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婷啊，恭喜你。”

人力资源总监李姐笑得一脸慈祥，递过来一份解约合同，“你已经成功向本公司输送了三年的成熟人才经验，现在，是时候把你输送给社会了。”

汪婷，27岁，房贷3千，存款3位，父母健在，感情空白。

她看着合同上那刺眼的“N+1”赔偿，脑子嗡嗡作响。

好么，毕业三年，兢兢业业当社畜，最后混了个“被优化”。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李姐，公司项目不是刚盈利吗？”汪婷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就是因为盈利了，才要降本增效嘛。”李姐拍拍她的肩膀，“年轻人，眼光要长远。”

汪婷眼光很长远，她已经看到了下个月房贷还不上的样子。

……

失业第三天，汪婷顶着两个黑眼圈，游魂一样飘到了城郊的白云观。

三天，她失眠了70个小时。闭上眼就是房贷账单，睁开眼就是三位数的存款余额。

白云观坐落在半山腰，远离市区喧嚣，香火不算鼎盛，透着股清静。

汪婷拖着步子跨进山门，一股子檀香味扑面而来，但这味道没能抚平她心头的火。

火很大。

她自嘲地扯了下嘴角。

汪婷，27岁，一个尴尬的年纪。说年轻，职场已经开始嫌弃；说成熟，兜里比脸还干净。

回想这三年，她都佩服自己的忍耐力。

一个三流大专文凭，能混进那家五百强沾边的公司，她当初确实是感激涕零。别人996，她主动007。领导半夜一个电话，她能立刻从床上弹起来改PPT；项目攻坚，她住在公司半个月没回家，洗澡全靠公司健身房。

她以为自己是奋斗者，是公司不可或缺的基石。

呸。

到头来，她就是块电池，电量耗尽，即刻更换。

李姐那张慈祥的脸又浮现出来。“输送成熟人才经验”，这话术，真高级。汪婷心里冷笑，成熟个屁，这是被榨干的残渣。

降本增效？

公司刚盈利就裁掉最能加班的，这操作，真是资本家看了都流泪。

汪婷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把这些糟心事压下去。

她今天来，不是求姻缘。姻缘？她现在这样子，谁靠近她都得被霉运传染。

也不是求财。财神爷估计也得看绩效，她一个失业人员，KPI不达标。

她就是单纯想静静。顺便问问道长，她上辈子是不是刨了人家祖坟，或者踢翻了太上老君的炼丹炉，这辈子才活得这么憋屈。

白云观不大，主殿前的青石板上，几个香客正虔诚跪拜。

汪婷站在角落，看着他们念念有词的样子。

“信士，求签吗？”一个声音忽然在旁边响起。

汪婷侧目，一个穿着青色道袍的小道士正看着她，手里拿着签筒。

小道士年纪不大，眼神清亮，看着就没受过社会的毒打。

“不求。”汪婷声音沙哑。

小道士也不恼，只说：“心若不静，求也无用。观里后院有棵老槐树，信士若不嫌弃，可去坐坐。”

汪婷有些意外，这小道士还挺会察言观色。

她点点头，道了声谢，转身朝后院走去。

管他什么道法自然，她现在只想找个地方瘫着，思考一下是先还房贷，还是先吃饭。

后院更静，一棵巨大的槐树遮天蔽日。

汪婷走到树下的石凳旁，刚要坐下，余光忽然瞥见树干上贴着张什么东西。

走近一看，是张A4纸，皱巴巴的。

上面用马克笔写着几个大字：招聘启事。

汪婷愣住了。

道观……也招人？

白云观香火冷清，偏殿门口，两个穿得像保险推销员的男人支了个小桌子，上面拉着横幅：

广纳贤才，解决一生死大事！待遇从优，五险一金冥币！

旁边还放着个易拉宝，写着“公考咨询”。

汪婷乐了。好家伙，现在道观也搞副业，开始卖公考课了？还是黑心中介？

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要是举报能不能给点奖励。

“小姑娘，算命？”左边穿白西装，脸色惨白的男人热情地招呼。

汪婷轻轻摇了摇头。

“考公。”右边穿黑西装，脸黑如锅底的男人递过来一张表，“填了。”

汪婷心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填个表又不会少块肉，先看看深浅，找找证据，万一真能举报成功呢？

