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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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长街,十里红妆。

这铺天盖地的红,灼痛了沈青梧的眼。赤金绣线的凤凰在她大红的嫁衣上振翅欲飞,层层叠叠的蜀锦云纹流淌着华光,衬得她本就明艳的容颜倾国倾城。八抬的赤金缠枝纹喜轿在震耳欲聋的喜庆乐声里,在漫天飘洒的彩绸与花瓣中,平稳地行过朱雀大街。每一寸空气都浸满了甜腻的欢欣。

“恭喜沈小姐!贺喜沈小姐!”

“镇北侯府与靖国公府联姻,天作之合啊!”

“谢小公爷好福气!”

“新娘子定是九天玄女下凡尘!”

轿帘缝隙外,一张张谄媚的笑脸模糊地闪过,祝福声浪般涌来。沈青梧端坐轿中,指尖冰凉,紧紧攥着袖中那枚温润的白玉鸳鸯佩——谢珩昨日亲手系在她腰间的信物,他曾低哑着嗓音在她耳畔许诺:“青梧,此生绝不负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小姐,您别紧张。”贴身侍女云袖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在轿外低语,“小公爷在前头马上呢,身姿挺拔得跟棵玉树似的!满京城的姑娘都羡慕死您了!”

沈青梧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心头那丝莫名的不安。三个月前,谢珩替她挡下惊马,重伤昏迷,是她衣不解带守了他三天三夜。他醒来后,情意更炽,婚期也提前了。父亲沈策,当朝一品镇北侯,虽觉仓促,却也拗不过爱女心意与谢家诚意,终是点了头。

镇北侯府那巍峨的朱漆大门已在前方,威严的石狮子上也系了红绸。府内更是张灯结彩,宾客如云。然而,当喜轿堪堪在侯府正门前落下,那震天的喧闹乐声,却在一声尖锐凄厉的破空之音后,戛然而止!

“咻——啪!”

一支漆黑的鸣镝响箭,拖着长长的、令人心悸的尾音,带着撕裂一切的决绝,狠狠钉在了镇北侯府那高悬着“丹心报国”金匾的大门之上!箭羽犹在剧烈震颤,发出嗡嗡的死亡低鸣。

死寂。

前一刻还沸反盈天的喧嚣,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瞬间扼住喉咙。满街的喜庆红,瞬间褪尽了血色,只余一片冰冷的惨白。

“奉圣谕——!”一个冰冷、毫无人气的尖利嗓音,如同地狱刮来的阴风,陡然撕裂了死寂的空气。声音的主人,是司礼监掌印大太监刘瑾,他高踞在侯府大门对面的监刑台上,一身猩红蟒袍在阳光下刺目得如同凝固的鲜血。他手中,一道明黄的卷轴被缓缓展开,那颜色,此刻比任何毒蛇的芯子都要阴冷。

“查,镇北侯沈策——”刘瑾的声音毫无波澜,每一个字却都像淬了冰的钢针,狠狠扎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勾结北狄,私运军械,意图谋反!证据确凿,罪不容诛!今奉天命,整肃纲常!沈氏一族,凡成年男丁,即刻处斩!女眷及未成年男丁,没入教坊司,永世为奴!府邸、家产,尽数抄没!钦此——!”

“谋反”二字,如同九天惊雷,轰然炸响在所有人头顶!宾客脸上的笑容僵死,瞬间化作无尽的惊骇与恐惧。

“不——!”一声绝望的嘶吼从喜轿内炸开。沈青梧猛地掀开沉重的轿帘,眼前的一幕让她肝胆俱裂!

侯府那两扇象征着百年荣耀与忠烈的朱漆大门,在沉重的“轰隆”声中,被如狼似虎、身披玄甲、手持利刃的禁军狠狠撞开!铁蹄踏碎了门槛,踏碎了满地的红绸与花瓣,也踏碎了沈青梧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父亲!娘亲——!”她头上的赤金点翠凤凰冠在剧烈的动作中歪斜,沉重的珠翠砸在额角,带来尖锐的痛楚,却远不及心中撕裂的万一。她跌跌撞撞地扑向大门,鲜红的嫁衣下摆在冰冷的石板地上拖曳,如同一条绝望的血痕。

“拦住她!”一个极其熟悉,此刻却冰冷陌生到极点的声音响起。

沈青梧如遭雷击,猛地抬头。

就在监刑台的主位之上,端坐着的,正是她今日要嫁的良人——靖国公世子谢珩!他依旧穿着那身象征喜庆的绛红蟒袍,金冠束发,面如冠玉。可那双曾对她盛满无限柔情蜜意的桃花眼,此刻却幽深如寒潭,只余下彻骨的冷漠,还有……一丝毫不掩饰的、淬了毒的快意!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如同看着一只濒死的蝼蚁,唇角甚至勾起了一抹残忍而愉悦的弧度。

“珩哥哥…为什么?!”沈青梧的声音破碎得不成调,血丝瞬间弥漫了眼眶,死死盯着高台上那个她曾倾心相付的男人,每一个字都带着剜心剔骨的痛,“我沈家世代忠良!我父亲…为你挡过刀!救过你父亲的命!你…你怎能如此?!”

