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奇的在门外观察,一个穿花衬衫面目狰狞的男人把设计稿重重的摔在桌上。
“赵齐闵,***敢耍老子,这图跟上次的不一样,混账东西。”
赵齐闵依靠在黑色皮革沙发上,神色淡定自如,指尖夹着根老牌香烟,没有点火。
“你要的是“涅槃”,不是“烧火鸡。”
“他妈骂谁呢?”
花衬衫男人见状扬手就要砸东西,夏栩隐忍不了内心的情绪,没有任何犹豫,忽然冲进纹身店内。
把书包扔在地上,想把面前这个可怕的男人给吓跑:“你……不许欺负我哥哥。”
花衬衫愣了愣,笑了:“哪来不要脸的小屁孩,抓紧给老子滚蛋啊,不然连你打。”
这次夏栩没有再畏畏缩缩,而是勇敢的站上前,维护先前帮助过自己的那个哥哥。
“我己经报警了。”
夏栩紧握住手里的设备,指尖抖的吓人,颤颤巍巍点下按键。
屏幕亮着110的拨通界面,或许是害怕哥哥受到伤害:“警……警察马上就来。”
花衬衫骂了长串的脏话,侥幸离开。
门被重重地关上,发出巨响。
夏栩腿软了,险些瘫倒在地面。
赵齐闵伸手扶了他一把,冷峻的面色就像冰山平淡。
仅仅十几岁的赵齐闵,承受太多同龄人不该承受的痛苦,对世界失去希望。
也许是老天爷让他遇见夏栩这样美好的存在,重新给予了再次活下去的勇气。
“谁让你多管闲事?”
他的声音低沉。
“哥……你说过,可以找你的。”
夏栩抬头时眼里闪着泪光,“你说到时候叫我。”
夏栩是个很爱哭的孩子,但又出奇的懂事,知道在他人面前把情绪咽回肚子里。
赵齐闵盯着面前这个楚楚可怜的少年看了许久,忽然把夹着的香烟摁灭在烟灰缸。
转身走到角落置放的那台小冰柜,从冰箱里拿出瓶冰镇可乐,塞给他:“拧开吗。”
“哥……我可以喝吗?”
夏栩吸了吸微红的鼻尖,肢体话语间极其谨慎。
因为家里有很自私小气的母亲,对他的管控欲很强。
略微不听话,没做错事的前提下,也会遭到深夜酗酒回家的父亲毒打。
胳膊后背的淤青,至今都仍未消退。
这可怜的孩子没人疼,索性父母早己离婚独自生活,喜欢哭也是件很正常的事。
换做谁遭遇那样的境地,都会委屈。
只是简单应声:“嗯。”
“哥……你可不可以不要嫌我烦。”
夏栩说话总是结结巴巴,眨着那双漂亮的眼。
“怎么可能,你这家伙别把哥哥想的那么坏好不好?”
赵齐闵笑了,吐了口烟圈。
“我才没!
哥……你不是说下个月就要去沪城工作了吗。”
夏栩好像很自卑,常常畏畏缩缩,和人交谈时没有底气。
赵齐闵微微嗤笑,站起身把屋里的暖气开得更足了些:“不然呢?
还要带上你吗。”
“我……我还要读书,但是考到大学和哥哥相处的机会就很多了,很……很快的。”
男孩垂眸看了眼手腕上那块泛黄的电子表,神色明显有些慌张,嘴型微动着。
“哥,时间不早了,我明天还要早起去学校上课,周末再来找你。”
他将书包带顺手甩在肩沿,挥挥手,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夏栩回到家中第一件事,就是将那个纹身店大哥哥的电话号码存在手机里。
方便之后联系,还能再见面。
有哥哥在身边,他就会开始期待每一个明天。
他觉得赵齐闵不像是妈妈口中说的十恶不赦的坏人,即便那天深夜互相都不认识,他也愿意出手相助。
第二天校园的早晨,夏栩只是像往常一样坐上自己的位置,把书本抽出来。
课余时间,趁老师没在教室,那天围堵在巷子里的几个人又找到了夏栩。
气冲冲的揪住他的领子,唾沫西溅。
领头的那个小混混率先开口,短短几分钟,脏话没停过:“他妈找死啊?
嗯?”
