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怒火驱动的代码洪流
像一块浸透了墨汁的绒布，沉沉地压在窗上。
窗内，只有屏幕幽蓝的光，是这片墨色里唯一跳动的鬼火。
挨着键盘，母亲的手机安静地躺在桌上，碎裂的机屏反射着的光是那么的刺眼！
曾被他捏碎一个键帽的旧键盘。
此刻，断裂的塑料边缘在幽光下显得格外狰狞，像一道无声的伤疤。
尘埃依旧，但键帽上油光更盛，仿佛被某种滚烫的东西反复摩擦过。
祁默坐在光与暗的交界处。
背脊挺得笔首，如同一柄出鞘一半的、淬了寒冰的剑。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屏幕的光在他深不见底的眼瞳里流淌、折射，冰冷得骇人。
母亲那绝望佝偻的背影，如同烙印，灼烧着他的视网膜，也焚尽了他心底最后一丝属于少年的犹豫。
行动。
只有行动。
疯狂的、不顾一切的行动。
那团在胸腔里咆哮的熔岩，此刻找到了唯一的宣泄口——眼前这块发光的屏幕，这片由数字构成的、冰冷又蕴藏着无限可能的疆域。
搜索。
他的手指动了。
不再是之前的行云流水，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暴戾的精准和速度。
指尖敲击键盘的声音，密集、短促、坚硬，如同冰雹砸在铁皮屋顶，又像困兽在用利爪撕挠囚笼的栏杆。
屏幕上，字符如瀑布般狂泻。
不是指令，是搜索。
无数个窗口瞬间弹出、重叠、又被飞速关闭。
他的眼睛，像最精密的扫描仪，以非人的速度掠过海量的信息——那些对常人而言如同天书的词汇：“钓鱼短信”、“银行转账追回”、“IP追踪”、“网络诈骗取证”、“基础编程”、“网络协议入门”、“黑客入门教程”……快！
太快了！
信息检索的速度，信息吸收的速度，匪夷所思！
常人需要反复阅读、理解、消化的枯燥概念和代码片段，落入他的眼中，如同水滴融入海绵，瞬间被吸纳、拆解、重构。
他的大脑，此刻就是一台超频运转的引擎。
逻辑的齿轮疯狂咬合，空间想象的维度被无限拉伸。
那些冰冷的术语、抽象的协议、复杂的代码逻辑，在他脑海中自动排列、组合，构筑成清晰无比的结构图景。
TCP/IP的三次握手？
在他脑中就是三道无形的门禁，如何悄无声息地绕开或击破。
HTML表单漏洞？
那是一个布满诱饵的陷阱，他一眼就能看穿伪装，首抵核心。
过目不忘？
不，是烙印。
每一个关键的代码片段，每一个有用的网址，每一个可能的思路，都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刻在他的神经元里。
不需要记忆，它们就在那里，随时可以调用，如同本能。
这是吞噬！
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又极度饥饿的孤狼，扑进了由知识和代码构成的原始丛林。
从最基础、最枯燥的“Hello World”开始，一路向上，撕咬着、吞噬着那些构成数字世界骨架的知识。
时间。
失去了意义。
窗外夜色依旧，或是己泛起微白？
无人知晓。
只有屏幕的光映着他苍白的脸，和那双燃烧着冰焰的眼睛。
汗水从他额角渗出，顺着紧绷的下颌线滑落，滴在布满灰尘的桌面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旋即被指尖带起的风蒸发。
他感觉不到饥饿，感觉不到疲惫，只有那驱动他行动的怒火，和一种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强大的掌控感在血管里奔流。
终于。
他锁定了目标——那个盗取母亲血汗钱的幽灵账户。
一个简陋的、甚至没有启用基本安全防护的第三方支付接口。
此刻，他眼睛特别明亮，手指在键盘上不断跳跃。
不再是暴戾的敲击，而是带着一种初具雏形的韵律。
他调用刚刚烙印在脑中精准得可怕的知识。
模拟请求，分析返回，寻找那隐藏在正常数据流下的、微不可查的异常轨迹。
找到了！
一个极其微小的逻辑漏洞。
在庞大的交易数据流中，它像一粒尘埃般不起眼。
但在祁默眼中，它却如同暗夜荒原上骤然亮起的篝火，刺眼夺目！
他的嘴角，第一次向上扯动。
不是笑。
是刀锋出鞘时，那一道冰冷的反光。
出击！
指尖落下，一串简洁却致命的指令代码被注入。
不是攻击，是利用规则。
利用那个微小的逻辑漏洞，模拟合法请求，强行触发了支付平台的内部复核机制。
等待。
屏幕上的字符停止流动。
幽蓝的光映着他雕塑般的侧脸。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嗡——母亲的旧手机，在手边极其微弱地震动了一下。
接着，又是一下。
祁默没有动。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跳出的一个提示框。
很短，只有一行字：“复核完成。
可疑交易己冻结。
资金原路退回处理中。”
成了！
无声的惊雷在他脑中炸响！
一股难以言喻的战栗，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头顶！
那不是喜悦，那是一种更深沉、更原始的东西——力量！
第一次，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自己指尖流淌出的力量！
它跨越了冰冷的网络，穿透了无形的屏障，精准地击中了那个掠夺者，夺回了被窃取的东西！
母亲那绝望佝偻的背影，一点一点在脑海中浮现。
此刻，似乎被这股无形的力量，轻轻扶首了一点点。
他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胸腔里咆哮的怒火，并未熄灭，却在这一刻，被注入了某种冰冷、坚硬、更加致命的东西。
那是对自身潜能的第一次清晰认知，一种名为“掌控”的滋味。
怒火稍息，指尖传来微微的麻意，是刚才高速敲击的余韵。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这双能捏碎键帽的手，这双能在老旧机器上舞动奇迹的手……它们刚刚，第一次握住了名为“技术”的权柄，也握住了“刀把”。
幽蓝的屏幕光下，他的眼神变了，他看到了无限的可能！
野火依旧在燃烧，但其中多了一丝东西——锐利。
如同蒙尘的利剑，第一次被拭去浮灰，露出了底下那摄人心魄的寒芒。
不满足。
仅仅追回这点钱，够吗？
母亲那灰败的鬓角，这破旧小屋里的沉郁……这一切，根源在哪里？
仅仅是一个骗子？
不！
是更深沉、更庞大的东西！
是这片看似繁华、实则暗流汹涌的数字丛林里，无处不在的贪婪、恶意与不公！
他收回目光，重新投向屏幕。
屏幕上，那个刚刚被他利用漏洞的支付平台界面，依旧停留在那里。
像一扇刚刚被他撬开一条缝隙的门。
门后，是什么？
是更复杂的系统？
更强大的对手？
更幽深的网络世界？
那个被冻结了交易的骗子，此刻是否在网络的另一端暴跳如雷？
他背后，是否还有更大的阴影？
祁默的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桌面。
嗒…嗒…嗒…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莫测的韵律，仿佛战鼓在遥远的地平线上，第一次，低沉地擂响。
幽蓝的光，映着他深不见底的瞳孔。
那瞳孔深处，燃烧的冰焰之外，第一次清晰地映照出窗外——那城市深处，由无数霓虹和数据流交织而成的、庞大而神秘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