谢珩微微倾身,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拂过腰间佩剑的剑穗,那是沈青梧亲手为他打的同心结。他薄唇轻启,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混乱的喧嚣,冰冷地砸在沈青梧的心上:“忠良?青梧妹妹,你还是这般天真。这盘棋,沈家不过是颗碍眼的棋子罢了。至于挡刀救命之恩……”他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刻骨的讥诮,“棋子,就该有棋子的觉悟。用完了,自然要弃掉。要怪,就怪你沈家,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挡了不该挡的路。”

他眼中最后一丝伪装的温情彻底剥落,只剩下***裸的野心与冷酷,轻轻挥了挥手,如同拂去一粒尘埃:“拿下。”

两名如狼似虎的禁军士兵立刻扑上来,铁钳般的手狠狠抓住沈青梧纤细的手臂,粗鲁地将她拖拽着,按倒在冰冷肮脏的石板地上。粗糙的石砾瞬间磨破了她细嫩的手掌和膝盖,嫁衣上精美的凤凰刺绣被尘土玷污。

“放开我!你们这群畜生!”沈青梧疯狂地挣扎嘶喊,目光越过禁军冰冷的铁甲缝隙,绝望地投向府内。

她看到了!

她看到一生刚正、为国戍边二十载的父亲沈策!他身着常服,手中甚至没有一把武器,就被数柄森寒的长枪狠狠贯入胸膛!鲜血如同最艳丽的红梅,在他藏青色的袍服上怒放!他魁梧的身躯晃了晃,布满风霜与战痕的脸上,是难以置信的悲怆与震怒,目光穿透混乱的人群,遥遥望向监刑台上的谢珩,最终定格在女儿身上,那眼神里是滔天的恨意,更是无尽的、无法言说的悲恸与绝望!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大股大股的鲜血却汹涌而出,堵住了所有的言语。他高大的身躯,如同被伐倒的巨树,轰然倒下,激起一片尘埃。

“爹——!!!”沈青梧的惨叫撕心裂肺,几乎要冲破云霄。

她看到温柔娴静的母亲,被粗暴地拖拽着头发从内院拖出,素雅的衣裙在挣扎中被撕破。母亲的目光死死锁在倒下的丈夫身上,那凄绝的哀恸仿佛凝固了时间。下一刻,一柄雪亮的腰刀毫无征兆地挥下!母亲那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美丽头颅,带着喷溅的、滚烫的鲜血,如同一个被丢弃的破败玩偶,滚落在沈青梧眼前咫尺之距!那双曾盛满慈爱的眼睛,此刻空洞地睁着,直直地“望”着她!

“娘——!!!”沈青梧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又在下一瞬化作焚天的烈焰,烧灼着五脏六腑!喉咙里涌上浓重的腥甜,被她死死咽下,只化作一声泣血般无声的悲鸣。

杀戮在继续。

她熟悉的叔伯、兄长、乃至刚刚束发的幼弟……那些曾鲜活的生命,那些曾带给她温暖与庇护的亲人,此刻如同被割倒的麦子,在禁军无情的刀锋下纷纷倒下。惨叫声、怒骂声、哀求声、兵刃砍入骨肉的钝响、鲜血喷溅的嘶嘶声……交织成一首来自地狱的死亡交响曲。昔日煊赫尊荣、宾客盈门的镇北侯府,顷刻间化作修罗屠场!珍贵的瓷器玉器被砸碎,名贵的字画在铁蹄下化为齑粉,温热的鲜血肆意流淌,汇聚成小溪,浸透了青石板,浸透了散落的红绸,也浸透了沈青梧身上那件象征着幸福与期盼的华美嫁衣。

那鲜艳夺目的正红,此刻贪婪地吸吮着亲人的热血,变得更加沉重,更加刺目,红得如同地狱深处燃烧的业火!嫁衣上那只用金线精心刺绣、展翅欲飞的凤凰,此刻被浓稠的、粘腻的鲜血浸染,金红交织,扭曲变形,仿佛一只在血海泥淖中垂死挣扎的囚鸟,再无力飞向九天,只余下折翼的悲鸣。

“为什么……为什么……”沈青梧瘫在冰冷刺骨的血泊里,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仿佛狂风中的落叶。巨大的悲痛和滔天的恨意如同两条冰冷的毒蛇,死死缠绕着她的心脏,啃噬着她的灵魂。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眼眶里一片灼人的血红。她死死地、用尽全身力气地抬起头,目光如同淬了剧毒的利箭,穿透混乱的人群,穿过弥漫的血腥,死死钉在高台之上那个绛红的身影上!

谢珩!

她的未婚夫!她曾倾尽所有去爱、去信任的人!

