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柴房醒来，先当三天咸鱼
像是有无数根烧红的针，顺着经脉往骨头缝里钻。
云懒懒费力地掀开眼皮，映入眼帘的不是预想中魂飞魄散的虚无，而是堆得半人高的干草，混着霉味和牲畜粪便的气息首冲鼻腔。
“嘶……”她倒抽一口冷气，试图撑着身子坐起来，却发现胳膊软得像没长骨头，稍一用力，丹田处就传来一阵空落落的刺痛——那是炼气三层修士特有的、灵力稀薄到可怜的感觉。
这不是她的身体。
更不是她纵横修真界三百年，抬手能碎星辰、覆手可灭宗门的“凌玥仙尊”该有的状态。
混乱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外门弟子云懒懒，资质平庸，三年卡在炼气三层，性格懦弱，是青云宗外门公认的“废物”，昨天在妖兽谷外围被低阶妖兽吓晕，醒来就成了她。
而她，凌玥，三天前刚被自己倾心相待的道侣墨尘宇，和视若亲妹的挚友苏清瑶，联手钉死在诛仙台上。
那把染了她心头血的“碎星剑”，是墨尘宇当年求娶时，她亲手所铸；那句“仙尊的混沌珠，该换个更配它的主人了”，是苏清瑶笑着说完，然后将淬了剧毒的匕首捅进她丹田时说的。
混沌珠……云懒懒猛地低头，手忙脚乱地在怀里摸索，指尖触到一片粗糙的布料，裹着个温热的硬物。
她一把掏出来，是个缝补了无数次的破布娃娃，娃娃肚子里塞着的，正是混沌珠碎裂后剩下的最大一块残片——前世她魂飞魄散前，拼死攥在掌心的东西。
残片入手温热，隐隐有灵力波动，像是在呼应她残存的神魂。
“呵……”云懒懒低低笑了一声，笑声里带着血腥味，“墨尘宇，苏清瑶……你们大概没想到，我凌玥的残魂，能逆转时空吧。”
她现在所处的时间，是三百年前。
三百年前，墨尘宇还只是青云宗内门一个崭露头角的弟子，靠着一副温润如玉的皮囊笼络人心；苏清瑶刚成宗主之女，正忙着扮演“天赋异禀又温柔善良”的宗门明珠；而她凌玥，还没在修真界掀起惊涛骇浪，只是个刚从秘境出来、低调发育的散修。
一切都还来得及。
云懒懒把布娃娃紧紧抱在怀里，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前世她太傻，信奉“大道独行不如携手同行”，结果被最信任的人从背后捅了最狠的刀。
这一世……“卷不动了，真的卷不动了。”
她往干草堆里缩了缩，把自己裹成个球，“什么仙尊，什么大道，都不如躺着晒太阳舒服。”
复仇？
当然要报。
但不是现在。
以她现在炼气三层的修为，别说报仇，恐怕刚在墨尘宇面前露出点锋芒，就会被他不动声色地捏死，像捏死一只蚂蚁。
当务之急，是苟。
苟到修为恢复，苟到时机成熟，苟到……能一巴掌把那对狗男女扇回娘胎里。
“喂！
里面的废物死了没？
没死就赶紧出来，柴房要堆新草了！”
粗声粗气的吼声从门外传来，伴随着踹门的巨响。
云懒懒皱眉，这声音有点耳熟，记忆里是外门负责杂役的王师兄，最爱欺负原主。
换作以前的云懒懒，早就吓得瑟瑟发抖地滚出去了。
但现在里面的是凌玥。
她翻了个身，把头埋进草堆里，用最软糯怯懦的声音嘟囔：“我、我生病了……起不来……”门外的人骂骂咧咧了几句，大概是觉得跟个废物计较掉价，脚步声渐渐远去。
云懒懒松了口气，刚想再眯一会儿，又听见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停在了柴房门口。
“云师姐？
你在里面吗？”
是个少年人的声音，带着点结巴，还有点小心翼翼。
云懒懒想了想，是石磊。
外门弟子里唯一一个没欺负过原主的人，听说老家被妖兽毁了，被青云宗收留，性子憨首，力气大却胆子小。
她没应声，继续装睡。
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个壮实的身影探进来，手里还捧着什么东西。
少年看见缩在草堆里的云懒懒，脸一下子红了，快步走到草堆前，把手里的东西往她面前一递。
是几颗洗得干干净净的野苹果，带着晨露的清香。
“师、师姐，我刚在后山摘的，你、你吃点吧。”
石磊的声音更低了，“王师兄刚才骂你，我、我不敢拦……”云懒懒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少年穿着洗得发白的外门弟子服，左手腕上缠着布条，隐隐渗出血迹——记忆里，是昨天替原主挡了王师兄一脚留下的伤。
心里某个地方似乎被轻轻蛰了一下。
前世她位高权重，身边追随者无数，阿谀奉承者众，却从未有人像这样，笨拙地、不求回报地对“云懒懒”好。
她沉默了一下，从草堆里伸出手，接过一颗最小的野苹果，声音还是软软的，带着刚睡醒的迷糊：“谢、谢谢……”石磊眼睛一亮，像是没想到她会接，脸更红了，搓着手说：“不、不客气！
师姐你好好休息，我、我先去干活了！”
说完，几乎是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云懒懒捏着手里微凉的苹果，咬了一小口。
酸甜的汁液在舌尖蔓延开，久违的、不属于仇恨和杀戮的味道。
她慢慢嚼着苹果，目光落在柴房破旧的窗棂上。
窗外是青云宗外门的训练场，隐约能听见弟子们练剑的呼喝声。
三百年前的青云宗，山清水秀，灵气充裕，还没有后来被墨尘宇搅得乌烟瘴气。
她记得，这一年的宗门小比后，墨尘宇会因为一场“英雄救美”（救的就是苏清瑶），被宗主看中，破格提拔为内门大师兄；而苏清瑶，会在小比上一鸣惊人，展示出惊人的修炼天赋，成为宗门上下追捧的明珠。
也是这一年，墨尘宇开始接触到禁术的边缘，苏清瑶则在他的“帮助”下，修为突飞猛进。
云懒懒啃着苹果，心里慢慢盘算。
小比还有半个月。
足够她把这具身体的状况调理好一点了。
至少，得先把炼气三层的灵力稳住，再偷偷改改那本漏洞百出的外门功法——前世她随手扫过一眼，就发现那功法里至少有三处会阻塞灵力的陷阱，不知道坑了多少像原主这样的资质平庸者。
至于墨尘宇和苏清瑶……云懒懒舔了舔唇角的苹果汁，眼底闪过一丝冷光。
游戏，才刚刚开始。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当好“云懒懒”。
一个懦弱、嗜睡、怕麻烦、能躺着绝不坐着的……咸鱼。
想到这里，她打了个哈欠，把剩下的苹果塞回给门口还没走远的石磊，又缩回了干草堆里，抱着那个破布娃娃，很快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她灰扑扑的脸上，镀上一层金边。
没人知道，这具看似孱弱的身体里，装着一个从地狱爬回来的复仇者。
更没人知道，从今天起，青云宗这条看似平静的河里，悄悄游进来了一条只想摸鱼，却能掀起滔天巨浪的……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