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江边晨跑者发现一具被摆成“点赞”手势的尸体。
调查发现死者是网暴致人***的键盘侠。
第二位死者是参与网暴的网红律师,同样被扭曲成“点赞”姿势。
警方发现所有死者都参与过三年前少女***案的网络暴力。
植物人哥哥的病床前,警方找到第三名网暴者被杀的监控。
植物人哥哥的手指在警方转身时微微抽动了一下。
浓稠、腥冷的江雾,裹挟着江水特有的土腥与水藻***的气息,沉甸甸地压在江岸线上。天是灰蒙蒙的,尚未完全亮透,光线吝啬地穿透水汽,勉强勾勒出芦苇丛摇曳的模糊轮廓和远处跨江大桥冰冷的钢铁骨架。空气黏腻得如同浸了油的破布,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阻力。
赵建国,一个退了休、习惯起得比鸡还早的老会计,正沿着江边那条坑洼不平的防汛小路慢跑。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汗水混着冰冷的雾气粘在额头上。这条路他跑了十几年,闭着眼睛都能摸清哪里有个坑,哪里有道坎。可今天不一样。一股极其突兀的、无法融入这熟悉环境的恶臭,蛮横地钻进了他的鼻腔。那味道,像极了菜市场角落里腐烂多日的死鱼内脏,又混杂着某种难以言喻的、令人牙酸的甜腻。
他猛地刹住脚步,被自己的惯性带得一个趔趄。心脏在瘦弱的胸腔里擂鼓般狂跳起来。他捂住口鼻,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浑浊的目光带着巨大的惊惧,扫向恶臭飘来的方向——芦苇丛深处,靠近水线的那片泥泞滩涂。
灰白的光线艰难地挤开浓雾,勉强照亮了那个扭曲的存在。
一个人形。
一个被刻意扭曲到令人毛骨悚然形状的人形。
它半埋在黑乎乎的淤泥和漂浮的垃圾碎片里,面朝下趴伏着。两条手臂以完全违背人体骨骼极限的角度,向后、向上,极其僵硬地高高抬起,在头顶上方交叉成一个怪异的“X”。最令人头皮炸裂的是那两只手。十根手指被某种巨大的力量强行掰开、扭曲、定格,拇指死死地向上竖起,其余四指则古怪地蜷曲着,凝固成一个巨大、狰狞、充满嘲弄意味的“点赞”手势。
尸体肿胀发白的皮肤上,沾满了黑绿色的淤泥和滑腻的水藻。湿透的廉价西装布料紧贴在膨胀的躯体上,勾勒出令人作呕的轮廓。几只肥硕的绿头苍蝇,像发现了盛宴,嗡嗡地盘旋着,贪婪地落在***的皮肤和那僵硬竖起的拇指上。
“呃……呃……”赵建国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抽气声,想叫,却只挤出几声无意义的呜咽。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双腿软得像煮烂的面条。他踉跄着后退几步,脚下一滑,重重跌坐在冰冷的泥水里。冰凉的泥浆瞬间浸透了他的运动裤,刺骨的寒意让他猛地一哆嗦,反而激发出一点残存的力气。他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连滚带爬,像被恶鬼追赶一样,朝着堤岸上隐约透出灯光的方向,没命地逃去。喉咙里终于爆发出撕裂般的、不成调的呼喊:“死人!江边!死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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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撕裂了清晨江畔压抑的寂静。红蓝光芒在浓雾中急速旋转、闪烁,像一只只狂乱不安的眼睛。几辆警车粗暴地碾过防汛小路松软的泥土,在距离那片死亡滩涂几十米外停下,轮胎深深陷进泥里。穿着藏蓝制服的民警迅速拉起明黄色的警戒带,塑料带子在风中猎猎作响,将那片散发着恶臭的区域与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
