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角堆着的拖把杆全是锈铁做的，拖把头黑乎乎的，像团拧干的血布。
最里面的墙上镶着面碎镜，镜片裂成十几块，每块碎片里都映着个模糊的人影，动作却和现实里的人对不上——小雨明明站在门口，镜中碎片里的她，却正弯腰看着什么。
“唰啦、唰啦。”
拖把声从镜子对面传来。
一个戴蓝布帽的人影背对着他们，正佝偻着腰拖地。
他的橡胶手套黑得发黏，拖过的地面留下道暗红的痕，像刚泼过血。
“规则在镜框上。”
赵峰突然指着碎镜边缘，他的声音抖得厉害，手腕上的锁链己经红得发亮，“你看……”镜框上用红漆写着几行字，漆皮卷着边，像刚涂上去的：1. 拖把不能停。
停了，就得有人替它拖。
2. 别让镜中手抓住你的影子——它缺块掌纹，要偷你的补。
3. 清洁间的水，能洗掉“不该记的”，但会留下“该忘的”。
4. 戴帽人最怕“带血的旧东西”。
“带血的旧东西……”小雨摸向口袋，指尖触到个硬壳——是早上出门时，外婆塞给她的旧铜锁，锁孔里还卡着点暗红的锈，外婆说那是“老辈传下来的血光”。
这时，戴帽人突然停下了拖把。
整个清洁间瞬间静得能听见心跳。
他慢慢转过身，蓝布帽压得很低，只能看见下巴上挂着的黏液，一滴一滴砸在地上，和拖把拖出的血痕融在一起。
“脏了……”他的声音像被水泡过的棉花，闷得发沉，“得洗干净……”赵峰的锁链突然绷首，像被无形的手拉着，往碎镜的方向拽。
他死死抓住水管，指节白得发透：“镜……镜子里有东西！”
小雨猛地看向碎镜。
刚才还空着的镜片里，此刻多了只手——灰紫色的，指甲又尖又长，正从碎片的裂缝里伸出来，指尖离赵峰的后颈只剩寸许。
而现实里，赵峰后颈的皮肤己经泛起青黑，像被什么东西吸着。
“用这个！”
小雨掏出那把旧铜锁，朝着碎镜扔过去。
铜锁撞在镜片上，发出“哐当”的脆响，镜中那只手瞬间缩回，碎片里的人影开始扭曲、尖叫。
戴帽人突然扑了过来，速度快得像阵风。
他的橡胶手套裂开道缝，露出里面的皮肤——不是人的皮肤，是层灰紫色的膜，膜下隐约能看见银色的线，像赵峰手腕上的锁链。
“脏东西……都得洗……”他的蓝布帽掉了，露出的不是脸，是个黑洞，黑洞里嵌着半片指甲，粉色的，带着月牙白——和林默餐盘里的那片一模一样。
赵峰的锁链突然爆发出红光，链环上的“33”刻痕亮得刺眼。
他像是被什么烫了下，猛地推开小雨：“跑！”
小雨踉跄着撞在墙角，回头时正看见戴帽人的手按在赵峰肩上。
赵峰的身体开始变透明，像李婷那样，但他的锁链突然缠住戴帽人的胳膊，链环上的学号刻痕一个个亮起，像串烧红的烙铁。
“我记起来了……”赵峰的声音越来越轻，“李婷坐下前，也碰过这面镜子……”戴帽人发出刺耳的尖叫，灰紫色的皮肤开始剥落，露出里面的银色锁链。
那些锁链和赵峰的缠在一起，发出“滋滋”的响，像在融化。
小雨抓起地上的旧铜锁，再次砸向碎镜。
这次镜片没有碎，而是像水一样漾开涟漪，镜中手的影子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行字：“下一站，图书馆，找《淮城教育志》。”
戴帽人在银光中彻底消散，只留下那把锈铁拖把，拖把头的黑布上，绣着个模糊的“浩”字。
赵峰瘫坐在地上，锁链的红光慢慢褪去，但链环上多了个新的刻痕：□，像个没写完的字。
他后颈的青黑消了，却留下道浅疤，形状和镜中手的指甲印一模一样。
“那是什么……”他指着清洁间的门。
门不知何时关了，门板上渗出血字，是林默的笔迹：“锁链会记着所有‘该还的债’，包括你的。”
小雨捡起那把旧铜锁，锁孔里的暗红锈迹更浓了，像刚流过血。
她突然想起林默的笔记本——最后一页的红笔字，边缘有淡淡的铜锈印，像用这把锁压过。
图书馆的方向传来钟响，“当——”，一声，闷得像敲在棺材上。
（第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