身形粗犷,力度颇大。
抬起垂落在侧边的手,飞速的扬起他的掌心,狠狠扇了夏栩巴掌。
被踹到了后排堆满垃圾的角落,苍鹰黄绕在那儿,臭烘烘的,他只感觉浑身酸痛。
夏栩被踹的失去知觉,没有做出任何反抗的举动,只感觉精神涣散,快睡过去。
脑海尽是那个穿着黑夹克,头发的颜色是深红,钉着唇钉耳钉保护他的酷帅哥哥。
过了许久,手肘支撑地面。
费尽全身的力气才缓缓站起身,寸步难行的挪动到霸凌者的面前。
试着质问他们为什么这么做,泪水在眼眶打转快哭出来,心里有一万个委屈。
“拜托,能不能不要这样,如果讨厌我的话,那以后不来学校就好了。”
夏栩说话常常带着哭腔,支支吾吾。
“滚***傻子。”
接着是一盆冰水浇在身上,夏栩身体浑身湿透,还是在冬天。
班主任程祁喻老师,大概是听闻目睹同学的告状,慌慌张张的赶来教室的后门。
“夏同学,你没事吧。”
这段时间的气温只有几度,穿加厚款羽绒服都冷得发抖。
原本身体就虚弱的夏栩,在此刻即将晕倒在地上,左歪右扭,像根干枯的树杈。
还好老师及时,牵扯住了随意殴打的那几名小混混,将他们带到学校的政务处。
班主任要求夏栩与那行人,下午叫家长到校。
夏栩着急了,因为他的父母在上初中时就不要他,偶尔会回到这里给些生活费。
心中像有打了死结的麻绳,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无奈下,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大哥哥的电话。
另一头传来的是沉重的呼吸。
“喂,哥。
你下午能来我们学校教务处一趟吗,如果没时间的话,那就算了。”
夏栩蹲在角落,手指不受控制抠着墙上的灰。
赵齐闵长叹:“当然有,哥哥下午到。”
接着传入他耳边的是冰冷机械女声。
风雪交加的午后,赵齐闵暂时先关闭了纹身店,什么也没准备,顺着手机中的导航地址,匆忙找到了学校。
大口的喘着粗气,双手扶住膝盖。
嗓子中充满了血腥的滋味,像是某种不良征兆。
他害怕被老师猜测,染着红色头发,夏栩有个小混混哥哥,戴了顶灰色针织帽,遮掩住,否则夏栩就会在学校受到针对。
程老师身旁站着夏栩,另边是几个问题学生。
赵齐闵疑惑道:“程老师你好,我是夏栩他哥哥,找我有什么事吗。”
班主任见状,指了旁边的沙发,示意赵齐闵往那儿坐,在饮水机倒了杯温热的茶。
“您好,我是高二八班,夏栩同学的班主任,他在学校常常遭到霸凌,有知道过这样的情况吗?”
老师余光紧盯座位上的他。
神色坚定认真,教务处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住。
赵齐闵回想那天深夜在巷尾发生的系列事件,点头道:“我知道的,但他不说。”
“今天早上这个乖孩子又被挨打,旁边这几位是施暴者的家属,后续会赔偿费用。”
听说是这么回事,赵齐闵侧身看向老师所展示的监控,他攥紧拳头,咬住嘴唇。
故作轻松说道:“谢谢。
没什么问题我就先走了,带他去医院做个检查,明天再来学校吧。”
赵齐闵挽起夏栩的胳膊,扑面而来的是再熟悉不过的玫瑰味香薰,迷迷糊糊的。
离开这所校园,将瘦弱的他扛在自己的肩膀上,步子极为轻盈,生怕把少年弄伤。
在医院的大厅挂了骨科,缴纳了些许费用。
在等候期间,赵齐闵蹲下身子轻柔细语道:“哪受伤?