她接过表一看，眉头皱了起来。

《酆地驻人间办事处公务员招考报名表》

“噗……”汪婷心想这年头为了卖课，噱头搞得挺足啊，还酆地公务员，我还是天上人间公务员呢！

她大笔一挥，刷刷刷填完。

“期望薪资？”

汪婷填：5000，稳定，能还房贷就行。

“期望岗位？”

汪婷填：钱多事少离家近，能躺平最好。

黑西装男人拿过表，和白西装男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满意。

“条件符合，笔试现在开始。”白西装男人打了个响指。

汪婷还没反应过来，脚下一空，周围环境瞬间变了！

“***？！”

刚才还是青砖黛瓦的道观，眨眼间变成了一个阴森恐怖、挂满血色吊瓶的废弃医院！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福尔马林和腐臭味。

“滴答，滴答。”

是水声，还是血声？

汪婷的心脏瞬间飙到了一百八。这是什么新型的密室逃脱吗？玩这么大？

“本次考试内容：在‘慈爱医院’内存活至天亮。”

“考试规则：无。”

“友情提示：本考场死亡率，97%。”

冰冷的电子音在医院大厅回荡。

汪婷崩溃了：“我不考了！放我出去！我要投诉你们！”

回应她的，是三楼手术室方向传来的一串“咯咯”声。

那声音尖锐又粘稠，像指甲刮擦玻璃，又像喉咙里卡了血痰。

汪婷僵硬地抬头。

三楼，一个护士服的“人”正从窗口探出。衣服被染成了暗褐色。它的脑袋以一个活人绝对做不到的角度，向后翻折了180度，脸冲着天花板。

而身体，却正对着下方。

“咔，咔。”骨骼摩擦声传来。

那东西四肢反曲，像只巨大的壁虎，顺着医院的墙壁，飞快地朝汪婷爬了下来。

“***！”

汪婷的尖叫卡在喉咙里，转身就跑。求生欲让她爆发出了大学体测后就再没出现过的速度。

她冲向大门，双手用力推去。

“嘭！”

纹丝不动。

刚才还算干净的玻璃门，此刻爬满了无数血手印，层层叠叠，封死了唯一的出口。汪婷用力砸门，玻璃比防爆盾牌还硬。

“开门！我不玩了！你们这是非法拘禁！”

身后的腥臭味逼近了。

那护士鬼落地了，四肢扭曲地撑着地。它的脑袋“咔啦”一声，在脖子上转了半圈，正面锁定了汪婷。那张脸上，只有空洞的眼眶和咧到耳根的嘴。

它慢慢弓起身子，准备扑杀。

汪婷退到墙角，后背抵着冰冷的瓷砖。

跑不掉了。

要死了吗？

恐惧像冰水一样灌进胃里。但紧接着，一个更清晰的念头浮了上来。

房贷。

她还欠银行八十万。

她刚被裁员，存款撑不过一个月。

她要是死在这鬼地方，算工伤吗？保险赔吗？房子会不会被收走？她爸妈怎么办？

一连串的现实问题，瞬间压过了对鬼怪的恐惧。一种比恐惧更狂暴的情绪涌了上来——愤怒。

老娘累死累活加班三年，刚被公司卸磨杀驴，现在连鬼都来欺负我？

“我死不起！”汪婷冲着那张恐怖的脸吼了出来。

护士鬼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这个猎物的反应，似乎超出了它的经验范围。

汪婷的目光扫过墙角。一个消防栓箱子。

她没空找钥匙，抬脚猛踹。

“砰！”玻璃碎裂。

汪婷一把抄出里面的消防斧，斧刃在应急灯的绿光下闪着寒光。

斧头入手很沉，但汪婷的手却很稳。

资本家吸血，鬼怪要命，真当她是软柿子随便捏？

她双手握紧斧柄，对着护士鬼，摆出了一个进攻的姿势。

“来啊！”汪婷的声音因为愤怒和肾上腺素而颤抖，“老娘996的时候，比你凶多了！”

护士鬼嘶吼一声，猛扑过来。

汪婷双手紧握，沉重的消防斧在她手里竟有些不听使唤。她用尽全身力气，将所有对无良公司和操蛋生活的愤怒，尽数灌注在斧刃之上！

“去***！”

她嘶吼着，抡圆了斧头，对着那颗扭曲到脖子上的脑袋，狠狠劈了下去。

风声呼啸，这一斧带着她活下去的全部希望。

然而，她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这东西。

护士鬼的动作快得不像话，就在斧刃即将劈中它面门的瞬间，它的身体以一种反关节的姿态向旁边一弹，堪堪躲过。

“砰！”

