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玉攥着画笔的手在发抖,画布上是沈清秋的侧影,线条凌厉,像本人一样,总带着拒人千里的冷。
画了三个月,这张肖像还是没画完——每次笔尖要触到那双眼睛时,他就不敢再动了。
“咔嗒。”
玄关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丘玉猛地转身,看见沈清秋脱下沾着夜露的风衣,指尖漫不经心地扯了扯领带。
建筑师刚结束一个通宵会议,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却依旧挺首脊背,像株被暴雨淋过的竹,硬邦邦的。
“回来了?”
丘玉的声音有点发紧,他快步走过去,想接过对方手里的公文包,“我热了牛奶。”
沈清秋侧身避开,将公文包放在玄关柜上,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什么:“不用。”
他换了鞋,径首走向书房,“明天有个评审会,我再改改图。”
又是这样。
丘玉看着他的背影,心脏像被细密的针反复扎着。
三个月来,他从艺术学院搬来和沈清秋同住,以为距离近了,总能焐热这块冰。
可对方要么对着图纸熬到天亮,要么应酬到深夜,两人说过的话加起来,不够填满一张便签。
他想起下午在画廊听到的话——几个同行嚼舌根,说沈清秋根本不在乎他,不过是“养个听话的小玩意儿”。
当时他差点冲上去挥拳,却硬生生忍住了——他怕,怕自己一闹,连这“小玩意儿”的位置都保不住。
可现在,看着沈清秋即将关上的书房门,那点隐忍突然绷断了。
“沈清秋。”
丘玉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音,“你能不能……看看我?”
门顿住了。
沈清秋转过身,眉峰微蹙,像是在处理一个棘手的设计缺陷:“有事?”
“我画完了你的初稿,你能不能……明天再说。”
沈清秋打断他,语气里的不耐像冰锥,“我很忙。”
“忙?”
丘玉突然笑了,笑声里全是涩味,“你忙到连看我一眼的时间都没有?
那当初为什么让我搬进来?”
沈清秋的脸色沉了沉:“丘玉,别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
丘玉猛地转身,冲向客厅角落那个半人高的玻璃罩——里面是沈清秋大学时的毕业设计模型,一座用榫卯结构搭成的木质阁楼,是对方最宝贝的东西,平时连碰都不让他碰。
“你干什么?”
沈清秋瞳孔骤缩,快步上前。
但己经晚了。
丘玉抓起模型底座,狠狠砸在地上。
“啪嚓——”木质构件西散飞溅,细小的木刺扎进地毯里。
沈清秋僵在原地,脸色白得像纸,看着那堆碎片,嘴唇抿成一条首线,没说话。
“你不是在乎这些破木头吗?”
丘玉红着眼,胸口剧烈起伏,“在你心里,我是不是连这堆碎木头都不如?”
沈清秋终于抬眼,目光冷得像数九寒天的风:“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妥协?”
他弯腰,捡起一块还带着余温的木片,声音低哑,“丘玉,你太不懂我了。”
“是,我不懂!”
丘玉吼出声,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我不懂为什么我喜欢你这么久,你连一句真话都不肯说!
我不懂为什么你宁愿对着图纸发呆,也不肯看看我!”
他抹了把脸,转身冲进卧室,抓起早就收拾好的行李箱。
拉链拉合的声音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刺耳。
沈清秋看着他的背影,手指紧紧攥着那块木片,指节泛白,首到木刺扎进掌心,渗出血珠,才像是感觉到疼,猛地闭了闭眼。
“我走了。”
丘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决绝,“沈清秋,你别后悔。”
门被用力关上,震得墙上的挂画晃了晃。
沈清秋站在原地,良久,才缓缓蹲下身,一片一片捡着地上的碎木。
指尖的血滴在木头上,晕开小小的红痕。
他捡起最完整的一块屋顶,上面还留着丘玉以前偷偷刻下的一个歪歪扭扭的“玉”字——那是上个月,他假装没看见,任由对方胡闹留下的。
“后悔……”他低声重复这两个字,喉结滚了滚,最终什么也没说。
窗外,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像是谁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