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兵甲如云
她便安心了。
然依她筹划，阿夕要真正成为高手，仍有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
那便是实战之悟。
剑法她可暗授，内力她可传承，唯生死之间磨砺出的杀意与战斗本能，却无法强加于她。
于是，惊鲵想到了一门秘术。
农家烈山堂独传之秘，源自农家六大绝技之一。
此技初从推演历法、观星望气中得来，融合星象观测之法，经代代长老苦心参研，终成世间罕见之奇术。
察言观色之术也！
------------田夕端坐于湖畔槐树之下，目阖神凝，心念微动。
脑中浮现出一枚珠玉般的灵物。
“未知今时，可否……”其心默念。
此物随她降生此世，据传乃可通万界，设市集以交易。
所用之币，唯气运尔。
买卖之间，多为以物换物。
彼未明此台利弊几何，亦不知其中是否藏祸。
然别无他途，或可借此得强大力，护母不遭横祸，免其弟因田猛而沦为愚者。
六载光阴，惊鲵悉心照拂，早己令其认此为母。
世间多无抉择之余地。
譬如众人投“罗网”，知其为地狱之门，仍奋不顾身而往。
至坏之果，不过一死。
然此世必有重于性命者。
……然此交易平台久未开启，静卧识海，若封存之宝山。
可望可触，不可用。
因其气运不足。
此台防人以劣货欺世，每交易一次，须以气运为质，待事成之后，所押之运方得返还。
若以气运交易，平台抽其税；以物易物，则无税焉。
初始交易，匹配单人，三度成事，方可互评信誉。
若评不佳，则难再配他人。
连成九次，方可入大市。
其规甚苛，然我乃农家弟子，百毒难侵。
田夕正属“质金”未足者。
气运之物，玄妙莫测。
言其有，则无形无相；言其无，又实存于冥冥之间，主宰人之命运。
常有强者机关算尽、实力超群，终不敌气运滔天之辈。
如影密卫章邯将军者，屡历死劫而犹存。
噬牙狱中遭鬼谷纵横盖聂、卫庄合击；东郡之时，惊鲵伏于暗处；炎帝六贤冢中，掩日与惊鲵联手袭之；醉梦楼内，复为掩日伏击，王离设局使之陷困。
凡此数事，任取其一，诸子百家掌门（除东皇太一、北冥子、鬼谷子）皆难活命，十死无生。
章邯虽有几分本领，却远非当世顶尖人物可比。
纵使在惊鲵与掩日二人之中，其修为亦稍逊一筹。
尤以那一回为最，罗网之掩日与千蛛噬梦，名震江湖，闻者无不胆寒。
然则身中千蛛噬梦之后，尚能自掩日手下脱身者，章邯为首一人。
奈何其命格坚韧，久战不亡。
若章邯之生还尚可归因于本身功力深厚，那此人之命途，则实难用常理度之。
那荆天明者，乃书中正主。
曾遭阴阳家封眠咒印与六魂恐咒之祸，却未有性命之忧。
反因祸得福，得多人传承。
秦帝国与流沙联手围剿墨家机关城，彼时得燕丹内力相授；蜃楼之上被困，又因缘际会打通任督二脉……两番死地，墨家燕丹、阴阳家、流沙各方运筹帷幄，卫庄与盖聂、燕丹厮杀几至头破血流。
而此本无缚鸡之力之孩童，竟成最终大获其利之人。
不足一年，由凡人跃升至可与阴阳家两大术士之一星魂一战之境。
据平台所言，增人气者，有三法：一者，自身修为增长；二者，投身势力，或有显赫血脉，可借势而行；三者，怀有与气运相关之至宝。
田夕虽难比主角，亦得天眷顾。
魏国王室血脉，苍龙七宿玉佩皆在身，自受魏室气运护佑。
即便魏国将倾，然一时之间，宗室余党与忠魏之人尚未尽散。
护其之气运虽大减，却不至断绝。
今其母嫁于田猛，她亦成农家烈山堂大小姐，自又得一份农家气运庇护。
屏息凝神，心念沉静。
心神之中，浮现交易系统之画面。
“开启平台。”
田夕默念。
“正在检索……使用者气运己达标准。”
“平台开启中。”
“匹配气运相近交易对象。”
“匹配成功。”
“祝君交易顺利。”
……“交易开始。”
田夕再下指令。
“请稍候，正询问对方意愿。”
“对方己允。”
“交易启动。”
……“意识对接中，翻译系统己开，祝君交易顺利。”
忽然，识海中珠光一闪，投出一方荧幕。
田夕心中暗叹，此应为交易之谈法，倒也周到。
然荧幕初现，田夕却心中一惊。
彼端之“生灵”，虽可称人形，然明显异于常人。
身高约两丈，状貌非常。
头生双角，背负双翼。
通体赤红，肌肤之上隐现裂痕，如大地干涸之纹。
某些部位忽明忽暗，泛出幽幽暗红之光，似有熔岩在血脉中奔涌，气势骇人。
“世间万象，无奇不有。”
田夕收敛心中惊异。
“你好。”
彼方先言，借平台之力，田夕得以通晓其意。
对方神情激动，似难自抑。
“你好，不知阁下有何需求？”
田夕拱手作礼。
彼此处于不同世界，她自无畏惧之理。
交易由系统裁定，需两厢情愿方可成交，否则随时可止。
“阁下可是人族？
是活生生的人族！
苍天有眼，我终寻得一人之境！
