了大学操场边,秦若渝给温景然加油时的调子。
她抬眼看向宝钗,对方正笑着逗鹦鹉,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棋落如雨,沈砚知的心思却越发明亮。
在这荣国府里,她不仅要赢棋,更要赢过眼前这个 “秦若渝”,赢回一个不一样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