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眼前的白衣人——那人约莫二十七八的年纪,眉目清俊得不像凡人,尤其是一双眼睛,静得像深潭,仿佛能映出人心底最深的念头。
雨水在他身侧画出一道无形的界限,连风都绕着走,更别说泥点了。
这就是仙师吗?
“我……我……”阿木的舌头打了结,手心的青萍草绿光大盛,几乎要灼烫起来。
他想起药铺老板粗糙的手掌、镇东头王婶偶尔塞给他的半个馒头,还有这十几年里,青石镇潮湿的雨和带着土腥味的风。
这些是他的全部,却又好像从来不是他想要的。
白衣人没催,只是静静地站着,目光落在他攥紧的手上,像是在看那片发光的草叶,又像是在看他心里那团刚燃起的火。
“我愿意。”
三个字从阿木齿缝里挤出来,细若蚊蚋,却让他自己浑身一颤。
话音落时,掌心的绿光“噗”地灭了,青萍草恢复了普通模样,软软地垂在指尖。
白衣人微微颔首,算是应了。
他抬手拂过阿木的头顶,一股清清凉凉的气息落下来,阿木只觉得浑身一轻,刚才被雨水浸透的衣服瞬间干爽,连带着心口那点因紧张而起的滞涩都散了。
“我名云鹤,来自青云宗。”
他的声音依旧清冷,却比刚才多了一丝温度,“随我来吧。”
云鹤转身走向镇口,步子不快,阿木却得小跑才能跟上。
路过药铺正门时,阿木看见老板正趴在柜台上打盹,他张了张嘴,想道个别,却被云鹤轻轻按住了肩膀。
“凡缘己尽,不必留恋。”
阿木的脚步顿住了。
他回头望了一眼这座灰扑扑的药铺,望了一眼青石镇坑洼的石板路,忽然觉得那些熟悉的景象,好像隔着一层水汽,变得模糊起来。
他终究没再说话,咬了咬唇,跟上了云鹤的脚步。
出了镇子,云鹤停下脚步,从袖中取出一枚巴掌大的玉叶,随手往空中一抛。
玉叶在空中旋转着变大,转眼就成了一片丈许宽的翠绿叶片,边缘泛着温润的光泽,稳稳地悬浮在半空。
“上来。”
云鹤率先踏上玉叶,衣袂在风里轻轻摆动。
阿木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踩上去。
玉叶很稳,脚下传来一丝清凉的暖意,像踩在初春刚化冻的草地上。
他刚站定,玉叶就轻轻一颤,载着两人腾空而起。
“啊!”
阿木惊呼一声,慌忙抓住云鹤的衣袖。
脚下的青石镇越来越小,变成了一个模糊的黑点,镇子外的河流像条银色的带子,蜿蜒着没入远山。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带着山林里草木的清香,再没有半分泥土的腥气。
阿木这才发现,刚才一首下的雨,原来只笼罩着青石镇那一小片地方,天上的云是白的,阳光正透过云层洒下来,在玉叶上投下斑驳的光点。
“这是……飞?”
阿木瞪大了眼睛,心脏在胸腔里欢快地跳着。
他从前只在梦里见过这样的场景,没想到有一天竟能亲身体验。
云鹤侧头看了他一眼,嘴角似乎微微动了一下,像是在笑:“此乃最低阶的御器之术,往后你若用心修行,莫说御叶,便是御山跨海,也非难事。”
阿木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前方。
远处的山脉越来越近,那些在地面上看起来高大的山峰,此刻就在脚下,山顶覆盖着皑皑白雪,云雾在山间缭绕,真如仙境一般。
他忽然想起村里老人说的,山深处有仙门——原来不是传说。
玉叶穿过一层厚厚的云层,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巨大的山峰首插云霄,半山腰处有亭台楼阁依山而建,飞檐斗拱,雕梁画栋,隐约可见身着各色道袍的人影在其间穿梭。
更远处,还有几座稍矮些的山峰,同样楼宇连绵,仙气缭绕。
一道宽阔的白玉石阶从山脚蜿蜒而上,仿佛一条巨龙,连接着山脚与山门。
“那便是青云宗主峰,青云峰。”
云鹤指着那座最高的山峰,“你既身怀木系灵根,且觉醒于青萍草,入门后便先入‘草木堂’修行吧。”
阿木的目光被那壮观的景象牢牢吸住,连呼吸都忘了。
他小声问:“仙师,灵根……很厉害吗?”
他记得刚才云鹤说“竟有木系灵根隐于此地”,听起来像是很稀罕的东西。
云鹤淡淡道:“天地间灵气分金木水火土五行,能引动其一者,便具灵根。
寻常人终其一生,也未必能引动半分灵气。
你虽只是下品木灵根,却胜在纯粹,好好修行,未必不能有所成就。”
下品?
阿木愣了一下,心里刚燃起的火苗似乎被泼了点冷水。
但他很快又握紧了拳头——不管是上品还是下品,总比在青石镇药铺里捣一辈子药强。
玉叶缓缓降落在青云峰山脚的白玉石阶前。
云鹤收起玉叶,变回巴掌大小,收入袖中。
他转身对阿木道:“从这里上去,到山门口自会有人引你入堂。
记住,入了仙门,当断尘缘,潜心向道,莫要懈怠。”
阿木用力点头:“弟子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