技术中队的厢式勘查车紧随其后,车门滑开,跳下几名穿着一次性勘查服、提着沉重金属箱子的技术员。他们的动作专业而迅捷,落地无声,神情肃穆,眼神锐利地扫视着现场环境。为首的是分局刑侦大队长周震,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他身材不高,却异常敦实,像一块经历过无数次锻打的顽铁。脸庞棱角分明,如同用刻刀削出来的一般,法令纹深深刻在嘴角两侧,一直延伸到下巴,透着一股常年与罪恶打交道的疲惫和冷硬。一双眼睛不大,眼白浑浊,布满了蛛网般的红血丝,此刻却精光四射,像探照灯一样扫过现场每一个角落。
他大步流星地走在最前面,那双沾满泥泞的旧皮鞋踩在湿滑的淤泥上发出“噗叽噗叽”的声响,毫不在意昂贵的西装裤脚被污泥染黑。紧随其后的,是法医秦筝。她三十出头,面容清冷,皮肤是常年不见阳光的瓷白。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冷静得如同手术刀,没有丝毫波澜。她穿着合身的白色防护服,动作利落,像一尊精密运转的仪器。
“老周,”秦筝的声音透过口罩,显得有些沉闷,但异常清晰,“气味很重,***加速了。初步目测,尸僵已经缓解,结合水温,死亡时间可能在48到72小时之间。”
周震点点头,没说话,目光死死锁在那具扭曲成“点赞”姿势的尸体上。那怪异的姿态在灰蒙蒙的晨雾中,像一幅来自地狱的抽象画,散发着无声的嘲弄和挑衅。
技术员们迅速在尸体周围铺设勘查踏板,架设起强光灯。惨白的光束骤然亮起,如同舞台追光,将那具尸体和周围泥泞的滩涂照得纤毫毕现,也将那诡异的“点赞”手势映衬得更加触目惊心。相机快门的“咔嚓”声此起彼伏,闪光灯连成一片,每一次闪烁,都定格下这恐怖的场景。
秦筝蹲下身,戴上乳胶手套的动作流畅而专业。她小心翼翼地避开尸体周围的痕迹,开始进行初步体表检验。她的手很稳,指尖隔着薄薄的橡胶手套,轻轻触碰尸体肿胀发白、沾满泥污的皮肤。她检查着尸体的颈部、手臂关节的异常扭曲角度,特别是那两只被强行固定成点赞形状的手。
“男性,三十五到四十岁之间,”秦筝的声音依旧平稳,像是在读一份普通报告,“颈部有勒痕,皮下出血明显,是生前伤。舌骨……有骨折迹象。”她顿了顿,手指仔细检查着尸体手腕和手指关节的异常角度,“上肢关节脱臼严重,多处韧带撕裂。手指……特别是拇指和食指的指关节,有暴力掰折的痕迹。这种程度的扭曲……是在死后不久、尸僵尚未完全形成时强行固定的。”
周震蹲在秦震旁边,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尸体身上那件湿透、沾满污泥的廉价西装外套,最终停留在内侧口袋一个微小的、几乎被泥水浸透的方形凸起上。“口袋,”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看看里面。”
一名戴着白手套的技术员立刻上前,动作极其小心地探入那湿漉漉的口袋,用镊子夹出一个同样被泥水浸透的黑色皮夹。他小心翼翼地在勘查板上将其打开。几张湿透粘连的钞票,几张同样模糊的名片,还有一张被水泡得发软、边缘卷曲的身份证。
技术员用戴着手套的指尖,极其小心地捻起那张身份证,凑到强光灯下。照片上是一个略显油腻、眼神有些飘忽的男人。姓名栏清晰地印着:张斌。
“张斌?”周震浓黑的眉毛拧成一个疙瘩,这个名字在他脑中快速过滤。他猛地站起身,对旁边一个年轻刑警低吼道:“陈诺!立刻查这个张斌!家庭关系、社会背景、职业、近期的行踪轨迹!特别是网络活动!要快!”