下次记得告诉哥哥。”
夏栩仰起头,将在眼眶边缘打转的泪水收回去,才缓缓说着:“哥……我这样没用的人又麻烦你,真是抱歉。”
他撕扯开柠檬味的软糖包装。
塞进夏栩的嘴里,阵阵发笑:“小屁孩,哥哥从来就没有怪过你,别哭啊。”
赵齐闵早就习惯独自生活,在狱里蹲了三个月,他很害怕白天,恐惧有很强亮光的地方。
更害怕与人相处。
不擅长交朋友,在安慰起情绪低落的人时,肢体间略微笨拙,不知该如何是好。
大厅来回渡步,赵齐闵的小腿无意间蹭到了夏栩受伤的地方,疼的对方发出嘶声。
手刚伸到半空中,又凝滞般的收回,清了清沙哑的嗓子:“哥,我身体疼,别动。”
到了面诊时间,赵齐闵拉着夏栩到医师那边,医生说下次注意些,大腿那块淤青很严重,开点西药就好,按时擦拭一个月。
可明天赵齐闵就要回到沪城去工作,没办法陪伴在少年身边,首到伤口愈合。
后续就只能靠他每天按时擦药。
还好来得及时,不然腿关节会骨折。
手心攥着用透明袋子装的药物,药膏和棉签。
冰冷的雨天,时而传来阵轰人的雷鸣。
肩靠肩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夏栩见情况不对劲,询问道:“齐闵哥,可以不要那么着急回沪城吗,我不想一个人待着。”
赵齐闵父亲在欠债前,香港沪城拥有两家大型上市公司,目前仍旧处于经营状态没有亏损,需要人回到那边运行。
至于赵齐闵为什么不靠父亲公司盈利得到的金钱生活,是因为他想自己努力,赚点生活费,就这么苟且偷生的活个几年作罢。
活着对于这个十九岁的少年而言,真的太难,在他拥有放弃生命的欲望时。
遇见了纯真的夏栩,才对未来有了点美好的期盼。
高考时考取了本科师范大学,好赌的父亲却忽然出现,剥夺了他享受生活的权利。
也就是二零一五年的盛夏,大约在***月,他正想着从广州前往上大学的城市。
却莫名收到法院的传单,通知他去警局。
这期间,刚成年的赵齐闵就成为警察局的常客,最后被债主家请了专业律师。
告上法庭,坐在被告席中,毫无原因的背锅。
那年他十八岁,法律方面的纠纷持续了近一年,要替仓皇而逃的父亲承担责任。
被判***三个月。
无辜的少年遭到旁人的唾弃,变成了这个世界的异类,他并没有错,是受害者。
他想努力从这块泥潭挣脱,试尽了千万种办法,还是忘不掉过去的种种阴影。
坐牢的理由并不是欠债不还。
父亲年轻时在沪城香港国际化经济强的大都市,成立了范围非常大的上市公司,压根不差什么钱。
仅仅是父亲做了见不得光的事,害怕丧失面子,得意洋洋的跑到国外去避难。
矗立着的那几栋大楼,寥寥几数员工勉强经营,再不执行计划任务。
整座沪城较为值钱的地皮就要被人收走了。
估计这个时候还躺在沙滩边度假。
正悠然自得的喝着椰子水,晒着暖融融的阳光。
赵齐闵越想越气愤,这恰恰是他认为活着很痛苦的原因。
最亲近的父母都丢下自己跑路,还有什么可以依靠的呢。
他觉得不可能指望眼前十几岁单纯的高中生,尽管只差两岁,听上去差不了多少。
可赵齐闵却比夏栩成熟太多,穿着当下最盛行的摇滚风穿搭,有生人勿近的爽感。
染了头红色的发型,还带着唇钉耳钉。
他经常在外人面前装作家庭穷困潦倒的模样,实际背后拥有两家收益大公司。
上千万的存款,赵齐闵认为这不属于他的,不是靠他自己得到,所以不会这么说。
赵齐闵的余光对上少年,心中格外的不舍,他还得生活,不得不狠下心这么做。
将手中握紧的药膏,塞在了夏栩的书包侧边:“小栩,哥哥明天就要走了,记得按时擦药,别再让我担心。”
他又垂眼看了手中的设备,日历走到了二零一六年十月三十一日,启程就是明天。
“好呀,我听话。
哥哥下次到这边又是什么时候呢?”
夏栩歪头,像只小黑猫。
“我们家夏栩需要哥哥帮忙的话,那就立马飞到身边,说曹操曹操到。”
赵齐闵垂落着双眸,在蒙蒙细雨中点燃根香烟。
烟草很正宗,是沁人的香味。
夏栩脱下那顶针织帽,抖了抖较长的发丝,笑眯眯的,五官精致的如出水芙蓉般。
“拉钩上下一百年不许骗,骗了就是小狗王八蛋哦。”
夏栩天真烂漫的笑容让向来冷峻威严的赵齐闵内心更为动容,就如被什么触动到似的,勾紧那根弦。
见少年伸出小拇指,他踉跄大步,愣了愣神,同样也伸出自己的小拇指。
温热的体温互相交织缠绵,纤细的指尖互相勾搭。
赵齐闵出于好心,害怕不在这里生活着时,夏栩又要遭到那帮小混混的殴打欺负。
趁他傻笑,把口袋里两百元现金塞在了书包的右侧口袋,把扣子扣紧。
确保这钱不会被弄丢。
沪城那边还有很多繁忙的工作,等着赵齐闵回去处理,他也只能先放下乖巧的“弟弟”,或许有空就能够再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