消防斧重重地劈在了大理石地面上，火星四溅。巨大的反震力道顺着斧柄传回，震得汪婷虎口发麻，双臂酸软，差点握不住斧柄。

糟了！

一个致命的空当暴露出来。

护士鬼没有给她任何调整的机会，四肢在地面上“咔咔”几下，像一只捕食的蜘蛛，瞬间就窜到了她的面前。

一股浓郁的腥臭混合着福尔马林的味道，直冲天灵盖。

汪婷被熏得一阵恶心，胃里翻江倒海。她想把斧头抽回来，可那斧刃像是嵌进了地砖里，一时半会儿竟拔不出来。

她只能狼狈地松手，踉跄后退。

后腰重重撞上一个冰冷的硬物，回头一看，是挂号处的大理石台面。

她被逼进了死角。

“咯咯咯……”

护士鬼发出了得意的笑声，它那张只有空洞眼眶和裂开大嘴的脸，几乎要贴到汪婷的鼻尖上。它缓缓抬起一只手，那不是人的手，五根手指变成了五根暗黄色的、如同手术刀般锋利的骨刺。

腐烂的脸上，带着一种猎物到手的兴奋。

不行，死了房贷就没人还了！

这个念头再次电光火石般闪过。

汪婷的求生欲被压榨到了极限，她整个人贴着墙壁横移，试图寻找一丝生机。

可那护士鬼如影随形，彻底封死了她的所有退路。

尖锐的骨刺带着破空声，朝着汪婷纤细的脖子狠狠抓来！

“别过来！”

汪婷的尖叫已经变了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的手在挂号台上一通乱摸，忽然摸到了一个硬邦邦、沉甸甸的东西。

是个意见箱。

红木做的，上面还挂着一把小小的黄铜锁。

来不及多想，汪婷抱起意见箱，用尽吃奶的力气，对着那张凑近的鬼脸，猛地砸了过去！

汪婷吓得闭上眼睛，双手乱挡，一把抓住了护士鬼的手腕。

就在接触的一瞬间，异变突生！

汪婷的脑海中，没有出现人生的走马灯，反而“叮”的一声，弹出了一张清晰无比的——资产负债表？！

目标：张翠花厉鬼级

因果审计报告简略版

资产功德值：3点生前扶老奶奶过马路三次

负债业力值：-987点死后惊吓致死12人，制造幻觉45次，非法占据阳间建筑……

当前状态：严重资不抵债！

汪婷懵了。

这是什么？我卡BUG了？

她当了三年社畜，别的没学会，看报表倒是熟练得很。

那护士鬼也愣住了，它感觉自己的力量似乎被什么东西锁定了。

汪婷看着那刺眼的“-987”，强迫症和职业病瞬间压过了恐惧，她脱口而出：“你负债都超标几百倍了！欠这么多债还敢出来混？！”

话音刚落，一道看不见的法则锁链瞬间缠绕在护士鬼身上。

汪婷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威严的选项：是否执行因果破产清算？

“清算！必须清算！”汪婷下意识地吼道。

“不——！！”

护士鬼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它身上浓郁的怨气、通过害人积累的法力，像是被扎破的气球一样疯狂外泄！

短短三秒钟，刚才还凶神恶煞的厉鬼，迅速萎缩、褪色，变成了一个半透明、眼神迷茫、人畜无害的小白鬼。

“我……我在哪？”小白鬼张翠花一脸懵逼。

汪婷也一脸懵逼。

“啪，啪，啪。”

鼓掌声响起。

废弃医院的场景如潮水般退去，汪婷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道观偏殿。

那黑白西装的两个男人走了过来。

“精彩，太精彩了。”白西装男人赞叹道，“不愧是天生的‘穷鬼’圣体。”

“恭喜你，汪婷女士。”黑西装男人递过来一份盖着“酆都驻人间办事处”大红印章的录取通知书，“你被录取了。”

汪婷接过通知书，看到了自己的职位。

所属部门：因果清算司

职位：二十四鬼之——魖又名：穷鬼

汪婷眼前一黑：“考公上岸了，但是地府？还是穷鬼？我就是想找个班上，用不着这么咒我吧？！”

白西装男人谢必安微微一笑：“小汪，你理解错了。穷鬼，不是你自己穷。”

黑西装男人范无咎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而是让那些欠债不还的家伙，变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