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没有亲临，只是让人烧了些旧物。
魏嬿婉看着那些被投入火中的书信、香囊，其中不少，是当年富察氏亲手绣的，高晞月填的词，甚至还有自己为皇上缝制的护膝。
他根本记不得哪一样是如懿的，却又好像都是她的。
火光照亮了弘历苍老的脸，他眼中似乎有泪，又似乎只是被烟熏的。
魏嬿婉忽然觉得他很可怜。
被蒙蔽了一辈子，守着一份偷来的感情，以为是情深似海，实则早己被蛀空成了筛子。
她飘到弘历的寝宫，看着他夜里惊醒，嘴里喊着“青樱”。
可当他拿起枕边那支如懿留下的、断裂的玉簪时，眼中却闪过一丝困惑，仿佛在想，自己究竟在怀念什么。
那支簪子上的黑气，在如懿死后渐渐散去，露出了玉质原本的浑浊。
它再也不能偷运换命了，就像如懿，用一生做赌注，赢了一时的风光，最终落得个孤苦伶仃，连魂魄都可能被怨气吞噬，不得超生。
魏嬿婉忽然觉得，如懿的结局，比她惨多了。
她不再恨了。
或者说，连恨的力气都没有了。
富察琅嬅、高晞月、海兰、嘉贵妃............包括她自己，还有那个被蒙在鼓里的皇上，都是那支碎玉簪下的牺牲品。
日子一天天过去，弘历老了，记性越来越差。
他时常对着空无一人的宫殿说话，有时叫“琅嬅”，有时叫“晞月”，偶尔也会叫“嬿婉”。
只有在看到如懿的牌位时，他才会沉默很久，然后叹口气，说：“朕总觉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魏嬿婉就飘在他身边，看着他从意气风发的少年天子，变成垂垂老矣的孤家寡人。
她看着自己的永琰登基，看着新的皇后母仪天下，看着紫禁城又开始了新的轮回。
有一天，她路过御花园那棵当年弘历和高晞月一起种下的海棠树。
树己经很粗了，枝繁叶茂。
魏嬿婉看着阳光透过树叶洒下的光斑，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她刚入宫，远远看见高晞月靠在弘历怀里，笑靥如花，说：“这树若能结果，定要分你一半。”
那时的风很暖，花很香，一切都还没开始被那支簪子染上血色............魏嬿婉的魂体渐渐变得透明。
她知道，自己快要消散了。
也好，这紫禁城的戏，她看够了，也看透了。
最后一眼，她望向那片红墙。
墙还是那片墙，困住了富察琅嬅的贤淑，高晞月的才情，她的野心，如懿的执念，还有弘历一生的糊涂。
风吹过，带来远处宫女的嬉笑声，像极了她们刚入宫时的模样。
魏嬿婉笑了笑，魂体化作点点微光，终于消散在这无尽的红墙深处。
这世间的恩怨情仇，是非对错，都与她无关了。
只剩下那支断裂的玉簪，被锁在库房的角落，蒙了厚厚的灰尘，像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随着王朝的更迭，渐渐被遗忘。
只是她没想到，她以为的消散会是飘飘荡荡 ，看完如懿的一生。