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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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的过程,出乎意料地安静。没有电影里那种撕心裂肺的拉扯,没有灵魂出窍的奇异闪光。

更像是一盏油灯,灯油熬到了尽头,那一点豆大的火苗,噗地一声,就灭了。最后一丝意识,

像被抽离的丝线,从沉重的、灌满粘液的肺叶里,极其勉强地扯了出来。

肺里最后一点带着消毒水和***气息的空气,像一条滑腻冰冷的鱼,无声无息地逃走了。

视野里,只剩下病房天花板上那块晕染开来的、陈旧的水渍,边缘模糊,

像一张被泪水浸透的地图。它还在那里,固执地悬在我的头顶。然后,我“浮”了起来。

一种难以言喻的轻飘感,仿佛挣脱了千斤枷锁。视角变得奇怪,我看到了下方窄窄的病床上,

那个盖着惨白被单的躯壳。 头发被冷汗浸透,黏在蜡黄凹陷的额角,颧骨高高凸起,

嘴唇是失血的灰紫色,微微张着,像一个无声的疑问。那是我,娄俊。一个远渡重洋,

最终倒在异国病榻上的留学生。“时间?”一个冷静到近乎冷漠的女声响起,是德语。

我循声“看”去,是那个总板着脸的护士安娜。她站在床尾,手里拿着记录板,

金丝眼镜后面的目光扫过床头的监护仪。屏幕上一片令人心悸的直线,

旁边跳动着几个冰冷的数字:23:17。23点17分。”她清晰地报出,

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是死亡通知书。声音不大,却像一把生锈的钝刀,

在我虚无的感知里狠狠刮过。23点17分。这个数字,

连同窗外那一片沉沉的、无边无际的黑暗,一起烙进了某种残留的意识深处。窗外。

我猛地“扭”过无形的“头”。窄长的窗玻璃外,正飘着细小的雪花。

在柏林深冬浓稠的夜色里,它们被病房透出的灯光照亮,旋转着,悄无声息地坠落。很小,

很碎,不是故乡那种鹅毛般洋洋洒洒的雪。 故乡……江南小城冬天也下雪,是湿冷的,

粘在头发上、衣服上,很快化掉,留下深色的水渍。

母亲总会站在巷子口的老槐树下等我放学,肩上落着薄薄一层雪,脸冻得通红,看见我,

便把手从袖筒里抽出来,用力地搓着,

再捂到我冻僵的耳朵上……一股尖锐的、类似疼痛的拉扯感猛地袭来!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

抓住了我刚刚凝聚起来的那点关于雪、 关于老槐树、关于母亲手掌温度的虚影,

狠狠向外撕扯!不!我拼命地“攥紧”那些飞速褪色的画面。不能忘!窗外的雪!

记住它的形状!记住它和故乡雪的不同!记住槐树下那个模糊的、温暖的身影!

就在我所有的意念都死死钉在窗外那纷扬的碎雪上时,安娜护士已经完成了记录。

她走到床边,动作熟练而带着职业性的漠然,拉起了那张惨白的被单,

像盖上一件不再需要的物品,缓缓地、彻底地,覆盖了那张曾属于娄俊的脸。世界,

陷入了彻底的、冰冷的黑暗。黑暗并未持续太久。一种奇异的感知重新连接。

不再是病房的视野,而是一种……局部的、受限的触感。冰冷,坚硬,

带着金属特有的、细微的锈蚀气息。我“感觉”到自己似乎依附在某个狭小的平面上。然后,

震动传来,伴随着低沉的轰鸣。我“看”到了——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

仿佛意识被强行塞进了一个针孔摄像头。 视角狭窄而扭曲,

映出的景象是颠簸晃动的:惨白的、被强烈顶灯照亮的巨大空间,金属天花板高得令人眩晕。

穿着深蓝色连体工装、戴着耳罩和手套的工人们,像忙碌的工蚁,

操纵着发出巨大噪音的黄色叉车。巨大的、涂着不同颜色和字母组合的金属集装箱,

被那些钢铁巨臂轻易地抓起、搬运,如同儿童摆弄积木。集装箱港口。

巨大的起重机吊臂如同钢铁森林,切割着灰蒙蒙的天空。

空气里弥漫着柴油、海腥味和铁锈混合的刺鼻气息。

巨大的噪音——汽笛、引擎、金属碰撞的巨响——像实质的潮水,

一波波冲击着我脆弱的意识。我依附在什么上面?意识艰难地聚焦。

是一块焊接在集装箱箱门把手旁边的、冰冷的金属铭牌。上面印着模糊的字母和数字。

视角只能看到铭牌边缘一小块斑驳的蓝色油漆,以及更远处模糊晃动的码头景象。

“Hamburg”,汉堡港。一个认知碎片浮起。我死了。

我的“存在”依附在了这块冰冷的铭牌上。离开,必须离开这里!

回到那个地图上遥远的一点,那个有着湿冷冬天和老槐树的小城!念头一起,

一种强烈的“剥离”感再次袭来。比上一次更猛烈!像有无形的钩子在意识深处搅动,

要将某些东西连根拔起。 疼痛?不,是更深的恐惧——遗忘的恐惧!

一幅画面在撕扯中骤然碎裂:是故乡小城那座古老的石拱桥,桥下浑浊的河水,

夏天暴雨后涨得很高,几乎要漫过桥洞。

我和伙伴们曾在桥墩下摸过螺蛳……桥的名字是什么?那浑浊河水的气息是什么味道?

