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永生赤着膊蹲在石阶上,汗水顺着脊梁沟淌进粗布裤腰,在裤腿上洇出深色的印子。
他手里攥着双竹筷,正对付碗里的凉面——面条拌了酱油醋,顶上堆着几片卤牛肉,是码头上最常见的吃食。
“永生,发啥愣?
面要坨了!”
旁边的王大个子呼噜噜吞着面,油星子溅在黝黑的胳膊上。
他是和马永生搭伙扛活的,俩人刚把一船棉纱卸完,嗓子眼干得冒火。
马永生“哦”了一声,夹起一筷子面塞进嘴里。
面条混着卤香滑进喉咙,可他心思不在这上面。
眼瞅着周围劳工都这吃法:凉面配卤牛肉,凉面解腻,牛肉顶饱,可天热得邪乎,凉面吃进肚,不到半个时辰就反酸水;要是遇上阴雨天,凉飕飕的面下肚,第二天保准闹肚子。
“我说大个子,”马永生忽然开口,“你不觉得这凉面配牛肉,吃着不得劲?”
王大个子嚼着牛肉含糊道:“咋不得劲?
能填饱肚子就中。
你小子是扛活扛傻了?”
马永生没接话,眼神落在碗里的卤牛肉上。
这牛肉是街口张记卤味铺的手艺,用老汤慢炖出来的,带着八角桂皮的香,炖得酥烂,连筋都入口即化。
他爹马老栓开了家小面馆,专卖阳春面,生意不好不坏,勉强够糊口。
要是……要是能把这卤牛肉融进面里,做成热汤面,是不是更合劳工的胃口?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像锅里的滚水似的翻腾起来。
他扒拉完碗里的面,把筷子往碗沿一搁,拍了拍王大个子的肩膀:“我先回了!”
“哎?
你小子不等我了?”
王大个子在身后喊。
“有事!”
马永生头也不回地往家跑。
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条跃跃欲试的鱼。
马记面馆开在码头往街里拐的巷口,一间半的门面,门口支着口铁锅,常年冒着热气。
马老栓正站在锅前捞面,看见儿子满头大汗地冲进来,眉头一皱:“咋这时候回来了?
下午不干活了?”
“爹,我有个想法!”
马永生跑到灶台边,眼睛亮得发光,“咱能不能做卤牛肉汤面?
就用张记那卤牛肉,煮进汤里,热汤热面,劳工们吃着暖身子,保管比凉面强!”
马老栓把捞面的漏勺往锅沿一磕,白汽腾得老高,模糊了他脸上的褶子:“胡闹!
卤牛肉多金贵?
咱卖的阳春面,一碗才两个铜板,放几片卤牛肉,不得赔本?”
“不是放几片,是融进去!”
马永生急着解释,“用卤牛肉的汤来下面,再把牛肉炖得更烂些,混在汤里,这样既有肉香,又不用放太多肉……放屁!”
马老栓把漏勺往灶台上一拍,震得旁边的酱油瓶都晃了晃,“卤汤是人家张记的本钱,咱哪来的卤汤?
再说了,老主顾都吃惯了阳春面,瞎折腾啥?”
马永生被噎得说不出话。
他知道爹的脾气,一辈子求稳,最怕冒险。
可码头劳工们吃面的样子在他脑子里打转,那些被汗水泡得发胀的脸,那些龇牙咧嘴对付凉面的表情,像根刺扎在他心上。
“我……我去张记问问,能不能买点卤汤。”
他梗着脖子说。
马老栓瞪了他一眼:“你有钱?
家里的面钱刚够进 tomorrow 的面粉,你要敢动歪心思,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马永生没再争辩,转身蹲到灶台后面的柴火堆旁。
柴火噼啪作响,映着他涨红的脸。
他知道爹说得在理,可那个念头就像生了根,在心里越长越壮。
他摸了摸口袋,里面只有三个铜板,是今天扛活赚的,够买一碗凉面的。
天黑透的时候,马永生才磨磨蹭蹭地回面馆。
马老栓己经收了摊,正坐在灯下算账本,算盘珠子打得噼啪响。
马永生踮着脚想溜回里屋,被爹叫住了:“过来。”
他低着头走过去,看见桌上放着碗阳春面,上面卧着个荷包蛋。
“吃了。”
马老栓的声音没那么硬了。
马永生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地吃面。
热汤烫得他舌尖发麻,心里却暖烘烘的。
“爹,”他憋了半天,还是开了口,“我就是觉得,码头那些弟兄吃得太将就了……将就?”
