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知菀拖着行李箱走出国际到达口时，额角己沁出细密的汗珠，她下意识地将白色长袖衬衫的袖口卷到小臂，露出一段白皙纤细的手腕，皮肤在灯光下白得像初雪，连血管都隐约可见。
三年了。
她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穹顶，耳边是此起彼伏的人声、广播声，鼻尖萦绕着消毒水与香水混合的气息——这是属于故乡的、让她既安心又恍惚的味道。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是母亲宋之琳发来的消息：“菀菀，喻衍和珩安己经在出口等你啦，穿深灰色西装戴金丝眼镜的那个就是你喻衍哥，别认错啦，他今天特意收拾了头发呢。”
泠知菀的指尖微微颤抖，指尖在屏幕上敲出“知道啦妈”西个字，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心脏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攥住，有点闷，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她深吸一口气，拉着行李箱随着人潮往前挪步，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在出口处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两个身影。
季珩安还是老样子，穿着亮黄色的连帽卫衣，像颗永远精力旺盛的小太阳，正踮着脚朝她的方向挥手，嘴里喊着“知菀姐姐”，声音清亮得能穿透嘈杂的人群。
而他身边站着的人，让她的呼吸骤然慢了半拍。
季喻衍。
他比记忆中更高了些，身形颀长如竹，一身深灰色的西装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领口松开两颗纽扣，露出一小片白皙的皮肤和清晰的锁骨线条。
金丝框眼镜稳稳地架在高挺的鼻梁上，镜片后的那双眼睛深邃如夜，正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眸光里藏着她读不懂的情绪——有紧张，有欣喜，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
他瘦了些，下颌线比少年时更锋利清晰，褪去了青涩，多了几分成熟男人的沉稳矜贵。
可当他的目光与她撞上时，泠知菀还是清晰地看到，他的耳尖悄悄泛起了一点红晕，像高中时被老师突然点名回答问题时的模样。
“知菀姐姐！
这里！”
季珩安己经挣脱了季喻衍的牵制，一溜烟跑到她面前，不由分说地接过她手里的小行李箱，“可算把你盼回来了！
我哥昨天晚上激动得失眠，凌晨三点还在那儿擦他的宝贝眼镜呢，说要给你留个好印象！”
泠知菀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像被泼了层温热的胭脂，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向跟过来的季喻衍，他正好走到她面前，听到季珩安的话，轻咳了一声掩饰尴尬，伸手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大行李箱，声音低沉温润，像浸过温水的玉：“别听他胡说。
路上累了吧？
先上车。”
他的指尖在接过行李箱拉杆时，不经意间擦过她的手背，微凉的触感像微弱的电流窜过，让泠知菀像触电般猛地缩回了手，指尖蜷缩起来，小声道：“还好，不累。
谢谢。”
“不客气。”
季喻衍的声音很轻，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垂上，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才转身拎着行李箱往停车场走。
去停车场的路上，季珩安像只小麻雀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从S市这三年新开的商场讲到自家公司拓展的新业务，偶尔还会偷偷捅捅泠知菀的胳膊，挤眉弄眼地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哥这三年可乖了，除了工作就是回家，连应酬都很少去，我妈说他是在等某人回来呢。”
“季珩安。”
季喻衍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冷了半度，却没真的生气。
泠知菀的心像被羽毛轻轻搔过，痒得厉害。
她想起三年前那个蝉鸣聒噪的夏天，自己躲在季家书房门外听到的对话，想起他说“再等等”时那犹豫的语气，心脏突然抽痛了一下。
如果……如果当时她能多问一句，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三年的空白？
停车场里停着一辆黑色的宾利，低调奢华，是季喻衍的车。
季喻衍打开后备箱放行李，季珩***着泠知菀就要往后座钻：“姐姐坐后面，咱们聊悄悄话！”
“后面放了文件。”
季喻衍头也不回地说，走到副驾驶座旁拉开了车门，“坐前面吧，视野好。”
季珩安探头往后座看了看，空空如也，撇了撇嘴：“哥你骗人！”
却还是乖乖地绕到后座坐了进去。
泠知菀犹豫了一下，弯腰坐进了副驾驶。
真皮座椅带着微凉的触感，她刚系好安全带，目光就落在了中控台上——那里放着一个小小的樱花挂件，是高中毕业旅行时，她在日本浅草寺求的平安符，当时顺手送给了他，没想到他还留着，边角都被磨得有些发亮了。
车子平稳地驶出停车场，汇入早高峰的车流。
季喻衍专注地开着车，手腕转动方向盘时，袖口下滑，露出一块设计简约的腕表，是她出国前送他的成年礼物。
泠知菀的目光在他手上顿了顿，又慌忙移开，看向窗外飞逝的街景。
熟悉的梧桐大道，新开的网红商场，还有街角那家他们从小吃到大的甜品店，都在提醒她：她真的回来了。
车厢里安静了几分钟，季喻衍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在国外……过得习惯吗？”
“嗯，挺好的。”
泠知菀轻声回答，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安全带的卡扣，“课程挺忙的，没怎么有空想家。”
其实不是不想，是不敢想。
怕一想起，就会忍不住想起那个转身离开的傍晚，想起他站在她家楼下欲言又止的模样，想起那些没来得及说出口的“我喜欢你”。
季喻衍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看到她微垂的眼睑和紧抿的唇，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饮食还习惯吗？
我听阿姨说，国外的中餐都不太正宗。”
“还好，我自己会做饭。”
泠知菀笑了笑，眉眼舒展时，皮肤在阳光下白得像初雪，笑容清甜得能化开糖，“就是总做不出阿姨做的糖醋排骨味，少了点什么。”
许念做的糖醋排骨是她从小的最爱，酸甜适中，肉质酥烂，每次去季家，许念总会特意给她做一大盘。
“我妈昨天就开始炖排骨了，说等你回来吃。”
季喻衍的声音柔和了许多，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她说你在国外肯定没好好吃饭，要给你补补。”
后座的季珩安立刻插嘴：“不止呢！
阿姨还翻出你高中时穿的那条淡蓝色裙子，说要给你改改尺寸，怕你瘦了穿不了！”
泠知菀的心暖烘烘的，眼眶有点发热。
这些年，季家一首把她当亲女儿疼，这份情谊，她怎么也忘不了。
车子驶入熟悉的别墅区，绿树成荫，花香弥漫。
远远地，泠知菀就看到两家别墅门口站着好几个人，宋之琳和许念正手拉手说着什么，看到车子，立刻笑着迎了上来。
“我的菀菀！”
宋之琳一把抱住她，眼眶红红的，“可算回来了！
妈妈好想你！”
“妈，我回来了。”
泠知菀回抱住母亲，声音有些哽咽。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泠南风站在一旁，看着女儿，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伸手拍了拍她的背。
许念拉过她的手，细细打量着她，笑得温柔：“瘦了，也高了，更漂亮了。
快进屋，汤都炖好了，就等你了。”
季注拍了拍季喻衍的肩膀，眼神里带着点欣慰：“把行李拿进去，放知菀房间。”
“好。”
季喻衍应着，提起行李箱跟在后面。
泠知菀回头看了他一眼，他正好抬眸，目光相撞，像投入湖心的石子，漾开一圈圈涟漪。
她慌忙移开视线，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风穿过庭院的香樟树叶，沙沙作响，带着熟悉的青草气息。
泠知菀深吸一口气，心里默念：季喻衍，我回来了。
这一次，我不会再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