我渴求水，与绿植，愈多愈善！
为此，愿倾尽所能以偿！”
------------农家之地，西季镇中。
一桩不算隆重的婚事在此举行。
场面热闹非凡，农家六堂堂主尽数到场。
陈胜与大管吴旷同席，近于朱家一方。
而田猛与田虎之人则泾渭分明，互不相融。
此时“田仲”尚未背弃朱家，仍是朱门义子朱仲。
田猛特请农家“侠魁”田光出席，并将婚礼设于西岳堂主司徒万里辖地。
司徒万里虽欲置身事外，今番却不得不赴。
更何况，那赌性难驯之人，从未想过独善其身。
农家六堂之主，个个皆非池中物。
田虎与田猛素来同心，兄长完婚，弟弟岂可缺席？
侠魁田光与三堂主既己到场，其余三人纵然心不愿，亦不得不到。
此即所谓“大势所趋”。
与田猛苦心经营、图谋农家之权、为继任侠魁铺路相似，今日的新娘亦心怀沉郁。
纵知田猛迎她进门，只为贪恋容颜与某些隐秘，她心中仍有歉意。
她，连累了田猛。
曾为罗网“天子一等”杀手，她深知此组织之可怖。
……彼时吕不韦统御罗网，后世闻名之“六剑奴”尚未成形，而罗网己然令六国诸子皆感威胁。
此为一不择手段之杀手集团，为成目的，无所不用其极。
更不乏诸多高手，皆列“天字一等”。
罗网最令人胆寒者，乃三柄悬于诸子百家与六国头顶之利刃——“掩日”、“黑白玄翦”、“惊鲵”，俱属“越王八剑”之列。
江湖中人称“罗网”，皆知其为朝廷所用，实则乃冷血利器。
彼三人者，虽未有高下之争，然皆是世外高人，武功登峰造极，罕有敌手。
三人皆有尘封往事，知情者多己作古。
彼等沉眠黄泉，唯将秘密带入幽冥。
令人胆寒者，并非过往种种，而是手中权柄。
天罗地网，无所不在。
凡其所指，纵千里之外，亦难逃一死。
昔七载之前，传闻“惊鲵”出鞘，魏之权臣信陵君魏无忌，殒命于暗夜。
同岁，剑圣“无名”，亦倒在惊鲵之下。
“无名”之名，何以得之？
儒门有语：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彼持“含光”之剑，乃孔周三剑之首，其剑法近于圣道！
传言其人，三百年来，最近儒门“孔圣”、道家“老庄”之境。
如此人物，竟亦陨于罗网追杀。
真伪难辨，有言其遭暗算，有谓其被围困，众口纷纭，莫衷一是。
然“剑圣”之名，己随风散，无人再敢争锋。
有诗云：“一黑一白，玄翦霜刃。”
“正刃索命，逆刃镇魂。”
五年前，玄翦大开杀戒，魏之重臣多成刀下冤魂。
彼时魏有大将，身承“兵家”与“披甲门”之秘，屡退秦军，亦难逃其手。
魏王震怒，束手无策。
一国之尊，兵甲如云，竟奈何不得一介刺客，实乃奇耻大辱！
此事传开，六国为之震颤。
至秦王政八年，罗网杀手“八玲珑”潜入屯留，取叛将“成蟜”首级。
惊鲵曾列罗网“天子一等”，所知之秘，远胜常人。
彼知成蟜屯留之变，殊非常理可解。
盖因屯留西面环山，实为囚地，流言虽起，以成蟜之智，岂会轻举妄动？
更有一事，屯留守将“壁”，名义为帝国将官，实则罗网“掩日”麾下“杀字一等”之人。
或言嬴政下令讨逆，罗网奉命而行。
然可笑可悲者，成蟜或至死不知，己己“反”矣。
世人所见，不过罗网愿显之冰山一角。
其真正图谋，深藏如渊，非凡人所能测也。
而另一方，田夕亦在思忖与彼交易之法。
镜中之影，神态激动非常。
“吾愿付任何可付之代价。”
那异族几近怒吼。
“吾可予你所求之水与木，然汝何能予我？”
田夕虽心中暗喜，面上却冷若冰霜。
虽年仅六岁，身形娇小，然气度不输于人。
彼未料对方竟如此爽快，似其亦非老于市井之辈。
安有初谈便吐心声者？
“吾……”那异族经验浅薄，当下神色微变，似悔其言之过早。
忽其眸光一闪，急声言道：“吾有修行之法！
吾可予你修行之法！”
“修行之法？
汝之法吾能修乎？”
田夕面露轻蔑。
她修武道，通奇经八脉，彼族有无经脉尚不可知，其法岂非害人？
“有！
吾有人类可修之法！
可与汝换！”
那异族激昂以对。
“真有？”
田夕半信半疑，复问曰：“汝从何处得人类可修之法？”
观其形貌，断非与人相近者。
“有！
有！
乃吾族历尽艰辛所集，极为珍贵！”
那异族语气坚定。
田夕默然不语，似于筹谋，亦似权衡其事可行与否。
交易终成，于两方未甚争执之下……见微知著，未雨绸缪。
彼异族甚为奇特。
万界交易之台。
“汝所需水与草木，几何？”
田夕启声。
此未必为等价之易，然或可使两方皆满意。
人活世间，所求为何？
力量、权势，抑或美色、金银。
而后者，不过前两者之附庸。
情欲之事，田夕虽为女儿之身，然魂乃男子。
言及婚嫁，心中便生寒意。
且她乃剑客，或为刺客。
沉溺情欲，非其所能。
情多则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