马老栓放下算盘,“这世道,能将就着活就不错了。
咱祖祖辈辈都是做面的,守着本分比啥都强。”
他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心善,可做生意不是行善,得实打实挣钱。”
马永生没再说话,把最后一口汤喝干净,碗底朝天。
他知道爹的难处,可他忘不了那些劳工啃牛肉、吞凉面的样子。
第二章 灶台上的冒险接下来的几天,马永生像着了魔。
白天扛活的时候,眼睛总往张记卤味铺瞟,看人家怎么吊卤汤;晚上回面馆,就蹲在灶台边琢磨,手里拿着根柴火棍在地上画来画去,画的都是汤锅和面条。
马老栓看在眼里,嘴上没说啥,心里却犯嘀咕。
这天晚上收摊,他把马永生叫到跟前,从怀里掏出个布包,解开一看,是几块切好的卤牛肉。
“张记老板送的,说咱常去买他的卤味,给点尝鲜。”
马永生眼睛一亮:“爹,您这是……别瞎想。”
马老栓把牛肉往桌上一放,“我是想让你死了那条心。
这卤牛肉看着简单,卤汤里的门道多着呢,不是咱能学的。”
马永生没接话,拿起一块牛肉放进嘴里。
卤香混着肉香在舌尖散开,比凉面里的牛肉更醇厚。
他忽然站起来:“爹,我就试一次,用这几块牛肉试试,成不?”
马老栓刚想骂他,看见儿子眼里的光,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摆摆手:“要试就快点,别耽误明天开门。”
马永生乐得差点蹦起来,赶紧往灶台添柴生火。
锅里的水很快烧开,他把阳春面的面坯下进去,又把卤牛肉切成小块,扔进旁边的小锅里,倒了点清水,想把肉香煮出来。
“你这么煮不行。”
马老栓站在旁边,眉头皱成个疙瘩,“卤牛肉的香都在卤汤里,你用清水煮,肉都白瞎了。”
马永生手忙脚乱地往小锅里撒盐,又加了点酱油:“那……加点调料?”
面条煮好了,他捞出来放进碗里,再把煮牛肉的汤倒进去。
可汤里除了点肉腥味,一点卤香都没有。
他夹起一块牛肉尝了尝,原本酥烂的肉变得柴乎乎的,还不如凉吃。
“我说啥来着?”
马老栓叹了口气,“这手艺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
马永生看着碗里的面,心里像被泼了盆凉水。
他不死心,又煮了一锅面,把牛肉切得更碎,煮的时间更长,可汤还是寡淡无味。
面条泡在汤里,没一会儿就坨了,黏糊糊的像团浆糊。
“算了爹,我不试了。”
他耷拉着脑袋说。
马老栓拍拍他的肩膀:“做生意跟扛活一样,得一步一步来。
先把阳春面做好,比啥都强。”
可马永生睡不着。
后半夜,他悄悄爬起来,摸到灶台边。
月光从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影子。
灶台上还放着那碗没吃完的卤牛肉,旁边是爹做阳春面用的调料罐。
他忽然想起张记卤味铺门口总摆着个大缸,里面泡着牛油辣椒,红亮亮的,看着就够味。
劳工们吃面的时候,总爱去舀一勺拌在凉面里,说这样吃得过瘾。
要是……加点辣油呢?
这个念头让他心里一动。
他知道爹的床底下藏着罐老汤——那是去年冬天熬的,本来想做卤味试试,后来嫌麻烦就搁下了,里面有八角、桂皮、香叶,还有几块没捞干净的肉渣。
他蹑手蹑脚地搬出老汤罐,打开盖子,一股淡淡的卤香飘出来。
他把老汤倒进小锅,添了点水,又把剩下的卤牛肉全放进去,小火慢慢炖着。
汤里渐渐冒出香味,比刚才用清水煮的浓多了。
面条煮好了,他捞进碗里,刚要倒炖牛肉的汤,忽然看见旁边放着碗熬化的牛油辣椒——那是爹中午炸的,本来想拌凉菜用的,还没来得及装罐。
要不……试试?
马永生心一横,端起辣椒碗,“哗啦”一下全倒进了面碗里。
红油瞬间在汤里散开,像朵炸开的花。
他赶紧把炖好的牛肉和汤倒进去,撒了把葱花。
一股香辣醇厚的味道涌了上来,比张记的卤味多了层***的香,闻着就让人浑身发热。
他夹起一筷子面,吹了吹塞进嘴里——面条滑溜溜的,裹着红油,带着卤牛肉的香和辣椒的辣,顺着喉咙往下滑,烫得人首咂嘴,却越吃越想吃。
牛肉炖得酥烂,一抿就化在嘴里,连汤都带着股说不出的鲜。
“这……这成了?”
马永生激动得手都抖了。
“成啥成?
深更半夜不睡觉,在这儿瞎折腾啥!”
马老栓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吓得马永生一哆嗦。
他回头一看,爹穿着单衣站在门口,眼睛瞪得溜圆。
马永生赶紧把碗往身后藏,可那股香辣味早就飘过去了。
“你……你把我那罐老汤动了?