“是!周队!”被叫做陈诺的年轻刑警反应极快,立刻掏出警务通,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操作起来。他脸上还带着一丝初出茅庐的青涩,但眼神专注,动作毫不拖泥带水。
周震的目光再次落回那具扭曲的尸体和那个巨大的“点赞”手势上。直觉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心脏。这绝不是一起普通的谋杀。这姿态,是仪式,是宣言,是凶手精心布置的、充满恶意的舞台剧。它在无声地尖叫,指向某个特定的方向。
“老周,”秦筝站起身,摘掉沾了些许泥污的手套,语气凝重,“除了暴力窒息和死后的姿态固定,尸体表面暂时没有发现其他明显外伤。凶手目的性极强,手法……带着一种刻意的‘展示’意味。勒颈的工具……像是某种坚韧的细绳或金属丝。另外,”她微微蹙眉,指着尸体被淤泥覆盖的脚踝附近,“那里……似乎有拖拽的痕迹,很新鲜,和周围淤泥的形态不太一样。尸体可能是死后才被移到这里来的,第一现场……不在这里。”
周震的眼神陡然变得更加锐利。移尸?这滩涂并非杀戮之地,而是凶手选择的展示台?他环顾四周,浑浊的江水缓缓流淌,茂密的芦苇丛在雾气中影影绰绰,远处是车流稀疏的跨江大桥。这里偏僻、潮湿、人迹罕至,确实是抛尸的理想地点,但也意味着线索可能被江水、泥泞和野物破坏殆尽。
“痕检!重点扫外围!特别是通往堤岸的小路和可能的车辆停靠点!找轮胎印、脚印、任何拖拽的痕迹!”周震的声音像铁块砸在冰面上,“扩大搜索范围!芦苇丛里也给我一寸寸筛!凶器、捆绑物、任何不属于这里的东西,都别放过!”
技术员们应声而动,灯光和人影在浓雾弥漫的滩涂上晃动起来,气氛紧张得如同绷紧的弓弦。
“周队!有发现!”陈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打破了现场的凝重。他举着警务通,快步走到周震面前,“张斌的身份查到了!他……他名声不太好!是个……职业‘水军’头子!”
周震猛地转头,浑浊的眼睛死死盯住陈诺:“水军头子?具体!”
“对!专门在网上接单,组织人手替人刷好评、造谣、抹黑竞争对手,或者……集中攻击特定目标!”陈诺语速飞快地汇报着,“他有个工作室,就在老城区电子市场那边,专门干这个!网上关于他的投诉和骂声非常多!而且……”他顿了顿,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就在一周前,本地一个颇有名气的网红律师‘正义大V’李维,在微博上公开指责张斌收钱组织网暴,导致一个年轻女孩不堪压力跳楼***!双方在网上吵得非常凶,互爆黑料,闹得沸沸扬扬!那个跳楼的女孩,叫林小雨,是三年前的事了!”
“林小雨?”周震咀嚼着这个名字,三年前那起引发过短暂舆论风波的少女跳楼案,模糊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浮现。一个普通的高中女生,因为一些莫须有的校园流言被网络无限放大、扭曲,最终选择从教学楼顶一跃而下。当时确实有不少声音指责是网络暴力压垮了她。
他再次看向那具被摆成巨大“点赞”手势的尸体。职业水军头子……网暴致死……指向性的侮辱姿态……所有的碎片,似乎被一根无形的线猛地串联起来!
“陈诺!”周震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断,“立刻!马上!给我找到那个网红律师李维!现在!立刻确认他的安全!要快!一分钟都不能耽搁!”
陈诺被周震骤然爆发的凌厉气势震得心头发紧,立刻应道:“是!”他转身就冲向警车,抓起车载电台的话筒,语速急促地呼叫指挥中心请求支援定位。
周震站在原地,江风吹拂着他花白的鬓角。他感觉脚下冰冷的淤泥仿佛在蠕动,散发出更深的寒意。凶手在用这种方式“点赞”?为谁点赞?是为死去的林小雨?还是……在为某种扭曲的“正义”欢呼?这绝不是结束。这具扭曲的尸体,更像是一封用死亡书写的、昭告下一个目标的血腥战书。
李维,那个曾在网上对张斌口诛笔伐的律师,此刻在周震脑海中,其名字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上了巨大的、血淋淋的“危险”二字。
“秦筝,”周震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压抑的沉重,“这里交给你。尸检……我要最详细的报告。特别是凶手捆绑、固定尸体的手法,任何微小的痕迹,都可能是揪出这个疯子的关键!”
秦筝点点头,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冷静依旧:“明白。我会尽快。”她重新戴上新的手套,再次蹲下身,将全部注意力投向那具无声诉说着残酷真相的尸体。
周震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在强光灯下扭曲僵硬的“点赞”手势,转身大步离开这片被死亡笼罩的滩涂。他必须立刻行动,必须在凶手再次挥动屠刀之前,找到李维!时间,从未像此刻这般奢侈。每一步踩在泥泞的路上,都像踏在倒计时的秒针上,发出令人窒息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