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滨海市 ***，寒风卷着碎雪抽打在落地玻璃上，发出砂纸摩擦般的嘶响。

苏晚裹着件薄如蝉翼的香槟色礼服，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第十三次 NG 的指令从导演喇叭里炸出来时，她的膝盖已经在反复跪倒的动作里磕出了青紫 —— 为了拍这支奢侈品腕表广告，制片方坚持要 “自然光源”，硬是把室内空调关了，美其名曰 “保持镜头雾感”。

苏晚！眼神！你是顶流不是病秧子！副导演举着扩音器吼得脸红脖子粗，张总在监控室看着呢，不想明天颁奖礼压轴被换，就给我拿出状态！

苏晚猛地掐了把掌心，尖锐的刺痛让涣散的视线重新聚焦。她扯出标准的八齿微笑，手腕翻转时，表盘上的碎钻在冷光里划出刺眼的弧线 —— 这动作她练了整整四十八小时，中间只在保姆车里眯了九十分钟。

姐姐，先暖暖。助理小陈趁换角度的间隙，飞快塞给她个暖手宝。小姑娘刚入职三个月，眼里还没褪干净学生气，总偷偷给她带巧克力藏在化妆包里。

暖手宝还没捂热，执行制片的皮鞋就碾了过来。地中海发型的男人一把抢过暖手宝扔进垃圾桶，肥腻的手指戳着小陈的额头：不懂规矩？赞助商要求露手腕，你想让苏晚手上留红印？扣你这个月奖金！

小陈吓得脸唰得惨白，眼圈瞬间红了。

苏晚按住她颤抖的肩膀，声音轻得像叹气：没事，我不冷。其实牙齿早就开始打颤，胃里更是像有把钝刀在来回搅，早上那碗粥早在连续赶场里消化得一干二净。

她记得经纪人王姐中午在车里说的话：张总放话了，这支广告拿下，明年的国际影后提名给你运作运作。王姐涂着蔻丹红的指甲敲着合同，当然，前提是你别掉链子 —— 林薇薇那边盯着你的位置呢。

林薇薇，公司今年力捧的新人，靠着模仿苏晚的造型和人设圈了不少粉。这半个月，已经有三个代言悄悄转到了她名下。

最后一条！导演不耐烦地挥手，灯光！收音！苏晚，笑甜一点，想象这表是你拿影后的奖杯！

苏晚深吸一口气，胸腔里像灌了冰碴子。她扬起手腕，对着镜头弯起嘴角，梨涡里盛着的却不是笑意 —— 是三天没睡够八小时的疲惫，是被胃痛折磨的冷汗，是看着资源被抢却只能装傻的憋屈。

很好！保持住！

再转半圈…… 对！

就在镜头推进，要捕捉表盘反光的瞬间，一阵剧烈的眩晕猛地砸下来。眼前的灯光变成炸开的烟花，耳边的指令变成嗡嗡的蜂鸣。她想扶住旁边的灯架，胳膊却软得像棉花，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 ——

砰！

额头撞上金属反光板的声音闷得可怕。

世界在这一刻被按下静音键。她看见小陈尖叫着冲过来，看见导演摔了对讲机，看见执行制片翻着白眼嘟囔真耽误事。然后，视野彻底沉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