伙伴们的脸……像被橡皮擦狠狠抹过,只剩下模糊的色块和空洞的回响。不——!

我无声地呐喊,意识死死抓住铭牌冰冷的“触感”。但那股力量太强大了。我的“存在”,

或者说构成“我”的某种非物质能量,如同被强风吹散的烟雾,剧烈地波动着,

最终猛地脱离了那块冰冷的金属铭牌!失重感。混乱的感知碎片。下一秒,

新的“宿主”触感传来——不再是冰冷的金属,而是粗糙、带着毛刺的纹理,

还有浓烈的、带着湿气的松木气味。新的视野打开了,

依旧狭窄:透过一堆叠放的原木之间的缝隙,

可以看见外面是深蓝色的、微微晃动的钢铁墙壁,上面凝结着冰冷的水珠。

脚下传来巨大而沉闷的引擎轰鸣,还有海浪持续拍打船体的、永不停歇的哗哗声。

空气潮湿、咸腥、冰冷刺骨。巨大的货轮正劈开北大西洋冰冷的海水,驶向未知的东方。

我依附在了一根即将被运走的原木上。依附的瞬间,又一阵剧烈的剥离感!这一次,

带走的是熟悉的声音。那是母亲在我每次离家时,站在巷口那棵老槐树下,

一遍遍重复的叮嘱。 话语中带着她特有的、软糯的乡音尾调:“俊啊,在外头,

饭要按时吃,冷了记得添衣裳……”那声音,连同槐树叶在风中摩擦的沙沙声,

像被投入深海的石子,迅速沉没在意识的黑暗底层,只剩下一个空洞的回音轮廓。

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每一次转移,每一次寻找新的载体“搭便车”,

都伴随着记忆被残忍地切割、剥离。我像个可悲的偷渡客,用自己最珍贵的灵魂碎片,

支付着这趟归乡的冥途船票。漫长的海上漂泊。货轮巨大的引擎日夜不息地咆哮,

如同被困在钢铁囚笼中的远古巨兽。冰冷的海风无孔不入,穿透原木的缝隙,

带来深入骨髓的寒意。 我依附在那根粗糙的原木上,意识在无边的噪音和孤寂中沉浮。

时间失去了意义,只剩下引擎的轰鸣和船体摇晃的永恒节奏。偶尔,

能“看到”穿着厚重工装的水手从狭窄的通道口匆匆走过,

带着一身浓重的机油和汗水混合的气息。 他们交谈着,语言混杂,

有我听不懂的东南亚口音,也有零星的、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单词。这些声音碎片,

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微弱的涟漪,又迅速消失。有一次,风暴来袭。

巨浪如山峦般从灰黑色的海面隆起,狠狠砸向甲板,发出雷霆万钧的巨响。

整艘巨轮像脆弱的玩具般被抛起、落下,钢铁骨架发出令人牙酸的***。

我依附的原木在货舱里剧烈地滚动、撞击着其他货物,发出沉闷可怕的碰撞声。

每一次撞击,都带来意识剧烈的震荡和眩晕,仿佛随时会彻底碎裂、消散。

风暴持续了多久不清楚,一天?两天?或许三天?在意识模糊的边缘,

只剩下一个念头在死死支撑:不能散!回家!要回家!当风暴平息,

货轮终于驶入一片相对平静的海域时,一种更深的疲惫和空洞感笼罩了我。

风暴的震荡似乎加速了某种消耗。我“感觉”自己的存在变得更加稀薄、脆弱,像风中残烛。

依附在原木上的触感也时断时续,仿佛随时会飘散。终于,

巨大的货轮拉响了低沉悠长的汽笛,缓缓靠岸。熟悉的潮湿咸腥空气里,

气息——灰尘、汽油、无数种方言的喧嚣、还有某种属于庞大都市的、难以言喻的焦灼味道。

不是汉堡港那种工业化的冰冷秩序。这里的空气是滚烫的、拥挤的、充满生猛活力的。

新的港口。震耳欲聋的喧嚣瞬间将我淹没。巨大的吊臂轰鸣着移动,卡车喇叭声尖锐刺耳,

人的号子声、指挥调度的哨音、集装箱拖车沉重的刹车声……各种声音汇成一片沸腾的海洋。

空气里除了海腥味,还弥漫着浓重的柴油尾气、货物散发的各种气味香料?橡胶?皮革?

以及无数人身上蒸腾出的汗味。我依附的原木被巨大的叉车铲起。视野剧烈颠簸、旋转。

叉车轰鸣着驶过拥挤的码头,最终停在了一个堆积如山的露天货场边缘。粗大的机械臂一抖,

我依附的原木连同其他几根一起,被重重地抛落在坚硬的水泥地面上,发出沉闷的撞击。

灰尘弥漫。意识再次被震得几乎溃散。必须离开!这里不是终点!这里太混乱,

太容易被遗忘!我“挣扎”着,无形的意念扫过周围。叉车司机跳下车,

一边用脖子上的毛巾擦汗,一边大声和旁边的人用某种听不懂的方言交谈着。他的裤兜里,

塞着一份卷起来的、露出彩色版面的报纸。报纸上,

一个醒目的方块字标题映入我扭曲的视野——那是我的母语!

一种近乎本能的亲切感和强烈的渴望瞬间攫住了我!就是它!剥离感再次凶猛地袭来!

这一次,目标异常清晰——是父亲。那个沉默寡言、脊背微驼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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