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听渐渐习惯了在走廊里偶尔遇见季暮——有时是他抱着篮球从操场回来,额角挂着汗,会笑着跟她点头;有时是她去办公室交作业,恰好碰到他抱着一摞作业本出来,会侧身给她让路,轻声说句“小心”。
她依旧话很少,大多数时候只是低着头,用“嗯谢谢”回应,但心里那层紧绷的壳,却像被夏日的阳光晒化了一角,悄悄软了下来。
物理练习册第一页的薄荷糖纸被她压得平平整整,偶尔翻书时看到,指尖会不自觉地摩挲那层透明的纹路,像在触摸一点微小的暖意。
变故发生在周五的傍晚。
放学时突然变了天,乌云像被打翻的墨汁,飞快地铺满了天空,没等学生们走出校门,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砸了下来。
许听站在教学楼门口,看着瓢泼大雨发愁。
她早上出门时看了天气预报,说是晴天,根本没带伞。
母亲这几天又在外地出差,没人会来接她,而她兜里的零钱只够坐公交,根本买不起便利店的伞。
雨点打在地面上,溅起一片白茫茫的水雾,远处的树影都变得模糊。
学生们三三两两挤在伞下跑过,笑声和雨声混在一起,衬得她形单影只的身影格外显眼。
许听往后退了退,把书包往怀里抱了抱,后背抵住冰凉的墙壁,心里泛起一阵熟悉的慌乱。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冲进雨里时,一把黑色的伞忽然停在了她头顶。
“没带伞?”
清冽的声音穿过雨幕,带着点被淋湿的潮气。
许听猛地抬头,就看见季暮站在身边,黑色的伞往她这边倾斜了大半,他的左肩己经被雨水打湿,深色的T恤贴在身上,勾勒出清瘦的轮廓。
“嗯。”
许听的心跳又开始加速,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你伞够大吗?
别淋湿了。”
“没事,我家近,跑两步就到。”
季暮把伞又往她这边推了推,“你住哪?
顺路的话我送你。”
许听报了小区的名字,声音小得几乎要被雨声吞没。
季暮却听清了,点点头:“巧了,我家在前面那个路口,刚好顺路。
走吧。”
他没给她拒绝的机会,自然地举着伞走到她身侧,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两人并肩走进雨里,黑色的伞面像一个小小的避风港,隔绝了外面的风雨和嘈杂。
雨点敲在伞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许听低着头,能看到两人交叠的影子在湿漉漉的地面上移动,她的白色帆布鞋偶尔会踩到水洼,溅起细小的水花,季暮总会不动声色地往她那边靠一点,把伞再倾斜几分。
一路无话,却不觉得尴尬。
许听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混着雨水的清新气息,让她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
左耳的嗡鸣不知何时消失了,只有雨声和两人轻轻的脚步声,在伞下织成一片安静的小天地。
快到小区门口时,雨势渐渐小了。
季暮停住脚步,把伞往她手里塞:“这伞你拿着吧,明天上学再还我。”
许听连忙摆手:“不用,你家就在前面,我跑回去就行。”
“雨还没停呢,”季暮不由分说把伞柄塞进她掌心,指尖的温度透过塑料传来,“拿着吧,不然感冒了要请假,物理课要落进度的。”
他特意提了物理课,许听愣了愣,才想起自己的物理练习册总被他捡到。
她攥着温热的伞柄,看着季暮站在细雨里,额前的碎发被打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眼神亮得像雨后的天空。
“那……谢谢你。”
她小声说,心里有些发烫。
“不客气。”
季暮笑了笑,往后退了一步,“快进去吧,楼道口没雨。”
许听点点头,转身往小区里走。
走了两步,她忍不住回头,看见季暮正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跑,黑色的身影很快融入细雨中的街道,白衬衫的衣角在风里轻轻飘动。
她站在楼道口,握着那把还带着他体温的伞,看着雨丝在暮色里轻轻飘落。
刚才他站过的地方,水洼里还映着路灯的光,像撒了一把碎星星。
第二天上学,许听把伞洗干净叠好,用塑料袋仔细包着,想找机会还给季暮。
可一整天都没在走廊碰到他,午休时她鼓起勇气走到三班门口,却看到他的座位是空的。
“你找季暮?”
三班的一个女生注意到她,笑着说,“他今天请假了,好像是昨天淋雨感冒了。”
许听的心猛地一沉。
她攥着塑料袋里的伞,指尖微微发凉,原来他说“跑两步就到”是骗她的,他明明住得不远,却还是把伞给了她,自己淋了雨。
那天下午的物理课,许听看着课本上的公式,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她反复摩挲着第一页的薄荷糖纸,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酸又涩。
放学时,她把伞放在三班的讲台上,附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谢谢你的伞,对不起让你感冒了”,字迹歪歪扭扭,还被她改了好几次。
走出教学楼时,夕阳正落在樟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