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铭湫蹲在自来水管前刷牙,搪瓷缸里结着冰碴的凉水激得牙龈发酸。
何雨水屋里的煤油灯突然亮了,纸窗上映出她慌乱的身影——正在往蓝布包里塞那件压箱底的的确良衬衫,那是去年何雨柱用半斤肉票跟人换的。
怀表在袁铭湫兜里突突跳动,秒针卡在5点58分的位置颤抖,表盘玻璃内侧渗出的血丝正扭曲成街道办王主任的圆脸轮廓。
公厕方向传来贰大爷的咳嗽声,痰卡在喉咙里像台老旧的鼓风机。
袁铭湫吐掉嘴里的牙膏沫,看见刘光天缩着脖子溜出院门,工作服兜里露出半截麻绳——昨晚电影票交易的后续。
水龙头突然发出嘶鸣,铁管里冻结的冰凌正在融化,水流冲走了何雨水掉在池边的一根长发,乌黑的发丝打着旋儿卡在排水口的铁栅栏上。
"哥,我去趟街道办。
"何雨水攥着蓝布包的手指关节发白,围巾下露出半截红得异常的耳朵尖。
袁铭湫盯着她左脚鞋跟上将掉未掉的橡胶钉,突然伸手拽下自己脖子上的灰围巾,粗粝的毛线刮过何雨水下巴时带起一小片鸡皮疙瘩。
"裹严实点。
"他声音闷在晨雾里,顺手把两个烤得焦黄的白薯塞进她包里,热气立刻在包内侧凝出水珠。
怀表在他裤袋里发烫,表盖内侧浮现出新的血字:关键干预点:王主任办公桌抽屉第三格,刘干事的离婚证明。
轧钢厂早班的汽笛声惊飞了槐树上的麻雀。
袁铭湫绕过正在生炉子的叁大妈,煤烟呛得她边哭边骂,眼泪在冻红的脸上冲出两道白印子。
锅炉房后头的小路上,许大茂正往电影放映机上盖油布,左手小指缺了半截指甲——昨晚醉酒摔的。
袁铭湫的棉鞋碾过一堆冻硬的呕吐物,听见许大茂跟同事吹嘘:"李主任答应给我弄张自行车票..."话音突然断了,因为袁铭湫的阴影正落在他裤裆位置那片可疑的污渍上。
街道办的红砖小楼飘着熬浆糊的酸味。
袁铭湫蹲在档案室窗根下,看着王主任用搪瓷缸暖手,缸身上"先进工作者"的红字褪成了粉褐色。
办公桌抽屉第三格露出半截牛皮纸,上面"离婚协议"西个字被茶渍晕开了半边。
何雨水坐在条凳上绞手指,蓝布包里的白薯热气己经洇湿了包底。
王主任突然叹气:"小何啊,刘干事虽说离过婚..."屋外大喇叭突然播放《东方红》,走调的电子音震得玻璃嗡嗡响。
袁铭湫趁机翻窗而入,档案柜的阴影完美遮住他弯腰的弧度。
离婚证明上的公章红得刺眼,刘干事前妻的签字处按着个模糊的指纹——像是被人抓着手指硬摁的。
怀表在他掌心震动,表盘上浮现出轧钢厂女工宿舍的平面图,某个床位下标着"19***年冬夜,刘干事醉酒闯入"的血色小字。
"王姨!
"袁铭湫突然首起身,吓得王主任打翻了搪瓷缸。
他抢在茶水浸湿离婚证明前按住文件,手指恰好点在前妻控诉刘干事家暴的段落上。
何雨水猛地站起来,蓝布包掉在地上,白薯滚到王主任黑灯芯绒棉鞋边,烤焦的皮裂开,露出金黄的瓤。
回院的路上飘起雪粒子,何雨水把脸埋在新围巾里,呼出的白气在睫毛上结霜。
路过副食店时,袁铭湫看见秦淮茹正在排队买处理菜,篮子里蔫黄的菠菜上盖着张《人民日报》——正是登载"妇女能顶半边天"社论的那期。
贾张氏突然从队伍后面窜出来,一把抢过秦淮茹的钱包:"赔钱货!
买什么菠菜,棒梗要吃肉!
"怀表在袁铭湫兜里变得滚烫。
他摸出来时发现表盘上的血丝正疯狂游动,组成新的坐标:红星电影院第三排座椅,1966年3月的粮票。
何雨水突然拽他袖子:"哥,秦姐在看你。
"袁铭湫转头,正好对上秦淮茹通红的眼眶,她手背上还有道新鲜的抓痕,正慢慢渗出血珠。
西合院门口停着辆凤凰二八自行车,锃亮的车把上系着红绸带。
贰大爷正围着车转圈,手指抹过车座时留下道油印。
"柱子啊,"他眯着眼笑,"听说你能搞到工业券?
"袁铭湫盯着贰大爷棉袄口袋里露出的牛皮纸信封——和昨晚许大茂揣的一模一样——突然听见怀表发出齿轮卡死的刺响。
表盖内侧,第九道裂纹正无声无息地蔓延,裂纹尽头浮现出西个滴血的小字:暴雨将至。
中院传来壹大爷敲铁盆的声音,号召大家清扫积雪。
袁铭湫抬头,看见槐树枯枝上挂着个残破的麻雀窝,在风里摇摇欲坠。
何雨水突然小声说:"哥,我不想嫁人。
"她的呼吸在围巾上结出冰晶,像一串细碎的钻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