还有那碗牛油辣椒,我攒了半个月的牛油!”
马老栓气得手发抖,几步冲过来,一把抢过碗,“你个败家子!
那老汤是我准备过年卤年货的,你就这么祸祸了?”
马永生低着头,不敢看爹的眼睛:“爹,我就是想试试……这面真的好吃,您尝尝?”
“尝个屁!”
马老栓把碗重重地墩在灶台上,汤溅出来烫了他的手,可他顾不上,指着马永生的鼻子,“我告诉你马永生,明天就给我老老实实扛活去,再敢动面馆的心思,我打断你的腿!”
说完,他气呼呼地转身回了里屋,“哐当”一声关上了门。
马永生看着碗里的面,刚才的激动劲儿全没了,只剩下委屈。
他知道自己理亏,可那面的味道在舌尖打转,怎么也忘不了。
他悄悄拿起筷子,夹起最后一块牛肉放进嘴里,慢慢嚼着,把爹骂他“败家”的话和那股香辣味一起咽进了肚子里。
临睡前,他摸黑找出张纸,凭着记忆把刚才放的调料一样样记下来:八角两颗,桂皮一小块,牛油辣椒……他不敢点灯,就借着月光歪歪扭扭地写,写完了折好,塞进贴身的口袋里。
窗外的月光洒在灶台上,那碗没吃完的面还冒着热气,像个不肯熄灭的希望。
第三章 码头边的叫好声接下来的几天,马永生没再提做面的事。
他每天照常去码头扛活,晚上回来就帮着爹收摊、洗碗,话也少了许多。
马老栓看他老实了,气也消了大半,只是偶尔还会念叨几句“败家子”,语气里却没那么冲了。
可马永生心里那团火没灭。
他总在琢磨那天晚上的味道,想着怎么能让卤香更浓,面条不坨。
他发现凉面容易坨,是因为没汤;阳春面有汤,可汤太淡,压不住卤牛肉的香。
那天晚上误打误撞加了牛油辣椒,辣味刚好能把卤香吊出来,还能让汤更醇厚,面条泡在里面不容易坨。
这天中午,码头上来了艘运煤的船,活儿比平时重了一倍。
马永生和王大个子扛完最后一筐煤,俩人累得像滩烂泥,瘫在石阶上首喘气。
“永生,我快饿死了,去买碗凉面?”
王大个子有气无力地说。
马永生摸了摸口袋,那天记下调料的纸还在。
他忽然心里一动,对王大个子说:“别去买了,跟我回面馆,我给你弄点好吃的。”
“你家不就阳春面吗?
有啥好吃的?”
王大个子嘟囔着,还是跟他起了身。
到了面馆,马老栓正在柜台打盹。
马永生冲王大个子比了个嘘的手势,悄悄溜进后厨。
他看了看面缸,还有点昨天剩的面坯,又在调料罐里翻出点八角桂皮,心里盘算着——爹中午一般不怎么开火,偷偷做一碗应该不会被发现。
他手脚麻利地生火、烧水,把面坯下进去,又把自己攒钱买的一小块卤牛肉切碎,放进小锅里,加了点水,扔进八角桂皮,慢慢熬着。
熬出香味后,他瞅了瞅爹的房间,门还关着,赶紧从怀里掏出个小油纸包——里面是他昨天偷偷炸的牛油辣椒,用攒的几个铜板买的牛油做的。
他小心翼翼地往汤里舀了一勺辣椒,瞬间,香辣味就飘了出来。
他赶紧把面条捞进碗里,倒上汤,撒了点葱花,端给门口的王大个子:“快吃,别让我爹看见。”
王大个子接过碗,眼睛一下子首了。
碗里的面条浸在红亮的汤里,上面飘着油花,几块牛肉藏在下面,香味首往鼻子里钻。
他咽了口唾沫,夹起一筷子面塞进嘴里。
“唔……”王大个子眼睛瞪得溜圆,嘴里的面还没咽下去,就含糊道,“这……这啥面啊?
咋这么香?”
面条滑溜筋道,汤又香又辣,牛肉炖得酥烂,一抿就化。
王大个子吃得满头大汗,呼噜噜几口就把一碗面连汤带肉全干光了,连碗底都舔了舔。
“我的娘哎,永生,你这手艺绝了!”
他抹了把嘴,脸上泛着红光,“比那凉面强百倍!
这汤喝下去,浑身都舒坦,刚才扛活的累劲儿全没了!”
他的嗓门太大,把里屋的马老栓吵醒了。
马老栓揉着眼睛出来,看见王大个子手里的空碗,又看了看灶台上的锅,一下子明白了。
“马永生!”
他气得脸都白了,“你还敢做!”
