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眼中的光
“萧定山擦拭军刀的动作停顿了一瞬，他抬起眼，从刀锋冰冷的倒影里，看着身后欲言又止的卫峰。”
你的意思是，她在演戏？
“卫峰被将军的目光看得背脊一寒，他低下头，沉声回答：”属下不敢断言。
但她的镇定，超出了一个普通学生应有的范畴。
就像一块被精心打磨过的璞玉，看似无暇，却失去了天然的粗糙。
“指挥帐篷内，马灯的火焰轻轻跳动，将两人的影子投在粗糙的帆布墙上，拉扯变形。
萧定山没有立刻说话。
他将擦拭得一尘不染的军刀缓缓归鞘，发出一声清脆悦耳的“咔哒”声。
这声音，像是一道命令，让帐内的气氛愈发凝重。”
一块璞玉……“他低声重复着卫峰的比喻，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意味深长的弧度，”如果她真的是一块经过精心打磨的石头，被送到我面前，那只能说明一件事。
“卫峰猛地抬头：”将军的意思是……她是敌人派来的？
“”不一定。
“萧定山转过身，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闪烁着洞悉一切的锐利光芒，”也可能，是某些自作聪明的‘朋友’，想用一种更迂回的方式，来试探我的底线。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某个区域轻轻敲了敲，那里，是各方势力犬牙交错、最为混乱的灰色地带。”
一块来历不明的石头，是用来铺路，还是用来绊脚，要看把它丢过来的人，想达到什么目的。
“萧定山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卫峰。”
”属下在！
“”派人盯紧她。
不要惊动，我需要知道，她想做什么，她背后的人，又想让她做什么。
“”是！
“卫峰领命而去，帐篷内再次恢复了安静。
萧定山独自站在地图前，目光却并未聚焦在那些代表着千军万马的标记上。
他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双在雨夜中含着泪光，却依旧倔强地望着他的眼睛。
以及那句——“我还没有……看到您说的那个新世界。”
是真的吗？
或许是假的。
但，万一是真的呢？
在这个人人为己、信仰崩坏的乱世里，这样纯粹的光芒，太久没有见过了。
久到让他几乎要忘记，自己最初为何要踏上这条尸山血海的道路。
他缓缓握紧了拳头。
无论你是谁，来自哪里，带着什么目的。
既然到了我的面前，那么这场戏的剧本，就该由我来写。
……接下来的几天，顾海棠的日子过得异常“平静”。
她被安排在后方最安全的营地，伤口在最好的药物治疗下迅速愈合。
每天都有专人送来可口的饭菜，甚至还有一些战时极为稀罕的书籍供她消遣。
她就像一只被精心圈养起来的金丝雀，享受着一切优待，却也无时无刻不处在严密的监视之下。
她能感觉到，暗处至少有三双眼睛，24小时不间断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送饭的勤务兵，巡逻的卫兵，甚至隔壁营帐里那个沉默寡言的伤员，都是萧定山安插的眼线。
一张无形的大网，己经将她牢牢罩住。
但顾海棠毫不在意，甚至乐在其中。
她每天的生活规律得像一本教科书：吃饭，看书，散步，休息。
散步的范围从不超过营帐外五十米，看书时会因为某个英雄故事而感怀落泪，吃饭时会因为想到前线的士兵而默默分出一半……她将一个善良、单纯、不谙世事，又对未来充满憧憬的女学生形象，扮演得淋漓尽致。
她知道，她所有的表现，都会一字不落地汇报到萧定山的案头。
她就是要用这种毫无破绽的“日常”，来一点点瓦解他的戒心。
这天下午，她正坐在营帐门口，借着天光读一本诗集。
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她头顶的阳光。
顾海棠“受惊”般地抬起头，看到来人时，脸颊瞬间飞上一抹红霞，她慌忙站起身，有些手足无措地捏着衣角。”
萧……萧将军。
“萧定山换下了一身戎装，只穿着简单的常服，少了几分沙场的铁血，多了几分文人的儒雅。
他手中，还提着一个食盒。”
你的伤，好些了吗？
“他开口问道，语气比那晚在医院时，柔和了许多。”
好……好多了，谢谢将军关心。
“顾海棠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营里的伙食粗糙，我让厨房给你做了点清淡的。
“说着，他将食盒放在她身旁的小桌上，自然地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顾海棠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亲自来送饭？
这是新的试探？
还是说……她的表演己经初见成效？
她紧张地打开食盒，里面是两样精致的小菜和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
在这战火纷飞的前线，堪称奢侈。”
快吃吧，别凉了。
“萧定山看着她，眼神平静。
顾海棠拿起勺子，小口地喝着粥，却感觉如芒在背。
她不知道他此行的目的，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两人相对无言，气氛有些微妙。
最终，还是萧定山打破了沉默。
他的目光，落在了顾海棠放在一旁的那本诗集上。”
喜欢读诗？
“”嗯……“顾海棠小声回答，“诗里，有光。”
萧定山的瞳孔，微微一缩。
他看着眼前的女孩，她低着头，阳光洒在她纤长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温柔的阴影。
她的神情纯粹而专注，仿佛真的从那些文字里，看到了他早己遗忘的东西。
那一刻，他心中的那座冰山，似乎……真的裂开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
他忽然很想知道，在她那双清澈的眼眸里，看到的光，究竟是什么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