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苍旻是不是以为怎么对他，他都不会走？
所以走得那么随便，那么轻松。
陆苍旻当他是什么？
郑少瑛捏了捏拳头，却一阵刺痛，他低头，看到了渗出血的胳膊。
是那条骨折了的胳膊。
医生说了这段时间都不能用力。
他转头，在一楼找到崔青峰，让他重新给自己消毒绑上绷带，顺嘴又问了句陆苍旻的情况。
“别的地方都是小伤，就右腿，被压的时间有点久了，神经有一定损坏，治好以后可能会有后遗症。”
郑少瑛一下抓住崔青峰的胳膊，“什么后遗症？”
“最多变成个瘸子，拄个拐杖，老了以后容易残，得坐轮椅。”
郑少瑛皱起眉，“你那嘴应该扔消毒水里涮涮，有你这样说话的？
就不能再治好一点？
D国八年医学白读了？”
崔青峰瞥他一眼，手下一个用力，郑少瑛痛呼一声，松开了手。
“郑七，我觉得你脑子才该扔消毒水里涮涮，自己撞了人，还让人家腿被压了那么久，完了不送医院，非得拽着我到你这儿什么都没有的破地儿给他做手术，能恢复成这样不错了，你竟然还好意思怪我？”
“你还是想想一会儿怎么解释吧！”
崔青峰扔了给郑少瑛消毒的棉花，挤了点消毒洗手液搓着。
郑少瑛嗤笑一声，有些讥讽：“解释？
怎么解释？
我爹要杀你，所以我为了救你先下手了？”
“你觉得陆苍旻会信吗？”
崔青峰讶然，好半晌看着他叹了口气：“……当年他那么护着你，会信的吧？”
郑少瑛扯了一下嘴角，没再说话。
如果是七年前的陆苍旻，会信。
那时候他们是彼此最信任的人。
但现在是七年后，是陆苍旻和郑氏你死我活的时候。
他现在在陆苍旻眼里，是郑家的人，是‘敌人’。
再次回到陆苍旻的病房门口，那些理首气壮忽然变成了心虚。
他突然害怕陆苍旻质问他。
明明他才是占着道理的那一方。
咔。
门被打开了，郑少瑛给自己判了***。
问就问了，难道他们之间还有比现在更坏的结果吗？
病房里很安静。
郑少瑛一步一步走到床边，目光落到那张有些过于平静的脸上。
好半晌，陆苍旻才朝他的方向动了一下眼珠子。
黑漆漆的，像一潭死水。
看到他，那双眼一下又像是活了一样，细长的眼尾溢出一点清冷的笑意，“怎么不下手狠一点？”
“回去和你爸能交代吗？”
“交代什么？”
郑少瑛笑了，猛地拉开椅子，划出一道刺耳的声音。
他坐下凑近陆苍旻，眼底闪烁着怒火，“交代杀人过程吗？
真是让陆董事长失望了，我不会杀人。”
“七年前不会，七年后更不会！”
陆苍旻在他包得有些笨的胳膊上看了一眼，“确实。”
“连撞车的技术都差了。”
郑少瑛愣住，胸腔里的怒火一下就平息了，多了些莫名其妙的期待，“你，你都看见了？”
“你赛车是我教的。”
陆苍旻轻声说，“那个超车过来的角度，除了你没有别人。”
—苍旻哥，你为什么教别人不教我？
—什么？
—赛车，我也要学！
少年的陆苍旻打量着他干瘦的小身板，摸了摸他的头，笑了一声没说话。
但笑话的意思很明显。
小郑少瑛被***得不行，缠了陆苍旻很久，甚至半夜翻墙跑到宿舍钻陆苍旻被窝，哼哼唧唧抱着人又哭又闹，才求到陆苍旻教他。
一教就是十年，到他二十三岁生日那天戛然而止。
原来陆苍旻还记得。
他没忘，那他们之间是不是可以……“苍旻哥……我的腿能好吗？”
陆苍旻打断他，目光有些涣散地看着天花板，“右腿没有知觉了，郑少瑛。”
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嗓眼，哽得郑少瑛说不出话。
“还是——”陆苍旻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郑燮老了，半只脚进棺材了，心怀仁慈让你关着我？”
郑少瑛蹭一下起身，椅子腿再次拉出刺耳的声音。
“我没有！”
陆苍旻平静地望着他。
郑少瑛感觉自己像被刺了一刀，干巴巴道：“……你的腿能好，就是神经压久了，养的时间会久一点。”
“会残，对吗？”
“……对。”
轻飘飘的一句，击溃了郑少瑛，他颓然地坐回椅子上。
他在想什么？
陆苍旻之所以会躺在这里，是因为他。
郑家己经对陆苍旻下杀手了，他越过那辆货车撞伤陆苍旻算什么？
是挽救吗？
是笑话。
"弘阳怎么样了？
"陆苍旻开口。
“快被三堂收购了，文照姐还没回来。”
郑少瑛听见自己有些涩的嗓音。
“谁负责收购的？”
陆苍旻问。
“我。”
郑少瑛伸着长腿，靠着椅子，看着依然平静的陆苍旻，突然有种破罐破摔的冲动。
他坐起，手肘撑在床沿，盯着陆苍旻，说，“你落我手里了哥。”
“嗯。”
“弘阳也落我手里了。”
他又说。
“嗯？”
“好好和我说话，不然——玩儿强制爱吗？”
陆苍旻嗤了一声。
“什……么？”
郑少瑛愣住。
这种语气他很熟悉，每次陆苍旻明明很喜欢却嘴硬不喜欢的时候都是这种语气。
“……去找高飞，他会帮你的。”
又开始冷冰冰了。
刚刚是幻觉吧。
“高飞还跟着你呢？”
高飞算是陆苍旻人生里另一个重要的人，郑少瑛每次提起这个人都酸得不行，每次他都要安慰自己，高飞只能算是家臣级别的重要，跟他和陆苍旻的关系是不一样的。
毕竟人家亲爹跟着陆苍旻舅舅一道死路上了。
陆家出钱让高飞跟陆苍旻一起上学是出于道义。
但这么多年过去了，高飞跟着陆苍旻的时间都比跟他的长了，很多个日夜里，他忍不住想。
陆苍旻离开他，会不会是因为高飞？
抛开别的不说，高飞长得也不差，还是法律系高材生，当年也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和陆苍旻这个高岭之花，并列为十大男神之一。
陆苍旻轻声叹了口气，“郑七，这是重点吗？”
"那你当年离开我是因为他吗？
"问出这句后，郑少瑛有些紧张地往前凑了凑。
陆苍旻盯着他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