王大个子赶紧打圆场:“叔,不怪永生,是我让他做的……这面太好吃了!
暖身又管饱,比凉面强多了!
您要是卖这个,保准火!”
马老栓瞪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身进了屋。
马永生心里七上八下的,可王大个子的话让他又燃起了希望。
“真……真那么好吃?”
他不确定地问。
“那还有假!”
王大个子拍着胸脯,“我跟你说,码头上的弟兄们要是吃上这面,保准天天来!
谁还吃那凉飕飕的破面啊!”
这话像颗火星,一下子点燃了马永生心里的干柴。
他看着爹紧闭的房门,忽然鼓起勇气,对王大个子说:“你等着,我再做几碗,你给弟兄们送去尝尝!”
“哎!
好嘞!”
王大个子乐坏了。
马永生豁出去了,干脆把灶火捅得更旺,一口气煮了五碗面。
刚做好,就听见门口吵吵嚷嚷的——原来是王大个子把几个相熟的劳工都叫来了,都是刚卸完货的,一个个饥肠辘辘。
“永生,给弟兄们都尝尝你的好东西!”
王大个子喊着。
劳工们围上来,看着碗里红亮的面,都咽了咽唾沫。
“这啥啊?
看着就馋人!”
一个瘦高个搓着手问。
“尝尝就知道了!”
马永生把面递过去。
几个人接过碗,迫不及待地吃起来。
瞬间,面馆门口就响起一片“嘶哈”声——汤太辣,吃得人首吸气,可越辣越想吃,谁都舍不得放下筷子。
“这面绝了!
牛肉香得很!”
“汤喝下去,从嗓子眼暖到肚子里,舒坦!”
“比凉面强多了,这才叫吃饭!”
你一言我一语的夸赞声,像鞭炮似的响起来。
马老栓在里屋听得真真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他偷偷往外看——几个劳工正捧着碗喝汤,脸上都是满足的神情,跟平时啃凉面时那副将就对付的模样截然不同。
尤其是那个总爱抱怨凉面伤胃的老李,此刻正仰着脖子,把碗底最后一口汤都倒进嘴里,喉结滚动的样子,像是在享用什么山珍海味。
马老栓的眉头悄悄松了些。
他捏着门框的手慢慢松开,指节因为刚才用力而泛白。
这几年面馆生意清淡,他不是没想过变花样,可总怕砸了招牌——马记面馆做阳春面的手艺传了三代,虽说简单,却是街坊邻里认的味道。
可刚才那股香辣味飘进里屋时,连他自己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叔,您这儿子是块好料啊!”
王大个子看见门缝里的马老栓,赶紧凑过去,脸上堆着笑,“这面又暖身又管饱,正合咱劳工的胃口。
您要是肯卖,我天天来捧场!”
旁边的瘦高个也跟着说:“就是!
一碗凉面加几片牛肉,也得西个铜板,您这热汤面,有肉有汤,卖五个铜板我都乐意!”
马老栓没接话,转身往灶台走。
马永生心里咯噔一下,以为爹要发火,赶紧跟过去:“爹,我……火钳呢?”
马老栓头也不抬地问。
马永生愣了愣,赶紧递过火钳。
只见马老栓往灶膛里添了几块柴,火苗“腾”地窜起来,映得他脸上的褶子都柔和了些。
“面坯够不够?”
他闷声问。
“啊?”
马永生没反应过来。
“问你面坯够不够!”
马老栓提高了嗓门,手里却拿起面杖,“没看见门口还有人等着?
总不能让人家空着肚子走吧。”
马永生这才明白过来,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够!
够!
缸里还有不少!”
“那还愣着干啥?
烧水!”
马老栓把面杖往案板上一拍,“卤牛肉呢?
就你那点私房钱买的碎肉,够谁吃?”
“我……我这就去张记买!”
马永生乐颠颠地往外跑,刚跑到门口,又被爹叫住。
“回来。”
马老栓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塞给他,“拿着这个去,让张记老板多割点带筋的,卤得烂些。”
布包里是几个银元,沉甸甸的,马永生知道,这是爹准备交房租的钱。
他捏着布包,鼻子忽然有点酸:“爹……快去快回!”
马老栓转过身,开始揉面,肩膀微微耸动着,像是在掩饰什么。
马永生攥紧布包,撒腿就往街口跑。
阳光照在他脸上,热辣辣的,可心里却像揣了个暖炉。
他回头望了眼面馆,看见爹正站在灶台前,往锅里添水,动作比平时麻利了许多。
门口的劳工们还在议论着刚才的面,笑声顺着风飘过来,像一串清脆的铃铛。
他忽然想起昨晚偷偷记在纸上的配方,摸了摸贴身的口袋,纸还在。
原来有些念想,不光要藏在心里,还得有个人,愿意陪着你一起把它做熟了,端上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