此刻,他正优雅地端起一盏青玉茶杯,修长的手指衬着温润的玉色,姿态闲适得如同在欣赏一出绝妙的好戏。他甚至微微侧头,对着旁边一脸谄媚的刘瑾低语了一句什么,唇边那抹冰冷而愉悦的笑意,如同毒蛇的獠牙,深深刺入沈青梧的眼底、心间!

是他!是他亲手导演了这场灭门惨剧!是他将沈家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是他用最甜蜜的谎言和最残忍的背叛,将她从云端推入地狱!

恨!

蚀骨焚心的恨意如同地狱岩浆,瞬间冲垮了沈青梧仅存的理智!一股从未有过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暴戾力量在她残破的躯体里疯狂滋生、奔涌!

“谢珩——!”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野兽濒死般的、泣血的厉啸,声音嘶哑得不成人形,却带着滔天的怨毒与诅咒,“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我沈家上下一百七十三条冤魂!日日夜夜都会缠着你!啃你的肉!喝你的血!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这凄厉的诅咒仿佛带着实质的怨气,让监刑台周围的空气都为之一寒。几个离得近的禁军士兵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高台之上,谢珩脸上的笑意终于淡去了几分,眉头不易察觉地微微一蹙。他放下茶杯,眼神阴沉地扫向血泊中那个如同厉鬼般的红色身影。那眼神,冰冷、厌弃,如同在看一堆需要立刻清除的秽物。

“冥顽不灵。”他薄唇轻启,吐出四个冰冷的字眼,随即对刘瑾使了个眼色。

刘瑾心领神会,尖细的嗓音再次响起,带着残忍的快意:“罪女沈青梧,口出狂言,诅咒朝廷命官,藐视天威!赐鸩酒!即刻行刑!以儆效尤!”

一个端着黑漆托盘的太监,如同索命的无常,面无表情地走下监刑台,一步步逼近瘫在血泊中的沈青梧。托盘上,一只小巧的白玉酒杯在血腥的空气中散发着不祥的幽光。

“不…不…”沈青梧挣扎着想要后退,但身体早已被巨大的悲痛和恨意掏空,又被禁军死死按住。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太监走到面前,粗糙的手指捏住她的下颌,强行掰开她的嘴。

冰冷的杯沿触碰到她的嘴唇。

“珩哥哥…珩哥哥救我…”极度的恐惧和绝望中,一丝残存的、源自过往深情的卑微祈求,不受控制地冲口而出。她的目光,带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冀,再次投向高台。

然而,她看到的,只有谢珩眼中一闪而过的、毫不掩饰的讥诮与厌恶。他甚至微微偏过头,似乎多看她一眼都嫌污了眼睛。

那最后一丝微光,彻底熄灭了。

冰冷的、带着刺鼻甜腥气的毒酒,被毫不留情地灌入喉咙!辛辣、灼痛的感觉瞬间从咽喉烧灼到五脏六腑!

“呃啊——!”沈青梧痛苦地蜷缩起来,如同被投入滚油中的虾米。剧痛疯狂撕扯着她的内脏,视野迅速被一片浓重的黑暗吞噬。冰冷的石地透过薄薄的嫁衣传来刺骨的寒意,与体内焚心的毒火交织,冰火两重天。

在意识彻底沉入无边黑暗的前一刻,她涣散的瞳孔最后聚焦的景象,是高台上谢珩冷漠的侧脸,以及侯府深处,冲天而起的、吞噬一切的烈焰!那是禁军在焚毁罪证,更是在焚烧她沈家三百余口的尸骸!那熊熊的火光,在她眼底跳跃、放大,最终与谢珩那身刺目的绛红蟒袍融为一体,成为她意识里最后一片地狱的颜色。

她仿佛听到烈火中传来无数亲人的哀嚎,听到谢珩冷漠的嗤笑,听到刘瑾尖利的宣判…无数声音交织、扭曲…

然而,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消散的深渊边缘,一个极其细微、极其阴冷、如同毒蛇在枯骨上爬行的对话碎片,却异常诡异地,穿透了所有喧嚣,钻入了她即将寂灭的识海:

“…沈家…只是开始…玉玺…才是关键…”一个陌生的、带着金属摩擦般沙哑的声音低语道。

“…放心…‘锦凰’已死…死无对证…那东西…永远…沉了…”另一个声音回应,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得意。这个声音…沈青梧模糊地觉得有些耳熟,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是谁。

玉玺?锦凰?沉了?

什么东西沉了?谁是锦凰?

巨大的疑问如同最后的回光返照,在她脑中一闪而过,随即被更汹涌的黑暗和剧痛彻底淹没。

无边无际的冰冷与黑暗,彻底吞噬了她。

镇北侯府那冲天的大火,映红了京城半边天空,如同巨大的血色挽幡,宣告着一个百年将门的陨落,也焚烧着一段被谎言和鲜血浸透的孽缘。

红妆未卸,血染嫁衣。

凤凰折翼,烈火焚城。

所有的爱恋、憧憬、天真与信任,都在这一日,化为灰烬,只余下滔天的恨意和那未解的谜题,随着一缕不甘的幽魂,沉入永恒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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